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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马继援站起来,一身傲气,满脸横肉,锥子似的两道目光左右扫视着,杀气腾腾地说:

“请转告中央:我陇东兵团全体将校士兵,誓死报效党国,与彭德怀决一死战,生为党国人,死为党国鬼!”

马继援的部属将校军官,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鹦鹉学舌似地跟着主子复述着,以表示他们奋战到底的决心。

还有一部分将官,好像此事与他们无关,态度显得冷淡而轻蔑。

刘任冲着马继援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坐下。等会场恢复平静后,他又说:

“刚才我宣布的第一条,是论功行赏,有功者奖!当然,奖惩分明,是洽军立国之本。下面,我宣布的第二条,就是要查办扶眉战役贻误战机的责任问题!”

他说着,两道针一般的目光,在会场里反复搜寻着,最后,将目光先滞留在王治岐的脸上,过了很久,才突然喝问道:

“蒋云台来了没有?”

王治岐浑身出透了冷汗,仿佛有一股刺骨的冷风,顺着脊梁一直吹上头顶,脸像死灰一样难看。他见刘任喝问蒋云台,悬起的一颗心稍微落下来一点儿,用手背沾着额头的冷汗。

马继援等不得王治岐答话,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凶相毕露地逼视着王治岐,拉出一种骄横狂妄得不可一世的腔调,问:

“蒋云台竟敢违抗命令不来开会,应当从严惩处!”

壬治歧有点口吃起来,陪着小心说:

“蒋云台在微县一带收容部队,好像听说又生了病,身体不大……”

马继援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下,骂道:

“有个屁病!装他娘的干蛋!”

会场上的气氛骤然紧张,空气好像浓缩了似的令人窒息。

坐在会场的将校军官人人提心吊胆,不知蒋云台没来会不会再抓一个替死鬼出来开刀问斩,个个捏着两把冷汗,悬着一颗悠悠晃荡的心。可蒋云台却不然,他这会儿正坐在陇南第244师的指挥部里,望着窗外的青山秀水,悠闲自得地在填词。

一阵难熬的冷场过后,刘任终于长叹一声,冷冷地说:

“扶眉战役贻误战机,后果严重,实属军法所不容!本该从严查办,杀一儆百,只是……”

蒋云台没来,刘任和马继授等人的刀无处可砍,只好不了了之。

马继援觉得一口恶气没有吐出来,恶狠狠地瞪着王治岐,喝道:

“你回去后,问蒋云台长了几颗脑袋?”

王治岐点头如捣蒜,连声应道:

“是!是!”

刘任朝王治岐打了一个手势,王治岐这才感恩戴德地坐了下来。

刘任又咳了一声,说:

“现在,就讨论今后各部队的行动方案,诸位有何高见?”

马继援抢先说:

“我有几点儿看法,先讲出来。首先,从战略上看,自徐蚌残败,西安相继失守,现共军声威大振,敌我力量对比越来越悬殊。目前局势,只宜本照中央指示,固守原防,保存力量,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相机转守为攻。”

他摸了摸脑门儿,接着说:

“其次,就地理条件而论,甘、宁、青偏处西北一隅,地瘠民贫,兰州以东,山峦重叠,到处可以择险扼守;河西走廊,非军事必争之地;嘉峪关外,戈壁千里,实不利客军深入,有利我军固守。综上所述,有足够条件赢得时间上的胜利。”

他禁不住挽了挽袖口,继续说:

“再次,以当前的敌情分析,四川本天府之国,出产丰饶,曾作抗战基地,现在中央部队,正在相继转进之中,共军是不会容许中央军立足的,所以共军四野不分日夜,穷追不舍。共军一野也必定迅速南下合围,以图消灭我之主力。这是战略上的至当行动,共军决不致违背这个原则。”

马继援的夸夸其谈,引来阵阵赞同声。据此,他们判断解放大军,对甘、青地区暂时只会派少数部队,在陇东南地区择险扼守,对二马保持接触,集中主力,消灭胡宗南残部之后,大举人川,以图早日合围。

马继援搜肠刮肚地大谈了一番之后,半闭着眼睛,一边养神,一边听将校军官们发表意见。他的话给这次会议定了调,军官们人人帮腔,个个应和,将马继援的话翻来覆去地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发言任务。

马继援得意地笑了笑,摸了摸脑门,扯开破锣嗓子高声讲:

“很好!这会开得很好!各位不愧跟我多年,想的完全和我一样。既然意见一致,看法无二,这次会开得就是圆满成功!作战方案就按大家所谈的定下来吧!”

静宁紧急军事会议决定的作战原则如下:

宁夏兵团置重点于海原、固原一带;陇东兵团保持

主力于静宁、庄浪地区;陇南兵团控制清水、天水附

近。如解放军主力由西兰公路平凉方面入计,宁夏、陇

东两兵团协力乘其通过隘路,在三关口附近与之决战;

若解放军主力循南路陇县方面西进,则陇东、陇南两兵

团协力乘其通过隘路,于固关、马鹿镇与之决战。

敌3个兵团加上地方武装,共计兵力不下20万,蠢蠢欲动,忙忙乱乱,按照静宁会议的作战方案,布防在险关隘口,以逸待劳,企图与西进的解放大军决一死战。

然而,敌人对形势的错误判断,决定了他们再次失败的命运。

第09章

马鸿逵对“会战计划”不屑一顾:“哼,唱高调容易!”

