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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与姚慎一起抄方的还有两个实习生,应付起来还算轻松,不过到十点多时,那两个实习生趁着章教授上厕所的当儿竟溜了,姚慎当时还有些奇怪——能在名老中医手下实习应该是莫大的荣幸才是,怎么会出现提前溜号的现象?或许他们是另有要事也不定。于是,在章教授回来时随便找个理由帮他们请了个假,谁想章教授竟丝毫不以为意,把手一挥说道:“现在的学生伢子稀瞎的第本地话:讨嫌之意章,没点噶子心思放在学习上,就随他们去了。你到这里替我坐会儿,我出去走走,等下给你介绍俩人认识。”姚慎点点头,却在心里暗笑,这老头子就是要强,嘴上说了不在意,但却在说话时漏了馅,讲出一口本地话来了。

也不说章教授出去做何公干,就只说姚慎在诊室里研究着上午所看的病例。章教授不是学徒出身的“经方派”么,怎么在处方上却鲜见《伤寒》、《金匮》上的方子?其实章教授甚至很少开出中药方子,能用中成药的就用中成药,不能用中成药的就用西药,转来转去就是那几样药物。以姚慎的经验判断,那几种药物应该是某些有联系的医药代表所代理的品种,一般情况下,每盒药物都有二元的回扣,多的甚至达到五元,只要临床医生能多开多用,就能够多拿到收入。但在姚慎的内心里却实在不愿相信这一点,接着又自我安慰道,名医也是人也得为生活为柴米油盐挂心,就算捞一点回扣也是正常的。不过若就他上午所开出的几个方子来看,似乎又要与姚慎的理念相背离。就说那“脑震荡后遗症”的吧,章教授所处的方是桃红四物汤,这是从“瘀”辨证,倒还无可厚非,但后面那个“颅内占位性病变.额叶前部胶质瘤”的病人时所开的五苓散就让姚慎有些不解了。

那病人在临床上伴有颅内高压症状,比如头晕、阵发呕吐症状。据那病人说,在看西医时是建议要手术的,但考虑手术的并发症较为严重,难以避免的是语言中枢的损伤,而且术后复发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就选择了中医。当时章教授颇为自信的对那病人说道:“你介第这章病选择中医还是比较明智的。”回头又对姚慎道:“这病小姚你没见过吧,我去年就诊过这么一个病例,服药一年后症状全无,CT扫描也未见病灶,效果是不错的。”当时姚慎的神色跟病人一般,都是信任中带着景仰的味道,但现在看看这方子——五苓散倒是《伤寒》里治“太阳经蓄水证”的方子,这里用来明显是用来利尿以降颅压了,而方中所加的龙葵、蛇莓、蜈蚣、斑蝥诸药,这明显是根据现代药理所研究的中药性味而因病处方了。龙葵、蛇莓、蜈蚣、斑蝥固然能抗癌抗肿瘤,但以姚慎看来,因病处方与因证而处方可是有着高下之分的,若只是因为抗癌而抗癌,那与西医的治疗思想根本就没了分别。于是姚慎就拿这问题问他,当然语气是颇为委婉的。却听章教授答道:“这个......这个,五苓散用在这里是宣太阳之郁结的,‘头为诸阳之首’嘛。”见姚慎颇为迷惑,章教授又解释道:“宣太阳之郁结,这名词在中医上好象说得不多,我这是结合了‘风水易’后得出的新疗法,与你那结合围棋中的‘大局观’的想法差不多,差不多。”当时还有其他病人,姚慎不好多问,现在想来,这道理还是有欠通达的地方,看来,等章教授回来时还得与他讨教了。

本自还担心若是这时来了病人,姚慎虽是能看能处理的,但自己不是南陆附一的医生,开出的处方药房也不知道会不会发药,但看来章教授的诊室里生意就是上午那两小时,到十点半时再没有新的号子出现。姚慎独坐无聊,刚想出去走走时,章教授却带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见姚慎就笑呵呵的,说道:“小姚,来,给你介绍几个我们南陆的名医认识认识。

