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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把宫女全部叫进来,聊天,聊到宫女们都已东歪西倒睡去……

翻开一本传奇,拿起一对红烛,自导自演着独角戏--"相公,你想我吗?""娘子,我好想好想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不想你呢?我非常、肯定、确定想你想到骨头里!""相公,我也好想好想好想你!睡里梦里都是你,你永远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美、最大、最圆的月亮!"独白完,阿彩连打几个冷颤:不知道写传奇的人写这段话的时候会不会感到阵阵凉意呢?然后面无表情五音不全地握住红烛开始唱歌,"不知道为什么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若不是有情人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唱到宫女们纷纷随手拿起绢帕、书、毛笔、鞋子、茶杯盖、阿彩刚擦桌子的抹布、隔壁宫女的手……塞住捂住耳朵继续睡。

阿彩重重叹口气,决定……睡觉!

一会儿睡在床上:他天天睡这儿;一会儿睡到地铺上:他离开前那晚睡这儿。

怎么办?睡不着。

干脆偷偷离开东宫,四处溜达,在这无法成眠的夜。

不知不觉来到湖边。

糟!战场上会不会有湖?河??江???

"咚…"听到有样东西掉下了湖,抬眼望去,平王正在亭子里,探出护栏大半个身子……

"小心~~"阿彩跑过去拉住他。

他喝得满脸通红:"我的杯子失足落水了,我要把它救上来……"

"我已经救上来了,在这。"阿彩拿起石桌上另两个杯子,"它还把龙王的女儿娶了回来。"

"哦~~"平王拿过阿彩手中的杯子,坐回石桌前,继续倒酒喝,"我忘打红包了,咱们干一杯!略表心意!"杯子举到阿彩面前。

阿彩也倒满酒:"干!"

"知道吗?杯子,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平王弹弹手中的酒杯,仰颈又是一杯,"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永远是输家。"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你们宫里的人真奇怪,动不动就说注定这个注定那个的,太子也说生长在宫里的人注定了争斗……"阿彩意识到自己又提太子了,于是闭嘴不说,喝酒了事。

"我斗不过也争不过,我是个丫鬟的儿子,连自己的父亲都看不起我,不给我机会……"平王的脸上泛起苦笑。

听到丫鬟二字,阿彩沉默了:原来在宫里我最讨厌的人,与我是同样的。对贵妃的厌恶一扫而空。

两人默默地喝酒。

"贵妃娘娘,是怎么进的宫?"阿彩轻轻地问,尽量不要刺激到他。

"母亲是皇后的陪嫁丫头,从宫女到才人、到贵人、到嫔、到妃、到贵妃,这一路走来的辛酸,只有我们母子知道…她被皇后百般打压、排挤、折磨…下雪天罚跪一宿祖宗牌位,落下哮喘的病根……"平王狠狠地又饮一杯。

阿彩难过地低下了头:丫头在这宫里混,多难!如果我不是沈善柔,也许十个阿彩都混不下去。

"我很想,很想为母亲争得一次荣光。但是…击鞠、蹴鞠、狩猎、做诗、写文,只要父皇在场,我不能做得比李偌好,不能抢过太子的风头…小至学堂的座位、番邦的进贡,大到朝中各部事务、带兵出征…所有一切,他选剩的都未必轮到我,还要看父皇给不给…唯一一次!唯一一次例外就是选妃,所以我要,选走他深爱的人……"平王眼中,寒光阵阵。

深爱?是有多深?阿彩甩甩头,让自己不要想。她抢过平王的酒杯,把他扯到湖边:"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烂醉如泥的人可以为母亲争得荣光吗?"

看着月光下湖面上自己的倒影,醉醺醺的平王摇摇晃晃:"我甚少照镜,害怕看到镜子里原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家伙。"

"没有啊,你看清楚,很帅啊!"阿彩指着平王在湖中的倒影说。

平王笑笑,像堆烂泥一样瘫坐在湖边草地上。

阿彩也跟随着坐下,茫然地看着清冷的月光,淡淡地说:"我有个丫鬟,从小死了娘,爹娶后娘,生了个弟弟,后娘说她命硬克死亲娘,她爹怕她把后娘和弟弟也克死了,就把她卖给大富人家做丫头。起先卖得很近,她逃了回去,她说自己很能干什么都会做求爹娘留下她,结果第二天她爹把她带到千里之外的长安给卖了,卖到我们沈府,那年她才九岁。我发现她很喜欢编些草蝈蝈草灯笼什么的,就问她编给谁,她说这是她弟弟最喜欢的东西,她怕将来见了她弟弟没有这些东西给他他就不认这个姐姐了,就这样一编编了十年,她都没有再见到她弟弟……"

"她不恨她弟弟吗?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平王顿感于我心有戚戚焉。

"为什么要恨?爹娘偏疼谁轻视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是同父异母,也是自己亲弟弟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阿彩淡淡地说着,心里想着:这是太子教我背的第一首诗,当时他在想什么?

