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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凭你这张不干不净的臭嘴,只配苍蝇喜欢。”

傅梅的话,与其说是蔑视,不如说是怂恿,很明显,她不仅对程家卿的挑逗没有丝毫反感,而且有希望挑逗上升到另一种形式的愿望,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口气也换了,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个级别高于自己的官员,而是一位可以随便的亲人,一位熟不抱礼的老朋友,戏谑也好,奚落也好,挪揄也好,都不算过份。在傅梅说出的话的刺激下,程家卿焦躁不安起来,暮色的来临正好配合了这种情绪。而傅梅抬杠似的态度,助长了程家卿的欲望。

无声无息的暮色既是若干不安定因素的保护色,也是若干复杂情绪抬头的诱因。

就在这暮色中,黑色的奥迪车驶过无数恍恍惚惚的人影--骑车人的人影,步行者的人影,树影,桔黄色的灯光的灯影,和平与不平的城镇街道上空飘浮的尘影和蜉蝣的影子,在从国道上拐向一条低等级公路后不久,便恰到好处地嘎然而止。

程家卿钻出小车,先用脚踢前轮,然后揭开车盖,用手在这里,那里装模作样的捣鼓了一番。一会儿之后,他已经诊断出了车子的毛病,并十分自信地拍了拍手。

这时,傅梅也探出头来,眼睛里是询问。

程家卿耸了耸肩,对傅梅作了个鬼脸,说道:“车子坏了,没办法开了,我们只有风餐露宿了。”

如水的月光漫过大地,蛙声一阵阵传来,安详的田野在沉思,好像此刻是惟一敏锐的瞬间。蛙则显得浮躁,不成熟,像一些刚放学叽叽喳喳的孩子。傅梅下了车,觉得蛙声里似乎隐含着嘲笑。

程家卿说:“这么好的月色,平时倒辜负了它。”

傅梅评价道:“看起来,你属于幸灾乐祸的那一类人。”

程家卿毫不掩饰地说:

“当然,我当然幸灾乐祸,幸灾乐祸的人才有情调,有美人、有美人在身旁,胜过千军万马在身后。只要你在我身旁,处处都有情调。”

不知这句话发生了什么作用,两人忽然沉默下来。两人发现彼此之间非常陌生,又非常熟悉,也许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将有一个飞跃,这个飞跃瞬间在等待一个契机的到来,不敢面对未来的人,只有及时行乐。在程家卿看来,傅梅是真实的、可知的,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都变得不可知了,不可知物只是更高范畴的冥冥未知,比人们无惧无忧、探赜索隐的冥冥未知更玄虚、更渺茫。它本不存在,人们只能通过一个熟悉的物体,在这个物体的疆域纵横驰骋,达到与未知奋战的目的,孤独的时候,人们抓住了酒杯,或者抓住了女人,从酒杯身上,从女人身上,找到了天堂的进口和忧伤的出口。男人和女人互相面对着,首先是程家卿感觉到了唾手可得的诱惑,他差点说出声来:是我,我需要,就在此刻,我不能再等,也不能再忍。

他向她走去。

“不要,不要过来。”

她似乎感到了危险,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他没有说话,他坚决地向她走去,喉咙里似乎有歌声飘出。

他抱起她,顺手拉开后排的车门。她的目光躲闪着,像一条小鱼躲避着一条大鱼的袭击。他勾过她的脖子,她便顺从地倒向他,双手捧着他的面颊,将红唇摁在他的额头上,像盖上一个弯月形的图章,他的荒凉的额头上似乎顿时充满了生机。他紧紧地抱着她,抱得越紧,越觉发现自己没有力量,像一个负伤的人,骨头全都一节一节地变成一条条虫子,又酥又痒的虫子,逗得他想笑,又笑不出来。吻过他的前额,她灵巧而温热的舌尖开始游动起来。舌尖,像是火焰,不,不是火焰,而是停留在熔洞里的火把,照亮了程家卿的整个灵魂。程家卿像一个日本相扑运动员将整个身体全扣在傅梅的身上,他不知道他和傅梅谁先会融化,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一齐融化,他不知道结果。他抱着她,发觉她是热烈的,完整的,无价的,是与别人截然不同的,与往日的她全不相干的。

她尽管貌以强悍,像个铁女人,即依然是很女性化的。她的内敛的唇,说明了她的果断,她的眼睛,是一座内涵丰富的圆形大厦,她的眼珠子似乎是红的,似乎是从大厦上扔下的绣球,冉冉上升又冉冉下降的绣球,她浑圆的肩在颤抖。与她相比--该死,怎么这时冒出了杂念--章如月不过是小家碧玉而已--该死,怎么这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与她相比,世上所有的大家闺秀都不过是小家碧玉,更不是大家闺秀,但她,别有一番风韵,与其说她是一只身子软而骨子里也软的小鹿,不如说她是毛皮黄软而骨子里威严的雌虎。

“我,够得上好吗?”她仰起脸来凝视着他。

“你很好,真的,你很好。”程家卿说道。

“我第一眼就看出了你与众不同,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遇上你呢?为什么我们不能早一点相识呢?”

