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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没办法,比恶他们恶不过晴光,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现在逮着了机会,以“小气”著称的他们自然要一一讨回来。

晴光还没开心多少秒,现世报就来了。他站在门口,门内的喧闹和热忱衬得他手脚冰冷。他是怎么啦,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他还乐巴巴的跑过来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晴光却像泡在冰窖里一般,浑身冒着寒气。高涨的热情就这样被现实冰冻。

“临落尘,你说过我随时可以出府。”晴光失望道,犀利地眼直勾勾射向落尘。

“给我一个晚上!”落尘别过脸,承受不住他灼热的压迫目光。

“好!”晴光转身决然而去,他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小小的书楼随着晴光的离开仿佛也带走了时间的热闹,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宁静。

“爷…”众人恐慌,此刻才发觉玩笑开大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落尘垂下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语气一如平常般和煦温柔。

“没、没了。”本来就没有问题,他们不过是在找茬。

落尘挥手,众人忍住内心的焦虑,陆续鱼贯而出。

落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狭长的凤眼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心空了,世界也空了!

第十四章  谁是戏中人

王府的戏楼装饰辉煌,戏楼上龙飞凤舞,四个大柱子下面压着四个大乌龟,寿命已达千年。唱台的地板是木板的,木板下面放了不知有多少口大缸。唱戏时,不用扩音器,声音就传的很远。戏楼前是个阶梯广场,摆放着足以容纳上千人的石雕椅子。

是夜,戏楼上千灯齐燃,美人如玉穿梭其中,琼浆玉露未饮人已醉。

落尘为了答谢索明书一干将领而置办的戏剧在一派欢歌笑语中拉开序幕…

椅子上面细心铺着软垫,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坐上去只觉阵阵暖意袭向四肢百骸,舒服得盼望着戏不落幕,再也不想起身。

落尘坐在最中间。左右分别坐着晴光索明书。其余人按照官阶的高低依次坐下。

十色七绝是今晚的主角,自然都在戏楼后。相对于他人的兴奋,晴光显得意兴阑珊。四处飘离的目光显得心不在焉。落尘惊讶于晴光安静的一面,扭过头,恰好碰上晴光看陌生人般冷漠的目光。

落尘心里泛起苦涩。“痴儿…”

“看戏不语!这是对戏子劳动成果的尊重。”晴光打断他的话。坐正身体,认真的模样仿佛真的在看戏。

晴光是自私的。就像他决定放弃落尘一样,只需要一个不对的感觉,只需要一秒钟他说放就放,完全不给落尘挽回的机会。他认定的事,是断断容不得别人来解释的。

戏曲者,谓以歌舞演故事也。

雅风之青衫,色艺绝佳,早已名满都下。唱腔字正腔圆、刚劲高亢,尤其是念白,爽朗明快、流丽大方、字清音朗、极富感情色彩。不愧为都城第一流人物。

“唱、念、做、打、舞”有了红脸的关羽,白脸的曹操;有了长歌当哭,长袖善舞;有了无花木之春色,无波涛之江河…

绝舞在明亮的灯光下制造出黑夜的假象,在空旷的舞台上驭马行舟…

绝瑟聆锦瑟之繁弦,思华年之往事;音繁而绪乱,怅惘以难言,曲尽其意!

许是雅风“半世浮萍随逝水”的声音,许是绝舞“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的舞蹈,许是绝瑟“我心伤悲,莫知我哀”的琴声……神游太空的晴光不知不觉中陷入记忆的旋涡。

从晴光有记忆开始,他就和师父在一起,过着四处为家处处家的流浪生活。师父的正职是捉妖,哪里有妖便往哪里跑。因此晴光的童年大多是在深山老林度过的。直到上了高中,师父见他道术飞速增长,精神修炼却停顿不前,这才焦虑起来。这般情况最容易被心魔入侵。

每个人因为欲望的驱使,或多或少都造成了业障。这些业障就像灰尘一样污染着心性。可以说,业障不除,得道无望。

师父实在害怕他出乱子,于是两人有了第一个意义上的家。晴光白天象个正常人一样上学食堂回家,三点一线。晚上跟着师父干活。

别人的孩子还在办家家酒打电动逛游乐园的时候,晴光在苦炼道术学习符咒;当别人家的孩子对父母发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时,晴光已经肩负除魔卫道的重任。

他打小就知道,他和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加上晴光生就一副藐睨天下的狂敖性子,更是和和谐的校园格格不入。

高中三年,人际关系方面,晴光除了获得一个独行侠的称号外,再无收获。

晴光本来是不想去读什么劳子大学的,可是拗不过师父一张嘴,勉强以掉尾的成绩进了医科大,岂知,还没来得及享受师父口中的“天堂”,晴光大意之下,挂了!在那个时空来说,他的确是挂了。

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想他,会不会又收了个徒弟,会不会忘了他?