平王带着几分醉意看着阿彩,从眼里看到了心里。

第63节:人人有本难念的经(1)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

104

皇帝跟上官太傅在钓鱼,皇帝钓深水,太傅钓浅水,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禁卫军。

"站远点!鱼都给你们吓跑了。"皇帝扭过头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禁卫军们说。

"是,皇上。"统领带领禁军退后十丈。

"你说,做皇帝有什么意思?不管去哪里干什么身边一堆又一堆的人,垂钓而已嘛,身后的那些人比塘里的鱼还多!"皇帝的鱼篓里仍是空空如也。

"是没什么意思。白天上朝议事,晚上批阅奏折,一天批的折子比微臣一辈子看过的书还多。"上官太傅钓起了一条小卿鱼,放进已有很多鱼虾的鱼篓里,"不过祖宗留下来的基业,皇上总不能挂个"结业待售"的牌子洗手不干吧。"

"朕只希望不要挂个"经营不善亏空倒闭"的牌子就于愿足矣,到了下面才有脸去见列祖列宗。"皇帝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鱼篓,再看看上官太傅的鱼篓,笑,"你看看你,要数量不要质量,虾兵虾将也钓上来,无甚大志啊。"

上官太傅也笑:"微臣确实没什么大志向,能从皇上眼皮底下钓些小鱼小虾已经感恩不尽了。"

"大鱼上钩了!"皇帝来回攻了十几回,用力提起鱼杆,一条金色大鲤鱼扑腾着被钓起,把鱼放进鱼篓里,"凡事要沉得住气才会有好收成。"

"所以皇上是皇帝,微臣是臣子。"太傅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微臣常常在学堂上跟学生们说"命运不是偶然的,是必然的"。"

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可惜你那两个最不长劲的学生不懂这个道理呀。怎么,对朕把你女婿从兵部遣到刑部没意见吗?"

太傅跟皇帝开起了玩笑:"有,不敢说,微臣怕皇上用石头砸死我呀。"

皇帝开怀大笑:"说说看,指不定结果只打一顿板子就了事呢。"

"那好,反正微臣也皮子痒痒了。"太傅忽然正色道,"不提意见,是因为了解皇上心里想什么。他是我女婿但更是皇上的皇子,皇上遣他去刑部是想看看他怎么面对逆境,沉不沉得住气,一个逆境中长大的皇子也许会比一个顺境中长大的皇子更适合做皇帝。"

"瞧瞧,又徇私了不是?"皇帝拍拍太傅的肩膀,"你不了解朕啊!在一个心机甚重的皇子和一个仁爱为怀的皇子之间,朕更愿意选择后者,不想待朕归西后这宫中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

105

皇后午膳传召太子妃一同进膳。

阿彩来到永安殿,皇后拉她一道坐在八仙桌旁:"哀家一个人吃饭,你在东宫也是一个人吃饭,不如一起吃。"

阿彩坐下,拿起白玉筷子,心想:叫我过来,绝对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经过山庄一行,你跟太子的感情有没有增进?"皇后夹起"群莺荟粹"这道菜的一个红萝卜放进阿彩碗里。

"简直就是突飞猛进爱得死去活来啊,谢娘娘成全!"阿彩油嘴滑舌,吹牛皮都不用打草稿。

皇后以膳巾掩嘴而笑,二人你夹菜给我我夹菜给你好不亲热。

"他喜欢筱儿你应该知道吧。"皇后忽然停筷问道。

"哪里,他喜欢我!"阿彩斩钉截铁地帮太子掩饰,说起大话来毫不脸红。

"你会喝酒吗?跟哀家来两杯吧。"皇后话音刚落,小芊就拿来一壶贴着大标签名为"宫廷玉液"的酒。

"会啊!"阿彩带点小调皮地笑,"没想到娘娘也喝酒的。"

"哀家还以为你会回答说不会呢。"皇后的笑容很深。

小芊满上了酒。阿彩举起酒杯:"祝娘娘凤体安康,善柔先饮为敬!"说完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皇后浅斟薄饮,娓娓道来:"哀家曾经也相信爱情,相信传奇所说"太子和太子妃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阿彩小得意了一下:嘿嘿,原来她也看过传奇的。

"太子本有个哥哥,哀家所指并非李仪。当时皇上还是太子,哀家是太子妃,两情相悦,恩爱有加。大婚一年后,哀家怀了五个月身孕,为让哀家安心养胎,皇上搬离东宫,凡事都由陪嫁丫鬟小蕙通传。小蕙每次去通传的时间越来越长,某天,哀家忍不住亲自去找,竟然发现皇上跟小蕙在床上…哀家万念俱灰地离开,脚绊在了门槛上…孩子就这么没了……"皇后闭上了眼睛,不让任何人看到眼底泄露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