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敢开口,好东西她默默分享,我也就惦惦的吃。
“过来。”她对我招了招手,“听得懂吗?”
当然懂。
我听话的走到她面前,她伸手想剥去我的衣服,我自然宁死不肯露点,躲过她的狼爪。
“现代玩具AI也这么高?”她疑惑地颦眉。
玩具?
我茅塞顿开,怪不得她十足冷静,并不像漂亮房东和纱真那般慌张。
“会说话吗?”
“……会。”玩具原就是我的本质,虽限定成人使用,但没规范不能和未成年少女接触。
“真人录制发音?”见我说的不是平板徐缓的合成音,她更加好奇。
“叫什么名字?”
我愕愣着不敢答话,现在听到小摩这名字会怀疑起我身分的有她、漂亮房东和风华,不可不慎。
“故障了?”她疑惑地推了推宛若木凋泥塑的我,我连忙站直身体,无辜的瞧她,不发一语。
“枪毙!”她右手比了个7字型,食指抵住我太阳穴,半开玩笑的低喝道。
她的“轻轻一推”登时让我向后滚了一圈,满天星星。
“还好吧?”还超没良心的问道。
“还……好。”我故意放慢一半速度起身,好让自己更符合玩具的动作。
她微微一笑,拍着身旁的位置道:“喏,过来这坐。”
“是……的……”
我乖顺坐下,她随即退出枪膛中的子弹、卸去弹匣、三两下将枪械拆解零碎,拿起干布擦拭枪管、上油保养。
“这……是……真……的……吗?”我明知故问。
“不,是假的。”她拿起一枚子弹让我瞧个仔细,证明是空包弹,“这里住的都是朋友,万一控制不了身体射伤了人,我可不会原谅自己。”她扬扬下巴,指着壁柜里的陈列品,“但那些可就货真价实了,不过这是秘密!”
是啊,公开的秘密。
我静静坐着不吵她,直到绯月出现,我才觉这房间怪异到不行。
雪绒花地毯、绵羊坐垫、半敞衣柜里一整排洋娃娃般的衣服,跟她……太不搭了!
要不是房内摆设诱导性太强,我本该逃得掉的!
她怎能坦然住在这房间,而不觉误入异空间般的浑身不对劲?
擦完零件,她熟练地将枪组合回原状,压在枕头下;跟着走到壁柜前,拉出暗藏的活动书柜,将军事用品隔绝在后。
由于壁柜一半陷在墙里,内部的空间比实际要来得深,夹板拉上后壁柜像只纯粹贴着墙,一般人完全瞧不出端倪,更别提知晓隔板后还别有洞天。
将壁柜恢复成正常模样以后,她将与正常女孩扯不上关系的钢盔与军服,藏入掀盖式床铺下的收纳柜,十来个画分整齐的小方格里,还填着其他琳琅满目的军用品。
御寒帽、御寒防风夹克、阔叶帽、伪装帽套、头套、夜视镜、防风镜、防毒面具、内衣、毛线背心、迷彩衣裤、手套、行军鞋、防水背包、伞袋、迷彩水壶、腰包、防水钱包、迷你手电筒、匕首、瑞士刀、罗盘、手铐、通讯器、鞋油桐油及各国徽章……看得我眼都花了!
这女人是随时准备被征召上战场吗?
藏毕风华眼中的违禁品,她拉平床单,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往床上一躺。
“绯月,帮忙一下,小澄说她丢了件东西。”风华正好跑来房外敲门。
“真是,才想好好眯一下的!”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翻了个身,好死不死瞄了我一眼,“是玩具吗?就在我房里。”
帮帮忙,你说话可也别那么直接啊!我恐惧地看了看不断震动的房门,慌慌张张地往绵羊下就是一躲。
“别闹了,小澄气得都不对劲了!”好在风华并未想太多。
“那……到底是掉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风华的语气也显得困惑,“小澄死都不肯说。”
“那要怎么找?”
“谁知道。”风华道,“总之边找边问吧!见她那样子,应该是很奇特的东西。还有,等会儿出来时候,记得把你玩具的保险拉上。”
“好啦。”绯月无奈再无奈地将我一捞,塞进壁柜里的教科书空隙间,“没办法,本想把你还给音悠的,晚些吧!”
她大概认为像我这样的玩具不可能在各楼层间移动,便自然而然认定我是音悠的所有物。
关上毛玻璃门,在风华指挥官的淫威下,她不敢不从的立刻出门执行任务。
没关系,不用护航,我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摸进音悠房里。推开毛玻璃门,我轻松一跃而下,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时,才发现房里竟然没有较高的椅子,找不到东西垫脚,如何扭开门把闪人?
彷佛不愿我离开,身体竟也在此刻开玩笑似的灼热起来,强制变身的时间毫无迟延,这下要跑也跑不得了!
