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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35]轻薄人:没有情义的人!指薛生。

[36]卜吉,选定的吉日:指与袁家婚期。

[37]反壁,指退还聘礼。《左传。僖公三年》:晋国重耳出亡,路上有人向他馈赠饭食,并附白壁为礼。重耳“受飨反璧”。后因称退还别人的赠礼为“反壁”。

[38]恶谑,恶作剧。谑,开玩笑。

[39]相白首,白头偕老。

[40]孽根:犹言孽根祸胎。此指儿女。

[41]靡他:无有他心。靡,无。

[42]苗裔:后代子孙。



青蛙神,往往托诸巫以为言。巫能察神嗔喜[1]  :告诸信士曰“喜矣”[2]  ,福则至:“怒矣”,妇子坐愁叹,有废餐者。流俗然哉?抑神实灵,非尽妄也?

有富贾周某,性吝啬。会居人敛金修关圣祠,贪富皆与有力,独周一毛所不肯拔[3].久之,工不就,首事者无所为谋[4].适众赛蛙神[5]  ,巫忽言:“周将军仓命小神司募政[6]  ,其取簿籍来。”众从之。巫曰:“已捐者,不复强;未捐者,量力自注。”众唯唯敬听,各注已。巫视日,“周某在此否?”

周方混迹其后,惟恐神知,闻之失色,次且而前[7].巫指籍曰:“注金百。”

周益窘。巫怒曰:“淫债尚酬二百,况好事耶!”盖周私一妇,为夫掩执,以金二百良赎,故讦之也[8].周益惭惧,不得已,如命注之。既归,告妻。

妻曰:“此巫之诈耳。”巫屡索,卒弗与。一日,方昼寝,忽闻门外如牛喘。

视之,则一巨蛙,室门仅容其身,步履蹇缓,塞两扉而入。既入,转身卧,以阈承颔[9]  ,举家尽惊。周曰:“此必讨募金也。”焚香而祝,愿先纳三十,其余以次赍送,蛙不动;请纳五十,身忽一缩,小尺许;又加二十,益缩如斗;请全纳,缩如拳,从容出,人墙罅而去。周急以五十金送监造所,人皆异之,周亦不言其故。

积数日,巫又言,“周某欠金五十,何不催并?”周闻之,惧,又送十金,意将以此完结。一日,夫妇方食,蛙又至,如前状,目作努。少间,登其床,床摇撼欲倾;加嚎干枕而眠,腹隆起如卧牛,四隅皆满。周惧,即完百数与之。验之,仍不少动。半日间,小蛙惭集,次日益多,穴仓登榻,无处不至;大于碗者,升灶啜蝇,糜烂釜中,以致秽不可食;至三日,庭中蠢蠢[10],更无隙处。一家皇骇,不知计之所出。不得已,请教于巫。巫曰:“此必少之也。”遂祝之,益以廿金,首始举;又益之,起一足;直至百金,四足尽起,下床出门,狼犺数步,复返身卧门内。周惧,问巫。巫揣其意,欲周即解囊。周无奈,如数付巫,蛙乃行,数步外,身暴缩,杂众蛙中,不可辨认,纷纷然亦渐散矣。

祠既成,开光祭赛[11],更有所需。巫忽指首事者曰:“某宜出如干数。”

共十五人,止遗二人。众祝曰:“吾等与某某,已同捐过。”巫曰:“我不以贫富为有无,但以汝等所侵渔之数为多寡[12].  此等金钱,不可自肥,恐有横灾飞祸。念汝等首事勤劳,故代汝消之也。除某某廉正无苟且外[13],即我家巫,我亦不少私之,便令先出,以为众倡。”即奔人家,搜括箱犊。

妻问之,亦不答,尽卷囊蓄而出,告众曰:“某私克银八两,今使倾橐。”

与众衡之,秤得六两余,使人志其欠数。众愕然,不敢置辨,悉如数纳入。

巫过此茫不自知;或告之,大惭,质衣以盈之。惟二人亏其数,事既毕,一人病月余,一人息疗瘇,医药之费,浮于所欠[14],人以为私克之报云。异史氏日:“老蛙司募,无不可与为善之人,其胜刺钉拖索者[15],不既多乎?

地又发监守之盗[16],而消其灾,则其现成猛,正其行慈悲也。“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嗔喜:犹言喜怒。嗔,怒。

[2]  信士,佛教称在家信奉佛教的信男为信士。此泛指信奉蛙神者。

[3]  一毛所不肯拔:喻极端吝啬。《孟子。尽心》上,“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4]  首事者,指倡议者或主持者。