忘了也好,忘了好!修道无岁月,身边的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师父若是牵挂着他,只怕会阻碍了修道。

没有师父就没有晴光,那么,此刻,我又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这三个字就像咒语,困住了心。四周白茫茫的雾气遮盖了光明的道路。仿佛回到无数个生死搏斗的孤独战场,他为人类而战,却被世人遗弃。

晴光像个无助的孩子,圆睁的眼无力的闪着‘为什么’?

谁在念禁锢咒谁在我耳边念念叨叨谁来救救我…

晴光被梦魇困住了。

“烦苛轻躁是一病,心静意定是一药。我身不净,必须再造天地,经水火苦练,修成通明透彻之本。”

意识到自己被困的晴光,口吐清心诀,眉目灵光一闪,轻而易举地摆脱了梦魇。好胜的他本想反追踪给敌人狠狠一击,可是一想到身旁的落尘,激动得跳起来。

落尘紧闭双目,安详温和的脸仿佛好梦正酣。这正是被梦魇困住的神情。

“落尘,临落尘…”

晴光慌了,抓着落尘双肩,拼命叫喊。老天,落尘千万不能有事。被梦魇抓住可大可小,有人只当梦一场,很快就会醒过来;有人却宁愿沉醉在虚幻中,一生也摆脱不了。

“铿…咔…”刺耳的弦断声几乎划破众人耳膜。

落尘睁开双目,光摇银海眩生花,哪里有被迷惑的恍惚迹象?

周围的人如梦初醒,大惑不解的眼睛分明尚存恍如隔世的迷茫。索明书渐渐清明的眼看向周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怀疑。

以雅风的声音扰乱听觉刺激敏感的神经,以绝舞的舞舞动流淌的空气还视觉一个又一个隔离的空间,以绝瑟的琴烘托若有若无真真假假的气氛……美到了极至!

落尘无故摆下戏台的谜底,晴光懂了。

美到极至的事物本身就不现实!

道之为物,惟恍为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雅风好高的幻术,连他也被绕了进去。若非他死过一回看淡了生离,以前的他还真的破不了他们的幻术呢。

可惜晴光懂得太迟。所以落尘低叹,终究是功亏一匮。

索明书对他们已经有了防范,他的意识肯定会激烈地抵抗外界的入侵。

再说,晴光刚才情急之中,吼落尘的那一声,注入了内力。绝瑟不设防之下八成被他震伤了,要不也不会弄断锦瑟的弦。

同样的把戏在聪明人眼里耍不了第二次。

“痴儿,雅风唱的戏是有钱也听不到的,你可不要错过。看戏吧!”落尘非但没有责怪晴光的意思,还反过来劝他莫往心里去。同时暗示索明书,雅风是他“请”回来的,并不是宠王府的人,自然也不会和宠王府勾搭在一起陷害索明书。

天意吧,天意让他再多加磨练。

落尘的笑平息了晴光对他所有的不满。冲着落尘的温柔,晴光决定帮他一回,就当做临别的礼物吧。

晴光撇撇嘴,很不屑冷笑。“你一个大男人听这些个哀感顽艳玉软花柔软棉棉的玩意,你羞不羞呀?”

“哦,想来痴儿不喜欢委婉柔和的唱法,那我让他们换一换,可好?”落尘对他可谓是千依百顺。

“得了吧你,少搅和。人家好不容易排好了戏讨你欢心。你这么一换不是把人家的心血都换掉了吗。真罗嗦!”

他这么一说,索明书应该不会怀疑他的出场是特意安排的了吧?

晴光边说边往台上走,一个漂亮的跳跃,空翻,人已妥当地站在台上冲着落尘眨眼睛。

“胡闹!成何体统!你快下来。”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落尘默契十足的配合着一搭一和。

王妃唱戏,骇人听闻!

索明书可不敢受这个礼。虽说仍有疑惑,但首要任务却是将胡闹的晴光劝下来。

“落尘,你看你摆的不是官宴,那么就是家宴了。既然是家宴,我们关起门来爱干嘛干嘛,难道还怕别人的闲言闲语吗?再说了,在自己的府上还要顾忌这顾忌那,做人还有什么乐趣?”晴光的话含糊不清偏偏眉含情眼含笑,暧昧不已。

落尘呛红了脸,一时间哭笑不得

“痴儿,下来。莫让索大人看了笑话。”

“落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没有索大人累死累活的巡视,哪里有宠王府安全的日子;如果没有索大人滴水不漏的防护措施,哪里来宠王府安稳的美梦。冲着这点,我们就应该给索大人颁发‘最勤劳大使’奖。晴光歌一曲了表谢意又何妨?”

“这…”落尘踌躇着将难题踢给索明书。

晴光多次挑衅索明书闹得人尽皆知,这回大伙全当做是另一次的刁难。索明书骑虎难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答应吧,等于是他自己走进陷阱的,生死由人;不答应吧,看众人的看戏的神色只怕要落下个胆小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