三声无奈、无奈三声,我又非自愿变成了裸男。虽然床下有军服,但尺寸小的可笑,迷彩裤也成了不伦不类的七分裤、只有防风夹克勉强还能搭着。
由于穿着实在不舒服,我还是选择了天生天然的皮衣,由内锁上门窗后,再将棉被衣裤晾在一旁,衣柜门打开待命。
若是绯月中途折回来,也不至这么直接了当就看见一丝不挂的我。冲进衣柜里虽不见逃得过她的法眼,至少还有点时间可以遮前掩后。
门外不时有人奔来跑去,我暂且攻下这座中继站,休养生息。预防措施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听天命、尽人事。
一个人坐在床上实在有点无聊,我先是很客气地再打量过一次房间,又撑了五分钟,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到书柜前晃荡了一下,取下了本相册,一页页翻看。
相片并不多,加总起来,还占不到相册空栏的一半,却记叙着绯月的成长史,从幼儿到青少女,点点滴滴。
与她合照的多是不同男人,我一张一张抽出来,细读背面的小字。
第一张。
斜戴钢盔、笨拙抱着包裹女婴夹克的五十岁白人男子。
「1989.8与1967年在西奈失去左眼的艾伯特爸爸。于叙利亚。」
第二张。
浑身肌肉的落腮胡熊男。
「1989.11代替已成伟大英雄的艾伯特爸爸。与狄克爸爸,于以色列。」
第三张。
背着步枪,露齿而笑的健壮黑人,与肩头上相同表情的小不点。
「1995.4击落一百码外的空瓶标靶,获得奖赏干粮一包,与卡尔爸爸合影的机会一个!」
第四张。
依旧是同样的黑人。端着碗,笑容依旧。背后四、五名不同国籍的军人搭肩靠在一起,全挤着怪异的表情;小小绯月站在大铁锅边,眯起只眼,拿着铁勺对镜头比着胜利手势。
「1996.1第一次下厨,卡尔爸爸称赞黑蜥蜴汤没想像中难吃。」
第五张。
奇怪的构图。一名令人不敢恭维的恶脸男子弯身抱着她恸哭,她一脸迷茫地望着昏迷在旁、手里尚握着匕首的褐发男子。照片上用黑色签字笔画成的箭头指向恶脸男子的后脑勺,带着草草的四个小字:“笨蛋老爸”。
我笑了笑,翻向照片背面。
「1996.3第一次剪短发,笨安德鲁爸爸揍了安迪叔叔一拳,还抱着我哭得稀哩哗啦。」
这些照片有的泛黄、有的折损破裂、甚有些已焚毁一半。不同的“爸爸”、不同的战场,每张照片都是一个故事。这些男人只是一部分,因为大多照片的叙述夹杂着数国语言,加上部分文字模煳不清,辨读十分困难。
但,可以确定的,西元一九八八年以后,她身边不再有“爸爸”的出现。直到二OO四年。
相簿最末页,是赛费儿学院大门前合影的三人照片。
背后红布贴着“庆祝入学”四个白色大字,天空飘满了七彩纸片。
左边是名穿着将军服、拄着黑拐杖的伟岸老者;右边则是保全人员的头头;站于正中的她手里握着一只护身符,眼中闪着美丽的坚定。
「2004.9与艾伯特、狄克、卡尔、安德鲁……德雷克爸爸及哈里森摄于赛费儿学院。今天是入学、也是哈里森除役的第一天,愿在所有爸爸英灵的庇护下,能顺利达成安德鲁爸爸的遗愿,当个正常的女孩。」
这就是她入学的原因吗?
我阖上相册。
为了报答父亲们的养育之恩,所以接受贵族收养,进入赛费儿学院就读;为能成为正常女孩,因此努力反抗本能,买了许多可爱衣服,逼自己住在不搭轧的地方,只希望自己能变成符合期望的另一个人。
但,入学至今,也过了一年多,她仍未习惯吗?
将相册放回架上,我望着火力强大的壁柜与装备齐全的床铺。
也许那才能让她找回真正的自己。
而我呢?
立镜里映出我的影子。
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仙药的作用让我得以还原人身,这脸、这身体或许与我生前相似、甚至相同,但若不是呢?若我以这脸寻回的家庭与家人非我所属,又何必冒着篡改历史的风险,背负一个无关的人生?
横竖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虚假的活着,没有绯月或极限运动社那样的勇气。
最后五分钟,我阖上衣柜壁柜的门、将夹克裤子折回床下收纳柜里、解开锁将房门虚掩。
寻物活动已渐停歇,时间一过,我覆上斗篷,趁走廊无人时,告别了这短暂停留的中继站。
抱歉,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