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认识他吗?”

虽然上岸的只有一个人,但艇上那几个熊腰虎背的外国黑人也不容小看。

风御骋点头:

“曾经是对头。目前为止,他依然与“骁”誓不两立;他叫柯特.马其顿,美国道上有名的火爆分子。”

“那他来这里不会是善意了?”方筝戒备了起来。“看来你大哥并非那么罩得住,到底也是有漏网之鱼来打扰我们了。”

风御骋没有机会回答,柯特.马其顿已走近了他们,停步在走廊外,与他们对视。

“你果然受伤了。”柯特啧啧低话,淳厚的英文令人听来舒服。

“谁给你消息?”

“孙俪。”他没有隐瞒:“而且我认为她是暗示我该趁火打劫,了结你,也顺便了结你的女人。”

“而你真的来了?”风御骋充满不信。

柯特爆出长串笑意。

“我或许急躁,但并不代表我笨到会受人利用。我只不过想看看你找了什么女人,让你母亲这么反感,非要招来你所有对头来这当口对你报复,我想她是存心吓跑你的女人吧!”

显然人人都好奇个半死。而方筝的大名只差没以大字报在美国上空用直升机绕一周展示。

说真的,方筝已感到无比厌烦了。她起身收起碗,住屋内走去,不想多听他们的交谈,迳自生闷气,也尽量不让自己去迁怒。

两名男子目送她的离开,门板关上后,风御骋的双眼涌上一层沉怒的阴霾。淡淡问向柯特:

“除了看我的女人外,你为什么来?”

“来看看你们奇异的一家子所闹出的笑话。喏,你父亲派孙俪与方氏做生意,以测方筝的能力与担当;而你母亲一心想知道方小姐的身手能耐,所以有许多次派人打扰方小姐。集天下最可笑的“观察”,我不来看一看,顺便笑一笑怎么行?被你爱上的女人可能不代表幸运。”

“不会再有了。”他冷冷地应着。方筝生气了,所以他的忍耐已到了极点;没有人能这么对她,即使是他那些多事的家人亦然。而眼前的柯特并不是什么也没做。风御骋淡道:

“上个月你派人绑架方笙是吧?”

柯特很爽快地承认:

“是。原本想刁难你一下,但孙俪给我的资料是错的,想让我恼羞成怒,也想让方家受一场虚惊。你下手没有留情,那名手下到今天仍起不了床。我必须说直到那一次过后,我才决定不被利用,站在一边看就好。也许是我没再行动让她们感到意外,所以这次亲自莅临我那里,告诉我你的落脚处。”

“是我母亲授意的吧!”风御骋猜也不必,直接点名。对这种突然的“母爱”表示法,他可以接受,但波及到方筝,他便不会坐视。

好日子既然被干扰,那么也就是回去的时候了。

柯特微笑:

“好戏终于要上场了吗?”女人永远不会明白,所谓的敌手,同时也可能是惺惺相惜的知己,要谈报仇不报仇,也不是用在被支使的时候;风千韵一定很失望他这颗“棋子”不大听话。

看着风御骋冰冷如雕的眼,柯特很庆幸自己此刻不是他要对付的敌人。

9

与其说风千韵讨厌方筝,倒不如说她心中有丝嫉妒,其实她相当欣赏方筝的胆色心性,也已认同她会成为儿媳妇的事实;只是,身为一个母亲,她会在意于冷漠的儿子居然狂热地为一个女人倾心了六年,却不曾对她展现过母子之间血浓于水的温情。

再有,她认为方筝该为儿子痴狂的六年回报一些什么,所以她一再地试探方筝,让她在轻易享受爱情之时,也接受一些考验。

“你会惹得御骋生气的。”冯驭湍甫抵台湾,便来见她,语重心长地下评语。

“我就是在等他生气。我想要看他最真实的情绪,而不是永远用一张训练有素的脸孔面对我这个母亲。”

当她所追求的一切都到了手中时,总会有更深的追求出现,让她想进一步去掌握,物质、地位、权势、财富,经营到今日的金字塔顶端,想填满空虚的渴望更为深切。

“你本身从不曾热情洋溢,又怎能要求儿子有至情至性,并且形于外的表现呢?千韵,别太奢求,我们做不来这样的事。你也别对方筝太过苛刻。”他没来台湾,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风千韵看向与她生了一个儿子的男子。这辈子,亲情、爱情,她都拥有过,但因为没有费心领受与经营,一切都冷淡地产生,并一直平淡地维持着,因为三十多年来,她有太多的事要忙,忙着让自己占住一片天空,累积无人可撼动的地位与财富。她知道自己很无情,所以不看重人际关系中的种种;没有爱冯驭湍爱到倾心相随,从一而终,事实上近三十年的关系,实质相处的时间不到三年的天数:至于她的骨血,她是爱着的!御骋是她的儿子、徒弟、手下与卖命的人才;多种身分之中,她永远把“母子”的身分放在最后。

她拥有他二十二年,从未真正当过一天“母子”;直到他坚决脱离黑道,将他从不为人知的火山般热情投注在一名女子身上。

如果……他曾像个纯真的孩子依偎在她怀中,软软地撒着娇,也不会到今日是以有礼的面貌,上司下属凌驾一切的身分相处吧!

