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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小石头走上前,轻声道:“各位姐姐,请让一让!”丫鬟们先是一愕,继见他颜容俊美,气质高华,不禁人人羞喜,衣袖拂脸地散开。且“咯咯”地笑了数声。倘非瞧着王爷便在左侧,而且小王爷依旧昏迷不醒,她们不定会笑上良久。

司马睿暗道,还说他不是赵岩?如此嘴甜舌滑,又生得一般无二,哼……汴梁城内惟有一人也。待见小石头像模像样地坐在榻上,为润儿把脉。又想,这家伙何时又学了歧黄?他老子要他练刀练剑,吃不了苦不说,反而潜逃离家,一去经年。恁许年不见,也不知这家伙是否文采依旧,稍倾,本王倒要与他好生叙谈,叙谈。呵呵……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身为宣德皇幼弟的司马睿,也素好歌词诗赋,而那震北王世子赵岩,当年才冠京城,有汴梁神童之美誉。二人昔]日,倒有过数次诗歌相聚。后来军功盖世的震北王可不愿唯一的儿子只晓风花雪月,于是要他勤修兵学。但赵岩此人生来聪慧绝伦,可在武艺上面却没天赋,一套世间最为普通的刀法,足足练了三月,仍是半招不会。这么一来,震北王大怒,胁令他倘若刀法不成,从此不得走出家门半步。此事,当年在汴梁传为笑谈。

即便后来宣德皇打圆场,但生性坚拗的震北王依旧不置可否。直至后来,北疆军情有急,震北王出征。世子赵岩竟也跟着失踪。伊始,旁人只道震北王带他一同出征,要他多加磨练。孰知,两个月前,震北王遭北狄埋伏,殁于沙场。新皇仁秀帝,要诏世子赵岩,承继震北王爵。可是寻来寻去,世子赵岩依然不见踪影,非但王府不见,震北军里也是没有。

如此,仁秀帝下旨,限震北王妃三月内寻出世子赵岩,否则,将按无人承继之由,从此在朝中剔除震北王爵。

把着小王爷的细小手腕,小石头静静地听着他的脉搏。过半晌,抬起头道:“王爷,小王爷之病很是麻烦。他原是偶染小恙,殊不知,大量服药后,反致他病症恶化。且忽而温性,忽而寒性,寒热之冲,让小王爷经脉阻塞,经络滞淤,乃待死之像。”

司马睿一惊,问:“先生可有妙法?”

小石头道:“办法倒有,只是耗时极长。在下先用艾针炙法让小王爷醒来,你们可准备些莲子粥给他服下,以增他抗力。”说着,走至案边,取笔写了张药方。递给司马睿道:“王爷,这付汤剂,你可吩咐丫鬟们早晚各一碗予小王爷喝了。在下则需每日卯时前来为小王爷施以针炙。若一切正常,旬日之后,小王爷势能恢复康健。”

司马睿大喜,问道:“吾儿真能有救?”

“嗯!”小石头笑着颔首。接着,行回榻前,取出长短不一,粗细有别的两支伯高针,用迅雷之速插入小王爷司马润的哑门、劳宫两穴。不过片刻,又取数针,涌泉、太溪、中脘、环跳、三里、合谷……接连插满。

正文  第94章  直情径行

这几针,有的凌空弹射,有的以手捻入;时而疾如电闪,时而缓徐如伸;别说司马睿,即便杜雍也觉眼花缭乱。又过须臾,小石头掐指,口中“甲己子午,乙庚丑未”的算了片刻。双手探出,在司马润身上来回抚了一遍,收回炙针。

斯时,司马润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司马睿惊喜交集,若非小石头未说可以上前,不定他早已跃上,搂住儿子,好好疼惜。

小石头低喝一声:“小王爷,莫要乱动,在下正为你施以炙针。”说完,刚收回的炙针,又以极快之速,插向司马润的内关、巽溪、照海、临泣等穴。但见他手舞影动,颜容沉肃。出手时而绵密,时而疏悠,没来由的给人一种脱然高蹈,不染一尘的高人神秘。

与此同时,一股恶臭倏然而现。而小王爷司马润却是睁眼醒来,看着小石头,讶疑道:“你是……?”

小石头收回针灸,起身道:“王爷,速为小王爷净身沐浴,并在屋内焚以檀香,驱除恶臭。至于汤剂,可在酉时服下。”

司马睿见到儿子醒来,早就高兴莫名,闻着小石头嘱咐,他是兴奋地点头不已。连道:“神医,神医啊!本王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医术……”

见他高兴的有些糊涂,王妃花见羞从后帐出来,吩咐丫鬟们照着小石头所说之法,快快施行。跟着朝小石头衽裣一礼,柔声道:“石神医妙手回春,救得小儿,司马氏有礼了。”

“不敢、不敢……”小石头红通面颊,接着退出屋外。屋内确实臭气熏天,洛亲王夫妇囿于儿子得救,一时并未觉着,待闻着屋外新鲜气氛,方有所感。忙带小石头等到得会客大厅。方进门,司马睿便是大礼叩谢,连道感激。小石头再次谦让。

杜雍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感谢来、感谢去了。王爷,你看老朽为你举荐的神医如何啊?”