[5]  赛:祭。

[6]  周将军仓:即周仓,传说为二国时蜀国关羽的部将,旧时小说、戏曲多演其事。关圣祠中有其塑像,持大刀立于关羽像后。司募政:主持募集建词资金之事。

[7]  次且:同“趑趄”。脚步不稳。

[8]  讦:揭其阴私。

[9]  阈(y  ù玉):门槛。

[10]蠢蠢,蠕动、杂乱。此指小蛙密集。

[11]开光祭赛:指对新塑神像首次祭祀。开光,佛家语,佛像塑就后,择日致礼供奉,称“开光”,也称“开眼”或“开眼供养”。

[12]侵渔之数:指侵吞修祠之款项。

[13]苟且:不守礼法。此谓侵渔贪污。

[14]浮于所欠:超出欠数。

[15]刺钉拖索:谓官府酷刑追索通欠。刺,刺剟,以铁刺之。《史记。张耳陈馀列传》:“榜笞数千,刺剟,身无可击者。”钉,钉鍱,用以固定刑具。

[16]发监守之盗:揭露监守自盗者的贪污行为,指揭发巫者等人私克公银。

任秀

任建之,鱼台人[1]  ,贩毡裘为业[2].竭资赴陕。途中逢一人,自言:“申竹亭,宿迂人[3].”话言投契,盟为弟昆,行止与俱。至陕,任病不起,申善视之。积十余日,疾大渐[4].谓申曰:“吾家故无恒产,八口衣食,皆恃一人犯霜露[5].今不幸,殂谢异域。君,我手足也,两千里外,更有谁何!

囊金二百余金,一半君自取之,为我小备殓具,剩者可助资斧;其半寄吾妻子,俾辇吾榇而归。如肯携残骸旋故里,则装资勿计矣。“乃扶枕为书付申,至夕而卒。申以五六金为市薄材,殓已。主人催其移档[6]  ,申托寻寺观,竟遁不反。任家年余方得确耗。任子秀时年十七,方从师读,由此废学,欲住寻父柩。母怜其幼,秀哀涕欲死,遂典资治任,俾老仆佐之行,半年始还。

殡后,家贫如洗。幸秀聪颖,释服,入鱼台泮[7].而佻达善博,母教戒基严,卒不改。一日,文宗案临,试居四等[8].母愤泣不食。秀惭惧,对母自失。

于是闭户年余,遂以优等食饩[9].母劝令设帐,而人终以其荡无检幅[10],咸诮薄之。

有表叔张某:贾京师,劝使赴都,愿携与俱,不耗其资。秀喜,从之。

至临清[11],泊舟关外[12].  时盐航艤集[13],帆樯如林。卧后,闻水声人声,聒耳不寐。更既静,忽闻邻舟骰声清越[14],入耳萦心,不觉旧枝复痒。

窃听诸客,皆已酣寝,囊中自备千文,恩欲过舟一戏。潜起解囊,捉钱踟蹰,回思母训,即复束置。既睡,心怔冲,苦不得眠;又起,又解:如是者三。

兴勃发,不可复忍,携钱径去。至邻舟,则见两人对腑,钱注丰美[15].  置钱儿上,即求入局。二人喜,即与共掷。秀大胜。一客钱尽,即以巨金质舟主,渐以十余贯作孤注[16].  赌方酣,又有一人登舟来,眈视良久[17],亦倾囊出百金质主人,入局共博。张中夜醒,觉秀不在舟,闻骰声,心知之,因诣邻舟,欲挠沮之。至,则秀胯侧积资如山[18],乃不复言,负钱数千而返。呼诸客并起,往来移运,尚存十余千。未几,三客俱败,一舟之钱尽空。

客欲赌金[19],而秀欲已盈。故托非钱不博以难之。张在侧,又促逼令归。

三客燥急。舟主利其盆头[20],转贷他舟,得百余千。客得钱,赌更豪;无何,又尽归秀。天已曙,放晓关矣,共运资而返。三客亦去。主人视所质二百余金,尽箔灰耳[21].  大惊,寻至秀舟,告以故,欲取偿于秀。及问姓名、里居,知为建之之子,缩颈羞汗而退。过访榜人,乃知主人即申竹亭也。

秀至陕时,亦颇闻其姓字;至此鬼已报之,故不复追其前郄矣[22].  乃以资与张合业而北,终岁获息倍蓰[23].  遂援例入监[24].  益权子母[25],十年间,财雄一方。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鱼台:今山东省鱼台县。

[2]  毡裘,毛毡、裘皮。

[3]  宿迁:今江苏省宿迁县,距鱼台县较近。

[4]  大渐:即病危。渐,剧。

[5]  犯霜露:冒霜露,形容掀途艰辛。

[6]  槥小(huì慧):小而薄的棺木。

[7]  入鱼台泮:考入鱼台县学。指为县学生员。

[8]  试居四等:试,指岁试。清代科举制度,各省学政在三年的任职期间,要巡回所属府州县学,考试生员,称岁试或岁考。清初,岁考成绩分为六等。

一二等与三等前列者赏,四等以下者罚。

[9]  以优等食饩(x  ī西):以成绩优异补选为廩生。请代岁试,一等前列者,可补廩生。饩,廩饩,官府支付的生活补助。

[10]荡无检幅:行为放荡,不白检束。检幅,检点约束。幅,边幅,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