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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清代为山东青州府治。

[2]  冢室:古称冢妇,指正妻。冢,大。凌折:凌辱折磨。[3]  挑水木杖:指扁担;方言“担杖”。

[4]  钩:扁担两端所垂的铁钩。

[5]  插打:谓亲与厮打。插,俗语“插身”,谓身预其事。

[6]  逸去:逃走。

[7]  枪棒师:教习枪棒的武师。

[8]  不啻百人敌:武艺不止可敌百人。

[9]  迷于物色,迷于形貌。意谓只看到妾的婉丽温顺,而不知她武艺出众。

[10]分:名分。

[11]捍患御灾:抵御灾祸。《礼记。祭法》:“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捍、御义近,谓抗拒、抵御。

[12]化鹰为鸠:意谓使正妻改变悍恶的性格。《礼记。月令》:“仲春之月……鹰化为鸠。”注:“鸠,搏也。”即布谷鸟。此借用其句,鹰指凶悍,指善良。

[13]“射雉既获”二句:谓丑夫有射雉之长,就能取得妻子欢心。《左传。

昭公二十八年》:“昔贾大夫恶(貌丑),取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

[14]“握槊方胜”二句,谓蠢夫赌双陆获胜,也能引起妻子自豪。握槊,古博戏,双陆之一类。贵主,公主。《新唐书。诸帝公主列传》:高祖女丹阳公主,下嫁将军薛万彻。“方彻蠢甚,公主羞,不与同席者数月。太宗闻,笑焉,为置酒,悉召它婿,与万彻从容语;握槊赌所佩刀,阳不胜,遂解赐之。主喜,命同载以归。”

[15]技之不可以已:意谓技能不可止而不习或弃置不用。已,止。

驱怪

长山徐远公[1]  ,故明诸生也。鼎革后[2]  ,弃儒访道,稍稍学敕勒之术[3],远近多耳其名。某邑一巨公,具币,致诚款书[4],招之以骑[5].徐问:“召某何意?”仆辞以“不知。但嘱小人务屈临降耳。”徐乃行。

至则中庭宴馔[6]  ,礼遇甚恭:然终不道其所以致迎之旨。徐不耐,因问曰:“实欲何为,幸祛疑抱[7].”主人辄言:“无何也。”但劝杯酒。言辞闪烁,殊所不解。言话之间,不觉向暮。邀徐饮园中。园构造颇佳胜,而竹树蒙翳[8]  ,景物阴森,杂花丛丛,半没草菜中[9].抵一阁,覆板上悬蛛错缀[10],大小上下,不可以数。酒数行,天色曛暗,命烛复饮。徐辞不胜酒,主人即罢酒呼茶。诸仆仓皇撤肴器,尽纳阁之左室几上。茶啜未半,主人托故竟去。仆人便持烛引宿左室。烛置案上,遽返身去,颇甚草草。徐疑或携被来伴,久之,人声殊杳。即自起扃户寝。窗外皎月,入室侵床;夜鸟秋虫,一时啾唧。心中怛然[11],不成梦寝。

顷之,板上橐橐,似蹴声,甚厉。俄下护梯[12],俄近寝门。徐骇,毛发立,急引被覆首,而门已豁然顿开。徐展被角微伺之。则一物,兽首人身;毛周其体,长如马[13],深黑色;牙粲群峰,目炯双炬。及几,伏饫器中剩肴;舌一过,连数器辄净如扫。已而趋近榻,嗅徐被。徐骤起,翻被幂怪头[14],按之狂喊。怪出不意,惊脱,启外户窜去。徐披衣起遁,则园门外扃,不可得出。缘墙而走,择短垣逾,则主人马厩也。厩人惊;徐告以故,即就乞宿。

将旦,主人使伺徐,失所在,大骇,已而得之厩中。徐出,大恨,怒曰:“我不惯作驱怪术:君遣我,又秘不一言;我橐中蓄如意钩一[15],又不送达寝所:是死我也!”主人谢曰:“拟即相告,虑君难之[16].  初亦不知橐有藏钩,幸宥十死[17]!”徐终怏怏,索骑归。自是而怪遂绝。主人宴集园中,辄笑向客曰:“我不忘徐生功也。”

异史氏曰:“‘黄狸黑狸,得鼠者雄[18].  ’此非空言也。假令翻被狂喊之后,隐其所骇惧,而公然以怪之遁为己能,天下必将谓徐生真神人不可及。”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长山:旧县名。明清属济南府,今为山东省邹平县之一部。徐远公:徐处,字见区,原名之邈,字远公。明末济南府学生员。入清后,弃儒访道。

常着道人服,杖悬一瓢,刻杖上曰:“悬瓢非为逻斋饭,时挹寒泉泼热肠。”

