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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到了冷清的客栈外面,他把梯子架在了那扇熟悉的窗户上。

他爬上梯子,钻进了那扇窗子。

接着,房间里亮起了灯。

亮光吓了他一跳。他慌乱地左看右看,没办法,只好把身体一下子挡在灯上,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衣柜里拿出浴衣,把自己和灯罩在里面。

光一下暗了,只听到浴衣里面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

嘿嘿,你想不到,我现在在哪里……

几经折腾,文终于写完了信!

收拾完毕,他悄悄走进了书院阅览室,不想弄出声响。

但还是被等在那里的齐叔逮了个正着。

"方文,你到底是怎么了?"齐叔已经睡眼惺忪,却强打精神。

"啊?"文吃惊地看着齐叔。

"我是说,你这几天,神出鬼没的,怎么了?"

"我?我一直在这里啊。"

"是我一直在这里,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些什么?"

文不语,笑了。

齐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看吧,肯定有事!"

文点了点头。

齐叔震惊得合不上嘴,迟疑着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文也略微有些吃惊,却没有否认。

齐叔再一次震惊地合不上嘴。既而,有些不安地问:"不是默默?"

文在想该怎么对齐叔说。

齐叔这次却是兴奋地合不上嘴了--

"臭小子,到底是谁呀?是不是师范的那个老师?哈,总是来借书,嗯,她学校里就没有书么,嗯,有道理……"

"齐叔,您怎么像个婆婆,说这些事情兴奋成这样?"

"不是?那是谁?"齐叔并不恼,笑眯眯地接着说,"我呀,不会到外边去瞎说,我是长辈,好歹要知道吧?"

"她不在乌镇。"文说了实话。

齐叔一下冷了脸。

他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揣测着问文:

"她……不会是在台北吧?"

文没有否认。

齐叔不吭声了,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睡觉了,太晚了。"

"睡觉?"这回轮到文吃惊了。

齐叔打着哈欠说:"我也不问了,你呢,再高兴几天吧。"

"什么?"

"有的事情,我能说,有的事情,我说不出来,还有的事情,我不想说。不过,你呢,也不小了,我说也没有什么用。你再高兴几天吧,只不过高兴过了,别太伤心就好。"齐叔撇下话,转身走了。

文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想了半天齐叔的话,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了沈从文说的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爱--终究是不能忘却的,所以,英也是不能忘却的。

可是,当他愣愣地看桌上时,桌上只是一个空白信封。

原来,那天他忘了留下英的地址。

台北医院,病房的窗外是灯火熠熠的城市。

雄走到窗口,拉上窗帘。

他回到英的病床边,坐下来,看着英憔悴的容颜。

夜渐深,雄手托腮,靠在病床边打盹,英仍在昏迷……

71:  3.夕阳沉醉

文手里捧着一只新篮球,走上逢源双桥。

这些天来,他怀着从未有过的异样心情,开始了孤独而新颖的生活,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身边的那些事,那些熟悉的人。

他总是来去匆匆,逃开问候和目光,可又总有无路可逃的时候。因为镇子是那么的小



于是,他渐渐地释怀了,他知道自己迟早还要面对现实的人们。

默默已经在桥上坐了很久。她躲在桥中间隔扇的后面,迷醉地看着夕阳在天边变成好大好大的一个圆,红艳得触目惊心。这些日子,她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文走到桥中间,才发现默默,奇怪默默竟像没有看见他似的。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不得不先开口了。

"默默。"

"啊?文哥。"

"你在干吗呢?"

"哦,没事儿,我看看……你去打球?"

"啊……"

"哎,对了文哥,你给我讲讲,上海是什么样子啊?"

"上海?你不是去过吗?"

"我是去过几次,那都是去玩嘛,走马观花。"

"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对上海呀,我知道的其实还没你多呢。"

"那,北京是什么样呢?"

"北京我也说不好,其实,在北京我也没到过几个地方。"


"你在北京上学那么多年呢,怎么会不熟?"

