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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伯当大哥……”我握着王伯当的手,眼中已流下泪来。

“明……我曾对你说过,士为知己者死,我愿意为魏公牺牲性命。”王伯当张着苍白的唇,嘴角隐约有一抹微笑的影子,“但我这一生立下过许多心愿,为何只兑现了这一句呢?我只恨生不逢时啊……”

“伯当大哥……”我泣不成声,只能紧握着他的手,当啷一声,一只黑黝黝的木笛从他的袖中掉了出来,我捡了起来,“伯当大哥,你曾说,要将这只笛子赠于你心仪的女子,告诉我,她是谁?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呵……明,不,不用了……这笛子原本就是要……”王伯当的眼里闪过最后一丝温暖,而后他轻叹,那一声叹息惆怅而幽怨,飘于风中,消于无形。

“伯当大哥!”我搂着他渐渐冰凉的身躯,久久不愿放手。

我与他,曾月下相邀,他吹笛,我舞剑;他挥毫,我泼墨;评画对酒,共论天下大事、治世宏愿,一幕幕历历眼前,一声声如泣如诉。高山流水,高山依旧,流水却已长逝,茫茫人海中,知己再也难觅。白衣神箭,唯其一人,神采飘逸,至死无悟。

愚忠,是王伯当一生的悲剧。

正文  刻意(1)

悠悠笛声吹起,极低极细,盘旋回转,却只呜咽了几声,便停止了。

我坐在秦王府的凉亭中,放下手中那只乌黑发亮的木笛。李世民已下令厚葬王伯当,如今只剩这只笛子。秦琼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但这次我却无力排解他的痛楚,因为连我都深陷在失去好友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我长叹一声,抬头看去,亭旁有个小小的水池,几条小鱼嬉游其间,使水面不时泛出层层涟漪。

“明,怎么不吹了?”身旁的长孙无垢柔婉地开口。

我无奈地笑道:“我并不擅乐,只是凭感觉吹奏。”

“乐曲的好坏,心境为首,其次才是技巧。你的笛声黯然低回,别有一番意境。”长孙无垢轻拂了拂长袖,“让我来为你试奏一曲。”

栏上的香炉静静飘着香雾,一架古朴的七弦琴搁在石桌上,微风扬起长孙无垢的湖蓝色裙裾,她十指轻拨,琴声铮铮,听似平淡无奇,却能触动听者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使人情不自禁地平和心绪,远离尘嚣,将所有的烦躁弃之脑后。

长孙无垢悠悠问道:“世民又去了天策府?”

因李世民东征洛阳大胜,功高无双,李渊特封他为“天策上将”,位在亲王公爵之上,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增邑二万户,准其开立“天策府”,自行设置官属。李世民便在天策府西开文学馆,聚集房玄龄、杜如晦等十八位学士,及众多能人志士,府里可谓猛将如云,谋臣如雨。李世民一有空余时间,便来到文学馆中,和各位学士一道讨论典籍及治国之道,直至深夜,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来秦王府了。

“嗯。”我低头抚弄着手中的木笛,李世民忙于政事,又不肯让我插手帮忙,我只能一直留在秦王府中,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到他了,这些日子陪伴着我的反而是长孙无垢,我们时常在一起聊天解闷,心倒是愈发的贴近。长孙无垢虽然不曾在我面前抱怨过,她从来都是温婉以对,看着总是优雅高贵,但她的心中也是有怨的吧?因为她的忧郁偶尔也会泄露于眉梢眼角。

想到这,我不由地自嘲一笑,我终于也真正明白一个女子遭丈夫冷落,独守空闺的凄凉了。

“听说那刘黑阀起兵了?”长孙无垢又问道,“我对这事不甚了解,你可以和我说说么?”

“嗯,本以为天下已基本平定,四海之内均已归顺大唐,不料窦建德的旧部拥立漳南的刘黑闼,大肆招兵买马,起兵反唐。而各地的窦建德旧部得知后,纷纷起兵,争杀大唐官吏响应。刘黑闼兵势大振,接连攻陷毛、定等州,所向无敌,仅半年时间,已完全恢复当年窦建德的领土。”我略一颔首,长孙无垢当然知道妇道人家不可商讨政事,但她对我却没有这样的忌讳,“刘黑闼又向突厥称臣,突厥的颉利便派了二千铁骑前来助战。而唐皇最初之把刘黑闼当作一小撮作乱的土匪,先派李神通、李孝常去平定,不料却大败而回,只好再命其他大将前去应敌。”

“明,你终日都在府中,从未出门,为何这些事情你会知道得如此详细?”长孙无垢先是点头,转而疑惑地问我,“无须出门便可知天下事,确实让人称奇。”

“呵……”我抿唇轻笑,并没有打算回答她。

长孙无垢见我笑而不答,便也没再追问:“对了,那个突厥公主,阿史那燕,她最近都没有来纠缠你么?”

