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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田刚亮在信中写道:“……双十谋杀的出现,不是我与程家卿个人的恩怨造成的。

事实上,我与程家卿没有丝毫的个人恩怨。双十谋杀的出现,是程家卿上下勾结,朋比为奸,肆无忌惮,飞扬跋扈,无视党纪国法,不能容忍别人正确意见,排斥异己造成的……”田刚亮还在信中道出了程家卿为什么要报复自己的三个原因:“……原因之一是我主张对齐万春在经济领域的犯罪行为进行追究……原因之二是我决定对黄海同志遭遇车撞一事的真相进行再次调查……原因之三是程家卿误认为傅梅调离安宁是我在捣鬼。其实他与傅梅的丑事,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信的结尾,田刚亮还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希望组织上尽快澄清事实,使自己能回到工作岗位,重新为党工作。

杜若同志在接到信的第二天就在信上作了批示:尽快对田刚亮同志在安宁的工作情况进行调查,鉴定,如无问题,可考虑不回安宁任职。田刚亮同志与邪恶势力和腐败分子做斗争,勇气可嘉。

杜若同志一字千钧。

南章市委领导派组织部门的官员去安宁进行了调查。

田刚亮在安宁的口碑甚好,虽然他在安宁工作不过数月,但他那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尤其是他不畏强权,敢摸程家卿的老虎屁股,敢打齐万春的蛇头的胆气,给安宁人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知道内情的都说:“程家卿喝安宁人的血,田刚亮为安宁人出血。”

果然,在1997年5月,田刚亮被任命为果仁县县委副书记、县委常委。与他在安宁的职务一样,不升不降。

上任之前,田刚亮给省委写了一封感谢信,又给双十谋杀案调查组写了一封希望调查组的全体成员能一鼓作气,将有关犯罪分子一网打尽,饱含殷切期望的信。

眼看着佘彤已经被抓获,佘彤本人也已对他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双十谋杀案调查组的许多成员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这下可以鸣金收兵了,至少可以将调查的总部撤往南章了,但是雷环山一直没下达这样的命令。

雷环山不动声色,那么他在想什么呢?

程家卿、齐万春、齐万秋、佘彤、糜志强都已逮捕,傅梅正在立案侦察,即使调查组的人员全部撤离安宁,也可先将其中的一部分撤离。为什么还要集中在一起呢?案子已经清楚了,难道还会有新的枝丫爆出来?

雷环山有雷环山的想法,他想如果先将一部分人撤离,那就表明案子即将结束,使原本在背后观察,到一定时候会不得不吐露真相的人将话咽回去。案子还会不会牵扯到更高层的人物,或者安宁境内的其他人?雷环山不敢肯定。再者,还有两件事需要弄清楚。对于一个两次主持谋杀的五毒俱全的恶棍来说,难保他不干出别的伤天害理的事出来。老游击的养子诗人现在下落明,他会不会被程家卿一伙谋杀呢?如果被谋杀了,那他是在何地被何人所谋杀的?如果没有被谋杀,那他又在哪里?现在必须查清他的下落。

诗人的下落,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由程家卿为南章华厦贸易总公司总经理的米成山从安宁县建设银行帮忙贷出的两千多万元的贷款问题。这两千多万元已经打了水漂,血本无归,而贷款人米成山已因癌症于1995年上半年死去。那两千多万元贷款究竟花在何处?程家卿在这里充当了什么角色?应负什么责任?必须搞清楚。

在安宁,很多人都认得诗人。他以他的狂放不羁和率真好动,名闻遐迩。但是向他的邻居、单位同事、单位领导、同学、朋友打听他现在的下落时,大家都语焉不详,或者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在老游击死后不久,就没再看到他了。”

“也许,他又流浪去了,他喜欢过那种不稳定的生活。”

“听说是遇上了车祸,在105国道上被一辆安徽来的大卡车轧死了。”

“有一回,我和他在一块喝酒,他说他非要杀了程家卿那个兔崽子不可。”

这是他的一位好朋友的原话,但当问到诗人现在的下落时,他的好朋友摇了摇头。

“有一次,我上他家去,敲了半天的门,都敲不出来人。以后我又找了他几次,也不见人,后来我就不去了。谁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呢。好人呐,真正一个玩世不恭的好人呐。”

倒是诗人的一位中学同学提供的情况有些价值。

“我有一次出差到广州,在广州火车站我发现有一个人格外像他。那人衣衫褴褛,脸上黑里透红的,脸上有几道疤痕,像白色的水仙花开在脸上,非常醒目。我喊了他一声,他表情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没有答应。当时我想我是认错人了,但回到家,越想,我越觉得那个人就是诗人,但我不敢肯定。常常是肯定之后又否定。”

几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诗人啊,你在哪里?