兰州水拍门马鸿逵公馆的朱红大门外,两尊龇牙咧嘴的石狮子分列两旁。大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哨兵。紧关着的大门内,布着几个挎短枪的暗哨。

后院的南房内,增配了一个警卫排,人人枕戈待旦,个个磨刀擦枪,一派杀气腾腾。前院与后院中央的大殿顶上,天窗内架着一挺机关枪,日夜守备着两名射手。一个身穿便衣的彪形大汉,不时举着望远镜居高临下地四面观察着。

马公馆的整座院落里,威严中暗藏着杀气。自从马鸿逵暗中下令卢忠良第128军突然撤离陕西前沿阵地,使马继援第82军陷入孤立无援处处被动时时挨打的窘境后,马鸿逵生怕马步芳派刺客对他下毒手,不仅将公馆严密警戒加强防守,而且轻易不出大门,整日躲在公馆内,除了和女秘书一块儿玩乐开心外,便抓把柄找岔子惹马步芳生气,搅得马步芳一时不得安生。

这天黄昏,四合院里一派余晖暮气。院中的松树枝头,栖息着两只乌鸦。

马鸿逵歪躺在炕上抽水烟。女秘书斜靠在他的身旁,使麻秆蔑儿帮他点火。

在这一男一女的当中,隔着一盏灯。

女秘书望着马鸿逵眯着双眼吸烟的那种悠然自得的劲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马鸿逵半闭着双目,冲着女秘书俊秀的脸孔吹出一口浊烟,磕着烟灰,又嘴对住烟管吹了一下余灰,把女秘书呛得一个劲儿咳嗽。

“宝贝儿,又有什么喜事啦?”

女秘书用白皙的手指拂去泪花,说:

“姜还是老的辣呀!没想到,你两次密令卢忠良第128军撤退,没受军纪处分,反而拿到了蒋介石的委任令。”

马鸿逵粗黑的鼻孔里哼出两炷轻烟,自鸣得意地说:

“福中有祸,祸中有福。马步芳争了个破长官,下一步,就轮到彭德怀找他贼崽子开刀问斩啦!我把宁夏省主席当了多年,又何必再兼个甘肃省主席?抓不到西北军政大权,省主席还不是个空帽子?蒋介石逃亡到重庆,一心想保住西北这块地盘,给我个空帽子做个顺水人情,一来想把我拴在兰州摆在马步芳的眼皮底下受制约;二来想哄着我拚光血本替他们蒋家王朝卖命,企图保这残破的半壁江山。我这么一把年岁啦,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好哄!”

女秘书睐着一对动人的眼睛,不解地问:

“当初,你不是也打发人活动过吗?”

马鸿逵将水烟斗敦在炕边上,挺自信地说:

“我即便做了长官,彭德怀也不会先拿我的脑壳去示众的。”

“那,为什么?”

马鸿逵绕了个圈子说:

“马步芳小子,还嫌嫩了点儿!我密令卢忠良撤退,却未发书面命令,也是防着一手哪!跟共产党打交道,也得让他们对你抱着几丝儿幻想,同时也就是给自己留条退路儿,即便到了山穷水尽时,逃命也得有个周旋的时间嘛!”

女秘书恍然大悟道:

“哦!万一军法从事,你就一推了事,让卢忠良哑巴吃黄连吗?”

马鸿逵咳嗽一声,坐在炕当中说:

“蒋介石这个人,我吃透了。他是软的捏,硬的砸,不软不硬他最搔头,捏又捏不得,砸又砸不下,老虎吃刺猬难以下口。这一回,他对我已里狠,还不得不散一颗洋糖甜甜嘴。”

说罢,他挤弄着一对肿泡儿眼,瞅着女秘书直笑。

过了几天,卢忠良从静宁回到银川,向马鸿逵禀报了军事会议的情况。末了,他将《关山会战指导复案计划》双手递给了马鸿逵。

马鸿逵一边翻看着这份绝密作战方案,一边在脑子里分析着西北的政治军事态势……

扶(风)眉(县)战役后,胡宗南主力被歼,国民党蒋介石集团更加寄希望于青、宁二马同解放军较量。

这时,二马的军队仍未遭到歼灭性的打击,处于绝望之中的国民党蒋介石集团竟又过高地估计了二马的力量,妄图依靠二马扭转西北战局,于是,积极策动二马与解放军在平凉地区决战。

平凉扼甘、宁之咽喉,东西两面,尽是深壑峭壁,关山险要。若解放大军西进,平凉是必争之地。

马步芳和马鸿逵都害怕解放军突破平凉一线,向兰州挺进。他们心里比什么都清楚,一旦平凉失守,解放大军逼近兰州,西宁和银川都将面临危境。因而,二马下决心在平凉一线狙击西进的解放大军,企图将战火控制在兰州以东的平凉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