又有辞催试诗等《衣巾谣》三十六首。嘉庆《长山县志》“文学”有传。[2]鼎革:《易。杂卦》:“革,去故也;鼎,取新也。”后因以指改朝换代。

此指由清代明。

[3]  敕勒之术:道士符法之术。详卷一《焦螟》注。

[4]  致诚款书:送去表达恳邀之意的书信。诚款,真诚恳切。

[5]  招之以骑:派人牵着坐骑去接他。

[6]  中庭:此从青柯亭本,底本作“中途”,铸本作“中亭”。中庭,宅院之中。

[7]  祛:解除。疑抱,心中的疑闷。

[8]  蒙翳:遮蔽。

[9]  草莱:杂草。莱,即藜草。

[10]覆板:阁顶盖板。

[11]怛(d  à大)然:惊恐。[12]护梯:带扶手的阁梯。

[13]马,马鬣,马颈鬃毛。

[14]幂(m  ì觅):罩;覆盖。

[15]如意钩:一种数齿多向形如船锚的铁钩,柄端系有长绳,可缘以逾垣登高。

[16]难之:作难。

[17]十死:十死之罪,喻重罪。

[18]“黄狸黑狸,得鼠者雄”:出处待查。狸,狸猫。雄,雄杰。此语犹今俗谚;黑猫白猫,捉住耗子便是好猫。

姊妹易嫁


掖县相国毛公[1]  ,家素微[2].其父常为人牧牛。时邑世族张姓者,有新阡在东山之阳[3].或经其侧,闻墓中叱咤声曰[4]  :“若等速避去,勿久溷贵人宅[5]  !”张闻,亦未深信。既又频得梦,警曰:“汝家墓地,本是毛公佳城[6]  ,何得久假此[7]  ?”由是家数不利[8].客劝徙葬吉,张听之,徙焉。一日,相国父牧,出张家故墓,猝遇雨,匿身废圹中[9].已而雨益倾盆,潦水奔穴[10],崩灌注[11],遂溺以死。相国时尚孩童。母自诣张,愿丐咫尺地[12],掩儿父。张徵知其姓氏,大异之。行视溺死所,俨当置棺处,又益骇。乃使就故圹焉[13].且令携若儿来。葬已,母偕儿诣张谢。张一见,辄喜,即留其家,教之读,以齿子弟行[14].  又请以长女妻儿。母不敢应。

张妻云:“既已有言,奈何中改!”卒许之。

然此女甚薄毛家[15],怨惭之意,形于言色。有人或道及,辄掩其耳;每向人曰:“我死不从牧牛儿!”及亲迎[16],新郎入宴,彩舆在门,而女掩袂向隅而哭。催之妆,不妆;劝之亦不解。俄而新郎告行[17],鼓乐大作,女犹眼零雨而首飞蓬也[18].  父止婿,自入劝女,女涕若罔闻。怒而逼之,益哭失声。父无奈之。又有家人传白:新郎欲行。父急出,言:“衣妆未竟,乞郎少停待。”即又奔入视女。往来者,无停履。迁延少时,事愈急,女终无回意。父无计,周张欲自死[19].  其次女在侧,颇非其姊,苦逼劝之。姊怒曰:“小妮子,亦学人喋聒[20]!尔何不从他去?”妹曰:“阿爷原不曾以妹子属毛郎[21];若以妹子属毛郎,何烦妹姊劝驾也?”父以其言慷爽,因与伊母窃议,以次易长。母即向女曰:“忤逆婢不遵父母命[22],今欲以儿代若姊,儿肯之否?”女慨然曰:“父母教儿往,即乞丐不敢辞;且何以见毛家郎便终身饿莩死乎[23]?”父母闻其言,大喜,即以姊妆妆女,仓猝登车而去。入门,夫妇雅敦逑好[24].  然女素病赤[25],稍稍介公意。久之浸知易嫁之说[26],益以知己德女。居无何,公补博士弟子[27],应秋闱试[28].  道经王舍人店[29],店主人先一夕梦神曰:“旦夕当有毛解元来[30],后且脱汝于厄[31].  ”以故晨起,伺察东来客。及得公,甚喜。供具殊丰善,不索直。特以梦兆厚自托。公亦颇自负;私以细君发[32],虑为显者笑,富贵后念当易之。已而晓榜既揭[33],竟落孙山[34],咨嗟蹇步,懊惋丧志。

心赧旧主人[35],不敢复由王舍,以他道归。后三年,再赴试,店主人延候如初。公曰:“尔言初不验,殊惭祗奉。”主人曰:“秀才以阴欲易妻,故被冥司黜落[36],岂妖梦不足以践[37]?”公愕而问故。盖别后复梦而云。

公闻之,惕然悔惧,木立若偶。主人谓:“秀才宜自爱,终当作解首[38].  ”

未几,果举贤书第一人[39].  夫人发亦寻长[40],云鬟委绿[41],转更增媚。

姊适里中富室儿,意气颇自高。夫荡惰,家渐陵夷,空舍无烟火。闻妹为孝廉妇,弥增惭作。姊妹辄避路而行。又无何,良人卒[42],家落。顷之,公又擢进士[43].  女闻,刻骨自恨,遂忿然废身为尼。及公以宰相归,强遣女行者诣府谒问[44],冀有所贻。比至,夫人以缔毅罗绢若干疋[45],以金纳其中,而行者不知也。携归见师。师失所望,恚曰:“与我金钱,尚可作薪米费;此等仪物我何须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