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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现在跟着袁先生干,混口饭吃。”严尚明望了黄达洪一眼,点点头说,“叫黄什么洪吧?”黄达洪忙笑嘻嘻地回了自己名字,直说严厅长好记性。朱怀镜琢磨着严尚明的表情,又望望黄达洪那张笑脸,浑身几乎起鸡皮疙瘩了。心想黄达洪前两年因打牌赌博被撤掉公安局长职务,在全市公安系统发过通报。严尚明对他有印象,肯定就因为这事。刚才不详细介绍他,就是怕弄得不好意思。可黄达洪却是个活宝,居然自己要亮亮相。

没多久,菜上来了。斟好酒,袁小奇举杯说:“欢迎各位的光临,来,我们干了这一杯?”严尚明说声随意吧。皮杰也说对对,随意随意。袁小奇不便坚持请大家干杯,就说:“那就随意?”

今天的场面本来就是凑合拢来的,又没有明确的主宾。要说依职务依年纪,应以严尚明为尊。但他显得不冷不热,场面就更有些不是味道了。朱怀镜记得上次在皮市长家做客,严尚明也是这个样子。可袁小奇他们并不了解严尚明,就时刻注意这位厅长的表情,显得有些拘谨。皮杰慢慢看出些名堂了,就不断说笑话,想活跃气氛。宋达清也在中间插科打浑,想博人一笑。大家的目光自然总是集中在严尚明身上。袁小奇举了杯,望着严尚明说:“严厅长,我在外地发展,需要家乡领导的支持。我一定要敬你一杯酒,请你赏脸。”不等严尚明开言,皮杰在一旁帮腔说:“袁先生现在生意也做得活,赚了不少钱。听说他每次回乡,都要为家乡捐献一些资金。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真是菩萨心肠哩!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皮杰本是想为袁小奇撑面子的,可他说着说着,腔调就成了玩世不恭,甚至有些嘲讽的味道。大家都听出了皮杰话语中的怪味,却只是装糊涂,都说袁先生的确是个大善人。袁小奇谦虚道:“哪里啊!我只是为家乡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尽了自己微薄之力。我这人总是想,一个人的钱再多,一辈子也花不完,为什么不做些好事?”严尚明举起杯子,朝袁小奇意思一下,再抿了一小口酒,并不同他碰。皮杰就说:“严叔叔,我们当然是合法经营。袁先生你说是不是?可如今社会上的事一句话说不清,万一有什么麻烦,还是要麻烦严叔叔,是不是?”皮杰这话,事实上是替袁小奇说的。严尚明夹了点菜送进口里,慢慢嚼了嚼,才说:“各位有事,找我吧。”他脸上仍不怎么有表情,这话听不出是对谁说的,眼睛也没望谁。

朱怀镜心想今天这顿饭的气氛怎么也热烈不起来了。也不知严尚明就凭这德行,皮市长怎么会欣赏他的。宋达清和黄达洪始终很起劲儿,几乎有些上蹿下跳了。宋达清最忙,把服务小姐的酒壶都拿过来了,争着为大家斟酒。他每次为严尚明斟酒都手下留情,不怎么斟满。他那微妙的动作和表情,很难用语言描述。大家就开他的玩笑,说他徇私舞弊,执法不严。严尚明却微微笑了一下,说了句小宋不错。宋达清忙点头笑道,承蒙厅长错爱,非常感谢。严尚明也是随口说说,可让宋达清这么一渲染,就把厅长的表扬夸张了,似乎他真的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赏识似的。朱怀镜似乎终于明白,今天请严尚明,只怕是宋达清的主意。

皮杰一直是兴致勃勃的,但他的目光只在严尚明、朱怀镜、袁小奇脸上停留,偶尔也膘一眼宋达清。其他人再怎么热乎,他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他们。这时,他笑着对袁小奇说:“都听说袁先生身怀绝技,我还从未见识过。今天可不可以让我开开眼?”他说罢就望望严尚明。袁小奇注意一下皮杰的眼神,也把目光转向严尚明,却见这位大人好像不怎么有兴趣,只是脸上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袁小奇便说:“不敢献丑,喝酒吧。”没想到严尚明嘿嘿一笑,说:“袁先生,都说你会意念移物。你可不可以把我身上的手枪变到你那里去?”袁小奇忙拱手说:“哪敢哪敢?我袁某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不敢在严厅长面前卖弄啊!要我把你的枪弄了来,我没这么大的胆啊!”严尚明又笑笑,不再提这事了。朱怀镜就打圆场说:“今天袁先生是谦虚。他的绝技,我见识过,皮市长也见识过。来来,喝酒,今后有机会,我们再请袁先生露两手。”

这时严尚明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就说:“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说罢就站起来,大家忙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一一同他握了手。严尚明一走,袁小奇再怎么鼓动,场面还是冷下来了。于是大家都说吃好了。果点都没来得及上,就散了。

