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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里是北京的郊区,抓的不那么狠了。再说坑蒙拐骗的事,两年前我就洗手不干了。”

“甭废话,想逃命就快逃。我刚出去,他们正在向外面的人打听你呢。”

“几个?”

“四个。”

“都长什么样?”

“我从小一见警察就犯条件反射,除了一个瘦高瘦高的,别的没有看清楚,听口音不像北京警察。”

“坏了。”诗人突然想起了马局长。

“超三巴,说不定这次把你掳进监狱,正好可以构思一部盖世杰作呢。”

“上次喝酒,你不是说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快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哥这回坐在这儿等他们,看着他们究竟是谁?”

“哟,想学谭嗣同,那你就学吧。”

报信的走了。

诗人用笔在纸上写着,划拉了半天,只写出一句:“程家卿你也有今天。”

诗人一看,自己也笑了。左处长和他的队员就在这时进了屋。诗人转过身,冷睨了他们一眼,“等我穿好了衣服,就跟你们走。”

“别误会,我们只是来向你了解一些事情的。”

“也行。你们先问了话,再把我带走也不迟,四对一。”说完又补上一句,“安宁来的?”

“我姓左,是省公安厅刑侦处的。”左处长上下看了看诗人,只看见他的脸比照片上多了三条明显的穗状的伤疤和一些散乱的块状星状的伤疤,“我们是从安宁来的,但不是安宁公安局的。我们是扎在安宁的‘双十政治谋杀案’调查组的,里面没有一个安宁人,也没有一个在安宁荼的人。你尽可以放心。”

“我不想介入这事中去。我父亲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程家卿已经被逮捕了。

前不久我听说了,有人替我惩罚他,我的仇也就报了。再问,也没有什么新鲜事。不过,我想提醒你们,你们今天惩罚程家卿,说不定明天还会出一个李家卿、张家卿,腐败分子也不只是安宁才有。”

“全局的问题我们不能越俎代庖。”

“问题就在这里,老百姓不能参与到反腐败的政治生活中去,他们只有举报的权力,而没有过问举报是否起作用的权力。”

“未必吧!不管怎样,抓到一个腐败分子就会少一个腐败分子,这一点,你总该明白吧。”

“我问你们,假如程家卿没有搞政治谋杀,他这样生活腐化,道德败坏,经济上有大的问题的人你们会不会抓呢?”

左处长沉默了,其他三名干警也沉默了。

“我不是没有写举报信,可结果呢,不是泥牛入海,而是信反而到了腐败分子手下的爪牙手里。这是为什么呢?官官相护的事实你们不会否认吧。”

“我国的法制还不很完善,有些党内腐败分子会凭着自己的权力去收买办案人员,或者逼迫、干扰办案人员的工作。这些事,是存在的。但这毕竟是见不得阳光的勾当,不管怎样,别的不说,程家卿的案子,我们是要一查到底的。省委已经做了指示,决不能姑息迁就,牵扯到谁,就不能放过谁。你还是回安宁吧,配合我们调查公安局马局长在安宁犯下的那些事?他奉程家卿的命令抓走下岗工人,还有,无缘无故将你送到疯人院,这些情况我们都掌握了,但需要你提供证据。”

“证据我现在就可以写,而且到时候我可以出庭作证。即使以后浪迹天涯,我也不可能不回故乡。在外,我可以多接触接触社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再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干出来,无颜见江东父老。”

“你还可以继续回到安宁参加工作啊,我们可以为你--”“不用了。这种捆绑式的与自己爱好背离的工作我不喜欢。”

“回安宁到文化单位也可以埃”

“我现在从事的正是文化工作,与那种没事也要到名存实亡的单位闲哼哈的工作恐怕不一样。”

“小伙子,你随时可以回到安宁的。开始我们在圆明园艺术村原来的地址上找你,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96年就不存在了,被驱散了,其实,那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现在想通了,在哪并不重要,重要的你干出了什么。”

然后,诗人将马局长对自己无端进行殴打、无端被送往疯人院的经过写了一遍,盖上私章,交给了左处长。

左处长他们要走了,诗人将他们几个送出了门。

深秋的北京是简捷的,地上满是金黄色的落叶,只是天气不太好,太阳有气无力地惨淡地发着光,眼前的景物显得萧瑟,仿佛冬天的先头部队就在眼下潜伏着,只等一声令下,就一跃而上,缴去秋天的械。

但不管怎么说,北京的郊区很美,像一幅木刻画。

“你回去吧,多保重身体。”

“好。”诗人答应了,便要回到他的书房去了。

不到两分钟,他又呼哧呼哧地向左处长他们跑去。

“左处长,等等。”

“什么事?”