文有点不好意思:"是啊,也不少年呢,反正就那么过来的,也没想过要到处走走、看看,就是学校那一片还熟一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你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就没有好奇心了。"默默淡淡地说。

文尴尬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默默却奇怪地笑起来:"你别生气啊,我瞎说的。你看这黄昏多美……"

默默继续欣赏着,文看着她,却想起了那个因为害怕孤寂而错过很多个落日的女人。

默默发现文在看自己,变得有点不太自然,问:"你在想什么?"

"哦,没有,"文一怔,说,"你看黄昏多美!"

默默苦苦一笑:"这是我刚刚说的话。"

文没在意,看着绚烂迷人的落日,继续说:"可以看落日也是一种幸福呢。"

"那要看怎么看,像我们现在这样看,就很幸福。"默默轻轻说,愈发显得安静。

"你该自己一个人看。"

"什么?"

"不是谁都可以有这种享受的,有的人还害怕落日呢。"

"噢,是吗?"

文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默默,没有回答,却心疼地叮嘱了一句:"你小心着凉。"

"我不怕。"默默坐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说,肩膀明显地一颤。

文要走,可是看出默默好像还有话,于是又停下来。

默默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回去吧。"

文于是点点头,转身下桥。

默默却在他身后开口了:

"我不怕冷,不怕黑,不怕狗,也不怕一个人呆着,从小我就天不怕地不怕,我胆子比你们都大,你不记得啦?"

文听到话音,停步回头,看到默默开朗地微笑着。

他又点点头,内心的愧疚感越来越重,赶紧走了。

身后,默默仍旧坐在那里看夕阳。夕阳渐渐沉没,天地间一片玄黄……

72:  4.祸不单行

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雄坐在英的身边,低头不语。

电话响起,是LUCY打来的。

"好了好了,没关系,公司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我现在只能顾一头了。以后公司的任何问题,你全权处理,不必再打电话给我……哦,LUCY,对不起!"

雄说完,挂断电话,关闭电源,走到走廊里,用力将电话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现在脑子中一片迷茫,糟糕透了。

对于突然发生的变故,他发现在无可奈何之下,自己也会变得木然。

但他明白,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中,如今恐怕只剩下这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了。

雄破产了!

--尽管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四处奔波,到底没能扛住席卷台湾的亚洲金融风暴。一大批的公司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LUCY还是从公司赶过来了,难过地站在床的另一侧,看了一眼英,又看一眼雄,欲言又止。她小心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彻底击垮的男人,想从他紧锁的眉宇间找到依然存在的信念。

雄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突然抬起头,看着LUCY。

他知道在LUCY面前,无须掩蔽,他也知道她有足够的坚强,来面对他此刻的脆弱。

"LUCY,你给我吧,我现在就签。反正早晚要签的。"

LUCY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隔着英递给雄。雄看了看,就伏在床沿上开始签名。

LUCY轻声告诉雄:"这次拆卖公司的资产,抵债之后也没有多少节余,账目我已经封存,等你有时间再细看。"

雄抬起头,表情镇定地说:"我知道你会料理好,谢谢你,LUCY!"

"客户资料都整理好了,留在你的电脑里,相信不久以后,还用得着。"LUCY说。

雄沉默着点点头。

LUCY又说:"所有的员工,我都按你说的发了双倍遣散费,另外,我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很好的推荐信。"

雄再次垂下头来,声音变得低沉:"是我连累大家都成了败军之将……"

LUCY勉强回报了雄一个微笑:"哪里,他们在同业的公司都是抢手的人物呢。"

雄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看另一份文件。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安排我呢?"LUCY忽然在旁边低声说。

雄愣了,慢慢抬头看着LUCY。

LUCY看到雄的眼神,忽然感动起来,眼圈红了,郑重地站在那里说:"你不必说什么,我留下……我真心相信,这次变卖资产和解散公司,不会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轻轻离开了病房。

雄看着英,欲哭无泪。

英一直静静地躺着,不知道身边的世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