上了车,皮杰尽说些玩笑话。朱怀镜猜想他心里一定是为严尚明生气,因为严尚明是他请来的,却总是不冷不热,等于没有给他面子。朱怀镜也不喜欢严尚明,就说:“严厅长这人倒不错的,但不了解他的,会以为他不太好打交道。”皮杰果然来火了,说:“这姓严的确实不好打交道,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总是那副鬼样子,像全世界人都在巴结他似的。我要不是碍着我老头子,早不这么客气对他了。在荆都我要办点事还得求他姓严的我这皮字怎么写?”朱怀镜是有意惹他上火的,可皮杰真的发气了,他又说:“长期干公安的,脸部表情就职业化了。你也犯不着同他计较。今天袁先生主要还是想结识一下你。”皮杰笑道:“朱处长你就别护我的面子了。想接近我的人,多半是想冲着我老头子来的。袁先生同我爸爸早认识了,他若是为着这个目的,用不着再拐弯抹角找我了。他想同严尚明结识一下,倒是真的。”朱怀镜就说:“那也不全是这样。

今天严尚明并没有同袁先生搭几句话。”皮杰说:“你放心!只要搭上线了,人家自然有办法去巴结的。如今这种人,我见多了。那姓严的也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的,只要袁小奇舍得花工夫,还怕他们成不了好朋友?何况他手下有那位姓黄的。那姓黄的我看脸皮特厚,又做得小人。”朱怀镜不得不叹服皮杰。

皮杰送朱怀镜到了他家楼下。朱怀镜下了车,站在那里招招手,望着车子开走。其实皮杰不住在家里,自己在外有房子,同朱怀镜并不顺路,等于是专门送他回来的。朱怀镜仍不明白皮杰为什么对他这么够意思。他只在楼下站了片刻,又抄小路去了玉琴那里。

08

星期六,玉琴休息,和朱怀镜两人开了皮杰送的那辆奥迪,去郊外武警部队的一个驾驶训练场。太阳很好,天气暖和。玉琴只穿了件薄毛衣,扎进牛仔裤里,显得很朝气。

路上,朱怀镜把自己的驾照拿出来亮亮,说:“梅教练,我车不会开,驾照早到手了。”玉琴笑道:“腐败!别人学了开车,再去战战兢兢地考试,也不一定就顺利过关。你倒好,方向盘都没摸过,就拿驾照了。”朱怀镜得意地笑。玉琴又半开玩笑道:“我说,交警队这么搞,等于是预谋杀人。”朱怀镜就取笑玉琴,说:“我建议让你去当交警队长,好好煞煞这股歪风。”

这时听到手机响。原来是黄达洪打来的电话:“朱处长你好。有个事向你汇报。这次袁先生回来,想找个有意义的项目捐献。我想请示一下你,看你能不能为我们出出主意?”朱怀镜心想这袁小奇又不是不认识我,怎么老让别人打电话找我呢?未免架子大了些吧,便半是讥讽地笑道:“有钱还怕没人要?捐献给我吧。”黄达洪笑笑,说:“你朱处长都需要接受捐献了,我们不都得去要饭?是这样的,我们手下这些人帮袁先生策划了一下,认为今后的捐献活动,要搞就搞引人注意的项目,能上新闻,引起轰动。”朱怀镜终于明白,为着这事袁小奇真的不方便直接同他通电话,就正经说:“这事真得找几个人好好策划一下。”黄达洪说:“我们打听过了,皮市长大后天回来。我们想争取在皮市长回来之前把这事定好。”朱怀镜说:“好吧。晚上我们碰一下?”

玉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朱怀镜就把袁小奇、黄达洪的事说了个大概。玉琴听了觉得好笑,“为什么总爱同你商量呢?是你的鬼点子多?”朱怀镜说:“哪里啊,他们是冲着皮市长来的。这袁小奇,是想干大事了。这事袁小奇不找我策划,也会找别人策划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我帮他出出主意了。多一个朋友比少一个朋友好啊。”玉琴这就不说什么了,朱怀镜感觉玉琴好像心里还有想法,却只是装蒜。朱怀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玉琴的手。

朱怀镜的朋友是个武警营长,早带着一个当兵的等在那里了。客套之后,营长指着那位士兵,说他的驾驶技术很不错,是技术标兵,很有教练经验,由他负责教练。朱怀镜没想到这位朋友如此认真,果然是军人作风。玉琴就说:“这下好了,不用我操心了。”营长就说:“朱处长自己带了教练?”玉琴说:“我哪敢充教练?还是辛苦这位战士吧,他有教练经验。不然,我说了半天还云里雾里。”营长说了声行,战士就刷地敬了个礼,上了车。朱怀镜也跟着上了车。战士操着南方人的普通话,一二三地讲着有关驾驶要领。营长招呼玉琴在一边的太阳伞下喝茶。两人见奥迪飞快地行驶了一阵,停了下来。接着,车子就慢慢地跌跌撞撞着像只甲壳虫了。转了几圈,渐渐平稳。到了玉琴他们面前,车子却突然颠了一下,喀地停了。朱怀镜从车上下来,叫玉琴和营长上车。

玉琴和营长都玩笑说,不敢上车,还想留着脑袋吃饭。朱怀镜心想让营长陪着也不是个办法,开了几句玩笑,就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