“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要调查程家卿的经济问题,你们一定要调查米成山这个人,这个人虽然在96年之前就说是死了,但他与程家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我在安宁的时候,人们就传说这个人没有死,因为他死得太突然了。讣告上说是肝癌,可是他‘死’之前,身体还很结实,并没有像别的癌症者那样瘦得脱了形--他的死可能有问题。”

“他是在安宁死的?”

“不是,因为他在安宁的公司负债累累,他就通过关系,调到省里供销社一个下属公司任总经理去了。不久,就听说他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在哪儿死的,我不清楚。”

“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新的情况。”

“应该谢时的是你们,只有你们才能使安宁安宁,使安宁太平,安宁人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那你就应该回去。”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回去干什么呢?”

“你应该拿起你的笔来,将程家卿马局长等人的罪行如实地记录下来。”

“等我想想,我下不了这个决心。”

“这个世界容不下真相。”

“不会的。”

告别左处长等人,诗人又回到了他的租住的平房里找灵感去了,但是“腐败”这个词时不时地总要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就像豆子不时地从热的油锅里蹦出来。

第二十七章  智取马局长

马局长自从说出了诗人的下落,便很想去看看诗人是否还在疯人院,他几乎可以肯定诗人比以前更加放浪形骸了,更加有天没日的了。在那种地方,他能好得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不想完,也得完。然而,他的心里在还是悬着的,说高枕无忧可是假的,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诗人的形象。他想实地看去又怕别人看见。左处长那些人,盯什么果,我所做的都是奉命行事,不是说跟着县委书记走,他有错也不能株连到我的头上我是奉命行动。派一个亲信去吧,又怕暴露自己。这年头,今天是亲信,明天说不定就是叛徒。授人以柄的傻事自己能做?诗人总不至于突然长上翅膀,飞了?他怎么能飞呢?说不定,他已经不在那种地方,而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哈哈。我姓马的从未失算过,过去我是程家卿的大红人,现在程家卿倒了,我不照样在这个局长的位子上干?看,这就是我的办公室。优良的木质地板,落地大玻璃窗,软包装的墙裙,大盆的常绿植物。

墙上贴着“廉洁奉公”四个隶书大字,每个字都包公的黑脸在朝自己笑。没有这四个字,别人还会以为到了宾馆呢。现在提倡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晚了,我四年前就把这“公安大楼”竖立起来了。谁见了,不得把他的大拇指朝我竖起来。外面美轮美奂,里面富丽堂皇,比县委县政府大楼还稍胜一筹。不过,白发开始在自己的头顶建立根据地了。头一天,收拾了一个尖刀班,第二天又来一个加强排。岁月不饶人,白发做急锋埃白发的气焰一长,人的气焰就短了。看着镜子里的白发就知道自己老了,就像看见地上的绿色就知道春天来了一样。还有,皱纹也在眼角,唇角,额头扩展自己的地盘,像一些画在纸上的条纹,振荡着,整理着,不肯消失。擦不去,抹不去,用舌头舔也舔不去,用熨斗熨也熨不平。一个人静处的时候,就会恍恍惚惚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你该退了,你该退了。”这声音不是来自头顶的白发,就是来自皱纹之间的缝隙,好在自己会保养,天庭依然饱满,满面红光,肌肉的弹性真真不亚于运动员,就是运动能力差点,人太胖了,胖就显得虚,脂肪往下落,走起路来像身上装了许多弹簧,一动就颤悠。行动迟缓不说,上了四层楼就得喘。减肥食品、减肥药、减肥茶、减肥健身器什么都试过了,无效。花在减肥上面的钱,再娶一个媳娥一般苗条的姑娘也行了。一看到在电视上活灵活现的做广告的胖子们,就不由地皱眉头,恶心,好像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尊容,再看到减肥广告时,就又挡不住广告的诱惑,继续上当。

“本是树大好乘凉,不想程家卿这棵树忽喇喇一夜就倒了,又不是自己倒了。”

“别人背后戳骂我‘安宁拍马冠军’,可是世上真有不拍马的人吗?‘拍了马王做马叔,拍了马叔做马哥,拍了马哥做马弟,不拍你就挨它踢’,嘿,与其去挨马踢,不如多拍马屁,拍马是古今不变的潮流,能怪我吗?”

“做不了阳春白雪,就做下里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