要想从十二亿人中找出这位诗人来,恐怕不比大海里捞针容易,也不比猫君里找出活才能鼠容易。

雷环山想了又想,决定让左处长打开诗人家的门,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诗人的家较为轩敞,前面开了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后面耸着一幢两层的小楼。这本是老游击坐享清福养老永年的好地方埃谁料人去楼空,形影杳然,惟院中草木似乎知道故人定会重来,依然葱翠。青藤间一股善解人惫的凉风,习习吹来,令人忘情,长石凳上,葡萄架下斜倚着一辆自行车,欲倒不倒,已经绣了。

拧去小楼楼下的房屋门锁,开了门,左处长几个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入。

屋里的桌椅、沙发、茶杯、电视机、墙上的将饰物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也许是脚步声的振颤,也许是开门声的催唤,地上倒有一些灰尘睡醒了似的,柳絮一般飘扬起来,舞着,舞着,舞成了一段柔肠百结的幽怨音乐。

左处长立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游击巨幅的肃穆遗像在看。

遗像两旁是一副挽联:

天不留人,您难听我哭;

谁今欠债,儿定叫他还。

可以看出,挽联中诗人声泪俱下,愤恨填膺的表现,也可以看出诗人强烈的爱惜,他一定会找程家卿报仇的。那么,他是如何报仇的呢?

左处长又在书房里看到一幅对联:

少舞剑壮吹萧老著书一生忙在手;

早看花晚听琴夜吟月万事不惊心。

这幅对联,韵致楚楚,大有晋人手挥五弦目送飞鸿的洒脱,显然是诗人之少作。

书房里的书以文学美学为主,文学书又以诗歌戏剧为主。林林总总,枕藉杂阵。一翻动,呛人的尘埃便扑鼻而来。

左处长还在抽屉里找到了诗人的日记本:如果远游,为什么连最贴近自己心灵的日记本也不带上呢?带着疑问,左处长随意翻了几页--……中国已经没有了阶级,阶级斗争已不存在,但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我想也不会停止…………鲁迅的的书过去我认为是灰色的,甚至是黑色的。现在我知道这只是它的外表,它赤热的火山熔岩在灰色黑色的外表下面奔突,涌动。它在漆黑的夜空找到能欣赏他的眼睛,它能像火山一样喷发,像焰火一样五彩斑斓,我现在爱看鲁迅的书了。那些风流缠绵的风花雪月,现在看来,是多么的无力…………父亲暴亡己有数月,告状信已寄出若干,杳无回音…………我找到父亲的生前好友江上飞,他一见我就大吃一惊,劝我赶快逃离安宁。我有什么好逃的?父仇未报,父冤未雪,我苟活于世还算人吗?…………今天公安局的马胖子找到我,向我扬了扬他手中的信,他大声说:“你告状的信,现在已经在我手上。我看你还是别告了。再告,也还是寄回信,寄到我这里。到了我这里还是往废纸篓里一扔了事。”我真不明白,我告状的信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呢……在日记本有文字的最后一页上--……今天,公安局的马胖子又找到我,拿出一半威胁一半劝诫的口气对我说:“你还是收敛一点吧,小家伙,别让人把你当臭虫一样拍死了。我是为你好,别傻乎乎的了。

要不是看在你那倔脾气的老爸面子上,我早把你关起来了。铐上你的手你的脚,看你的声音能跑多远!”他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是看人家的脸色吃饭,你别太顽皮了。你若是让我一碗饭吃不安稳,你别怪我翻脸无情。”

他是奉谁的令而来,我一清二楚。难道真想对我下毒手?那他就来吧?古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再说,“昨日屋头堪炙手,今朝门外好张罗”,现在来看,某人表面上很繁荣,这是人有在呵护他,但无非是利益所趋,事实上,真心相待的人又会有几个呢?

人们接近一条蛇,要么是为了得到它嘴里的珠子,要么是想打它的七寸,我是后一种人。我想,不止我一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人,一个作恶多端而又罄竹难书的恶棍,其实,人们早已在心里面把他消灭了。你看他今天还活的好好的,趾高气扬,有恃无恐,但是也许就在明天……这一段文字,看得左处长眼热心跳。

回到文凤宾馆,雷环山也把信看了。信中提到的马局长的马胖子定是公安局马局长无疑。

左处长向雷环山提议拘留马局长,雷环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感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呵。逮捕一个程家卿,不知要牵出多少人来。”

“主要是因为安宁奴才太多了,而且奴才的悟性又特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