司马睿笑道:“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杜雍大笑,又问小石头:“石兄弟,你适才的针刺手法,直望得老朽眼花缭乱。不知是何针法,竟有恁许神妙之效。”

小石头:“在下起初用的是回阳九法,让小王爷先行醒神;之后嘛,则是飞腾八法,照八卦之数理,为小王爷增加抗力,让他聚元凝神。说来,其实均属小技,当不得大伙赞扬。”

“什么小技?能起死回生,妙手救人的针法岂是小技?”对他始终如一的谦虚,杜雍当真是摇头叹息。虽然佩服他谦谦有礼,但总这么虚怀,在汴梁城内又如何能打响他的名望。杜雍是急在心头,恨不能立时为他洗洗脑,让他晓得,这个世间可不仅用谦逊,便能闯出天地的。

可他那里知晓,这回阳九法和飞腾八法在元虚传予小石头的诸多炙针手法里,确属雕虫小技。要知道,元虚真人一生穷研歧黄,昆仑典籍里又多仙家医典。他阅遍古今,纵观天地,褒贬仙凡诸家医道,兼收并蓄,博采众长。既取古医中的堂堂醇正,又研巫术里的神异诡秘。最终糅合贯通,成昆仑一脉特有的丹医之术。小石头实地仅得元虚五成医术,然在方今世间,偏已能傲视天下,再无第二人可与之并肩。由此可见,元虚医术是何等恢弘若海,深奥苍茫。

约定明日时辰,告别殷殷挽客的洛亲王,小石头二人坐上马车,迳直回一脉堂。

车辆堪堪停在门口,即有一满脸络腮的莽汉在门边大声喝道:“王妃,王妃,世子来了……世子来了……”说完,那莽汉极是粗鲁地上前掀起马车门帏。对尤带惊疑的小石头笑道:“哈哈……世子,俺老孟可逮到你了……”说着,大手伸出,便想拉拽小石头下车。

“住手……”一声脆斥,及时喝住他。莽汉回头一看,见是最最尊敬的王妃,忙收手肃站。口里呢嚅着:“王妃,俺老孟是怕世子再逃了。”

叫他住手的,是一宫裳丽人,年约四十许。目似秋水,眉比远山。姣好的美色上虽稍带倦颜,且有几丝沧桑。但肌肤白皙,柔滑如玉,大有春秀芙蓉骤开盛夏之感。不过她笑容全无,秀面含煞,让人一看,便知定是长居上位,以致培冶出了非同一般的威严。

她皱着娥眉,轻声责道:“孟光,你有多大力,我不知道么?岩儿若教你一抓,只怕不是骨断手残,便是缺肢折臂。我能不喊住你?”

孟光讪笑道:“知我者王妃,嘿嘿……老孟卤莽了。”接着回首,朝小石头道:“世子,对不住。一下看见你,老孟有些失态,高兴地忘了。嘿嘿……恕罪,恕罪……”

错愕之余,小石头默然。眼前两人,一个不识。何以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世子?

这时,从一脉堂内陆续出来很多人。先是六名侍女,堪一出门,便围在王妃身后。紧接着,则是常笙、子伏和杜怡。最后就是一脉堂的诸多大夫和病人,其中便有李修李大夫和曾向小石头提过疑问的哪位中年大夫。

王妃美眸流盼,向后瞥瞥,随即高声道:“岩儿,还不下车?难道要娘亲自来扶你?”

小石头依旧惘然。杜雍却识得眼前夫人,究竟是谁?打着哈哈道:“下车、下车……石兄弟,一脉堂到了。你别总赖在车上啊!”

“嗯!”小石头紧随他下了马车。

下车后,杜雍当先作揖,笑道:“老朽杜雍见过震北王妃!”

王妃素手摆摆,“免礼!”看看小石头,见他始终不动,不免暗生恼意,说道:“杜大夫,我家岩儿多蒙你照应。据说,他在你这儿已得了一个神医的头衔。恭喜,恭喜啊!”

杜雍一愣,转目朝小石头看去,口里却道:“那里,那里,全是世子自己聪颖。几日盘恒,老朽不无裨益,学了不少。”心想,乖乖,原来石兄弟就是震北王世子?老朽被他偏得好苦。还说自己初到汴梁,又说自己是江南人氏。他面含苦笑地望着小石头。

看来看去,小石头终知,王妃所说的岩儿多半就是自己。怔愕里,暗道,莫非我记忆里仍有一片失忆?穷思之中,猛然想起摩天峰上哪个冒充自己的白面少年。寻思着,难道他就是她的岩儿?

看着几年未见的儿子,也不知他在外面到底吃了多少苦?又见他临风而屹,卓群不众,当真和丈夫在世时一模一样。王妃心中疼意大炽,柔柔地道:“岩儿,你任性、调皮、恣意妄为,甚至离家出走,娘全不怪你。娘只想你能回去,祭奠下你爹爹。你爹爹他……他……”说到这,想起死去的丈夫,一时悲恸涌怀,竟是哽咽难语。

要知道,一个伊始给人铁娘子般感觉的女子,骤然在你面前露出女性的温和柔弱,实能让天下所有男子,俱化为绕指柔。更何况,她给予小石头的,不单是男女间的吸引,而是母性的关爱,那是小石头从未领略过得,但私底下,却颇感缺憾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