“这就是命运。”

命运,说完命运,程家卿的那双不安分的手便消失在傅梅的衣裙深处。冥冥夜色中,惟有那双手知道命运的走向。

车外的蛙声,如同辉煌的合唱。

是啊,与广袤、辽阔的大自然相比,单个的人不过是一撮土,一撮灰,但就是在这一撮土,一撮灰里,多少人试图炼出金来,枉然吗?也许不,总有奇迹出现。

在黑暗中,程家卿和傅梅分别是一只蚌的一瓣壳。傅梅的声音光亮而新奇,像蚌壳里的珍珠。她的喘息也是,她掀起裙子,露出光滑赤裸的肌肤,热流在她的小腹上跳跃奔突,她被火烫了似地搐了一下。他的双手像两个旅行家,不依不饶地在她的双乳、腹部、大腿、小腿和柔软的三角地带行走。随着他双手的力度的加大,她越发燥热难耐,意乱情迷。左右脚相摩擦着,两条腿也交织在一起。丰艳结实、光滑白皙、凹凸有致、曲线毕露的身体放肆地扭动着,丰腴白嫩的大腿也随之波浪似的,忘乎所以地起伏起来,一波一波的,好似要形成一个浪尖才肯罢休。浪尖!浪尖!浪尖!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个俗念:在他的手下,形成一个浪尖。他的手也感受到了这一点,默契地投放到一点上,显得专注而殷情。他像一个在大海边拾贝壳的孩子,突然拾到一颗珍珠,自然是爱不释手。他半是抚慰半是猥亵半是欣赏半是虐待地把玩着。渐渐地,一颗狂跳的心也平静下来,并且将嘴唇凑向她的红唇,诱惑性地若即若离。男人的气息顷刻间覆盖了她的整个张脸,她的双唇开始一张一翕,像奄奄一息的河豚。她已是云鬃散乱,香汗沁出,倒是他丝毫不显急躁,反而做得更加从容不迫。因为他知道,钓杆伸得越长,越容易钧得大鱼,用着铺垫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进入佳境,这就需要稳坐钓鱼台的大将风度,在他越来越细腻的把玩和揉搓下,她终于憋不住了,发出一声短促而又凄厉的嚎叫。她的手抓住他的手,央求他停止,他微微一笑,先是一件一件地褪去她的衣裤,然后解放了自己。

她赤裸滚圆的乳房,血脉奋张的在那儿期待着一场压迫。她男子汉似地,用有力的大手一把勾过他的脑袋。她的动作中那么横蛮,那么坚定,那么不讲理。她野性强悍的本色终于露出来了,他的嘴唇被她的嘴唇堵住了,很快又被她的舌头撬开。与此同时,理智的闸门和感情的闸门也一齐打开了。她的舌头精灵一般活泼,又像一只贪婪的手,拼命地想从他的嘴里换出什么,带着一种掠夺性的疯狂拘龋他们俩斗智斗勇,在进行着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他有些占下风了,感到吃力,但他不想服输,便使了一个坏,手指在她敏感腰眼上细弹了一下,她按捺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等她笑完,他的手又滑入她大腿之间裂缝,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直捣黄龙府的气势长驱直入,向她的身体发起了总攻。她仿佛被彻底撕裂了一般大叫起来,全身酥麻,胴体赤热,血液几欲沸腾,那片水草丰茂的乐土也叫炽人的情感给润湿了一大片。她兴奋异常,大白鲨一样凶猛地扭动着身体。他也深受感染,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欲,身体的中心陡然长颈恐龙一般翘立起来,骄傲地晃了晃脑袋,威风凛凛地闯入了属于她的那个常人难以企及的无名地带,恐龙在她体内最隐秘的部位复活了。她急切地躁动起来,腰椎灵活地腾挪着,乳房跳荡得如同两只小白兔,并且嘴里还无耻地哼唱着什么,手还不忘在他冒汗的背上打着拍子。他压迫着她,感受着她乳房的热量和跳动,就像躺在一张按摩床上。他要抱着一起升入天堂,她的乳房就像火箭的两枚弹头,要将他发射升空。

她体内的热力在升腾,俩人如同处在蒸气浴室中。他们摩挲着,缠绕着,激荡着,交叉着,冲撞着,相互蹂躏着,如胶似漆,兴致高昂,忘记了车内空间的窘迫,也忘记了车外的沉沉黑夜,他们俩张大饥渴的嘴,紧紧地闭上眼睛,表情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喜悦,是逢场作戏还是全身心投入,当傅梅的喘息变成了呻吟,程家卿只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一种野心似的东西在他胸腔膨胀着,不久,这种膨胀又由于在一种更强大的力量的约束下表现得无能为力……他们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的肉体结合,也拉开了他们在政治上合作的序幕。

程家卿,傅梅,他们天生就是一对狼狈。

当时,如果上帝因为巡视恰好经过此地的天空向下俯视,他一定会万分惊诧。

多么奇怪,公路上有一头动物,在原地一跳一跳的,像是青蛙,却不是,比蛙王还大,而且是黑色的,恐怕上帝也难以想象这一场比两军对垒更为激烈的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