“唉,无垢,你言下之意,似乎很期待她来纠缠我?”我托着下颚苦笑。阿史那燕也随着我们回到了长安,李世民将她安置在驿馆里,但她仍不死心,三天两头跑到秦王府来找我。

长孙无垢蹙眉说道:“我听说,她这段时日与太子走得很近,太子似乎时常约她出去。”

“怎么,莫非你怕燕儿被太子勾搭走了,而冷落了我?要不我明日便去找她好了。”李建成与她走得很久?我心中一动,嘴上却忍不住打趣道,“是不是我被她虏回突厥当驸马,你才会高兴呢?”

“呵……什么驸马,”长孙无垢掩口轻笑,“你呀,莫非真的忘记自己是男是女了?”

我无声叹息,如今我已住在秦王府里,仍固执地穿着男装,不肯嫁给李世民,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但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自欺欺人。

“明,你打算这样过一生么?”长孙无垢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你为何不愿嫁世民为妻呢?”

一生,好遥远。我最终可能只能选择离去……但这话哽在我的喉中,没有说出来。

“不说这个,还是说说眼前的战事吧。”我转换了话题,“此次唐皇可能会再派遣世民出征,但他如果不能吸取上次围攻洛阳的教训,单纯以武力镇压,不在大胜之后示之以德,好生安抚,恐怕百姓对他的怨恨会越来越深。”

“明,这就是你真实的看法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觉得背后一阵冷飕飕的,有些恍惚地回过头去,李世民正站在亭外。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竟能在刹那之间变得如此锋利逼人。

正文  刻意(2)

我觉得背后一阵冷飕飕的,有些恍惚地回过头去,李世民正站在亭外。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竟能在刹那之间变得如此锋利逼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慢慢镇定下来,“倘若你连这点忠言都听不下去,以后我再也不会过问你的事情。”

李世民走了过来:“今日大哥向父皇递了奏章,请求出战刘黑闼。”

“是么?这李建成也终于主动出击了,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端起石桌上已冷却的茶抿了一口,苦涩不堪,“你如今东征西讨、手握重兵,又广结天下英雄豪杰,李建成当然觉得你是他最大的威胁,担心自己的储位不保,他必定要抢夺战功,拉拢人心,所以他才主动请缨去攻打刘黑阀。”

“说下去。”李世民环胸看着我。

“那刘黑闼已主动向突厥示好,而颉利也派兵马增援他,所以要攻下他并不容易。”我又喝了一口冷茶,“如果我没料错,因为你与突厥交好,所以数年前,你出兵攻打刘武周之时,突厥便按兵不动,没发一兵一卒来为难你。若你这次领兵去攻打刘黑阀,必定也要借助与突厥的这层关系。”

“嗯?”李世民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忽然提起这事。

我瞥了他一眼:“我听说最近太子有意接近燕儿,你猜这又是为什么呢?”

“想要击败刘黑阀,突厥是关键。所以他必须联结突厥,不能让他们在他攻打叛军的时候阻拦。”李世民立即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他一定要拉拢阿史那燕,颉利对这宝贝女儿投鼠忌器,如此一来,就不会与他作对了。”

我点头不语,言尽于此,就看李世民自己如何应对了。

“我立刻去天策府一趟,今晚不会回来了。”李世民说罢,立即转身离去。

长孙无垢与我沉默相对了好一会,才说道:“明,你这般胆识与才智,若身为男子,必会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

“呵……我也希望,可惜……”我拂开鬓边的乱发,平淡一笑。

“明,你怨么?”长孙无垢又问。

我静默着,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怨。”我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怨自己为何会钟情于李世民,也怨自己无能无力的软弱。

“公子,风公子!”荣伯领着一个胡服女子,两人穿过院子,正急匆匆地向凉亭跑来。

长孙无垢问道:“发生何事了?”

荣伯赶忙说道:“这个突厥女子来找风公子,她说公主被人俘走了!”

“你说清楚些,公主怎会被人俘走?”我望向那个突厥女子。

“公主一向喜欢热闹,她常去城外的‘长安第一阁’喝酒玩乐,谁知今日竟遇见一帮匪徒,他们迷恋公主的美貌,对公主出言不逊,”那女子慌慌张张地禀报着,“公主随即和他们动起手来,但却不是对手,被他们抓走了!”

这个爱闯祸的突厥公主!

我霍然起身:“来人,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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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我催促着跨下的飒露紫,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