御骋当然是爱她的,只是……没有形于外的热情;也没有真实的母子之情。他的爱法,是为她分忧解劳、排除她事业中的种种困难;一如她的母爱表现止于给他一流的身手、完全尽心尽力的栽培。

这种方式,她亲手栽培出来的每一位人才都做得到。渐渐的,她有了空间。也空洞地明白她与她最至亲的儿子,居然没有比与孙俪他们多亲一分。

加上近几个月来,她看到儿子明朗的笑、泉涌的热情、依恋而不掩藏的本性,这才知道,他并非如她,是天生的无情,贫乏得付不出更深的爱。


心中微微有痛,被揍了一拳也似。

御骋居然是这么热情,而且这么快乐,这些是她这个母亲从未看过的,也无法让他展现的真性情。

“我老了,也什么都有了。当懦弱滋长时,我希望儿子能驱走我的空虚孤寂。为什么我竟不知道他本性可以这么快乐热情呢?”当另一个女人能带给他快乐,进而嘲讽地影射她的失职时,她才明白她未曾当过一天“母亲”。石敬驰的地位都比她还重要;在御骋心中。

冯驭湍摇摇头:

“你在冒险。不要破坏御骋好不容易寻得的瑰宝,也许我们可以美其名为试探她的资格,但并不代表我们可以仗着是长辈而任意行动,做出超出范围的事!”

“我有吗?”风千韵冷淡地反驳:“当年我父亲让我接位时,我受的磨练谁比得上?那些,都是为了确保日后我不会轻易遭人暗杀死去。”

“那女孩不是你的手下,也没有太多机会活在黑道血腥之中。别自欺了,如果你没有太过分,敬驰就不会要求我来台湾。”冯驭湍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拿出菸草装在烟斗中,打开窗户一角。吞云吐雾了起来。六十来岁的年纪,近四十年的舐刀口生涯,人人口中的冷面“冯爷”自有他一套处世原则。在亲情上保持一定的温度便已满足,硬要去热情亲爱,未免强人所难。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呀!

风千韵微微动容:

“敬驰通知你来?”

“他向来擅长处“事”之道,而且他希望你别再出手。孙俪的事让他相当震怒,所以他弄走孙俪,也让我来说服你。”在孙俪事件上,冯驭湍也颇不谅解。“你明知道俪儿对御骋有心结,偏要支使她去挑衅。她接受我的指示,也顺带领着你的命令。结果使方小姐又受到一次狙击。本来是无可厚非,但御骋的出现乱了一切;见到他,俪儿便会失去冷静的判断—

—”

“但也成功地解决了他们的私怨了,不是吗?”她哪会没料到这一点呢?

冯驭湍看地微笑的艳容,又问道:

“你想要什么结果?”

悠悠低吟,叱咤黑道二、三十年的大姊头,卸下坚强的外貌,轻道:

“我只是想当一个真正的母亲。”以及未来有含饴弄孙的机会去当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奶奶……

***

好几个月没有打高尔夫球,球技有些生疏了。标准十八洞必须打上二百三十杆,想她去年疯狂沉迷在推麻之乐时,曾经以一百四十三杆打完十八洞,还是这家俱乐部赫赫有名的高手之一。

没出来晃还真不知道区区几个月没见,她方筝已成了社交界的新闻人物,提供了流行话题供人交流用。

想起来也的确挺精采的,连方筝听在耳中都以为他们谈的是某部旷世经典动作片,而忘了主角正是自己;这种过程套在电影上去演,包准会挂出时下最流行的“XX追缉令”之列的名称,以证明它的刺激性。

因为被黑道大亨的儿子追求,而引来一连串的仇杀、枪击、企业危机……相形之下,以前方筝得罪人时只被小小的“警告”一下,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又因为她好几个月没有出来促进人际关系的交流,所以多事人就把她的结局列为与心上人亡命天涯。

可惜呀可惜!没有如大家所愿,她打破大家的期望,依然又跑出来亮相了,让大家没好戏可看。

与表哥林淳棕出来打高尔夫球,结果那些原本来打球的人都停下运动,密切地注意她—

—这辈子大概就属此刻最为风光。

“你连谈个恋爱也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