“这位是我们门诊部的陈定全主任,刚四十出头,可是年轻有为啊。这位是邓鸿方,这位是梁逢世,都是门诊部的老专家了”然后章教授指着姚慎道:“这位是徐梧来的姚慎,前段时间被徐梧卫视炒得火热的‘白血病之星’,绰号‘鬼眼王道’的姚慎啊,真算得上大名鼎鼎。我如不是昨晚上网查了查,还就把他当成了一般的风水爱好者了。来来来,大家认识认识。”

章教授这般声势倒颇让姚慎意外,不过他话语中可说的是介绍名医给自己认识,若是为了这般,那也不是不可,但这几个所谓的“名医”的姓名姚慎一个也不熟悉。当时心有点疑惑,在行动上难免会露出些须形迹。虽然姚慎只不过稍微犹疑一下便含笑的伸出了手,但面前的几位可都是老江湖,在姚慎的刹那迟疑中便已捕捉到了什么,于是在面上表现的就不冷不热。轮到那位梁逢世时,他甚至在姚慎伸手相握时自个到袋中去掏了香烟点上,然后淡淡的回身走了。然后是那位陈科长不咸不淡的问了姚慎来南陆的目的,姚慎便说是闻章教授之名前来到此观摩学习云云,陈科长闻言后礼貌的点点头道,姚医生还真好学你就安心学吧有问题可与我联系,说完竟也回头走了。姚慎自感怠慢了别人,对两人的离去也没什么话说,只是这样似乎让章教授下不得台面了,于是不好意思的对章教授笑笑。

章教授大度的笑笑道:“他们这是嫉妒你这么年轻就有了如此成就,不理他们。喏,这是邓教授,老内科专家了。咱几个随便聊聊。”说着找了椅子与邓教授坐了。

姚慎待两人坐好后问道:“章老师,我还是没弄懂你开的那个五苓散,若说是宣太阳之郁结,在方中加入的龙葵、蛇莓、斑蝥之类的寒凉药岂不是影响了药效的发挥?我个人觉得这方子开得有‘因病用药’的嫌疑,失却了中医因证用药的特色。章老师能否就此稍作解释?”

章教授当时心里一凛,但面上表情不变,道:“恩,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五苓散在《伤寒》里是用来治太阳蓄水证的,何谓蓄水?就是阳气郁结于体内时水液不得布散,所以在方子里用上茯苓、猪苓的同时又用上太阳经的专药桂枝以布阳。那个脑胶质瘤的病人虽然没有太阳经证,但在至阳之地却有胶质瘤这等阴邪停留,这岂不是太阳郁结?当然,用五苓散尚可利尿而除颅内高压的症状,可谓一举两得啊。有了这么多的好处,你说为什么不用呢?”章教授在开始说话时还有点咬文嚼字的,但说到后面就愈见流利。“这‘宣太阳之郁结’这课题是我近年才研究的,小姚你之所以不理解是因为你还拘于‘因证用药’的境界啊。”

邓教授接话道:“小姚,我说上两句你可不要在意哦。”

姚慎摇头示意不会。

那邓教授的身材肥胖,两手环抱着腹部坐在那里,虽是面带微笑的不时点头赞许,但自有一股雍容的味道,只听他道:“章教授说得没错,小姚你肯定还处于‘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的‘小柴胡’之境,在临床用药就有些放不开手脚了。”如果说章教授说话还比较含蓄,那邓教授说话的词锋就颇为尖利了:“用龙葵、蛇莓这类抗癌药物虽然看起来有些沦落下乘,但能兼顾病因,那又为什么不用呢?”

姚慎大感这番话说得似是而非的,但看章教授在一旁含笑点头,就不好出言反驳,毕竟章教授德高望重学识精深,自己之所以觉得不对,那多半是自己境界未到了。在围棋中是最讲究境界的,什么“坐照”、“隐忧”的,当年围棋国手吴清源之所以能称霸日本棋坛,将当时日本一流高手打到让先的地步,就是因为这“境界”二字。

章教授大度的将手一挥,道:“小姚不错的了,这么年轻就弄出了个‘联方’,而且在临床上取得不错的效果,象这样的年轻人可是少见的。”邓教授点头应是。章教授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小姚,关于‘联方’你是否可以给讲上一堂课?你在网上公布的那些理论虽然很详细,但方药有欠缺,象我们这般老同志看了自然不会有问题,但那些年轻人肯定是在云里雾里——摸不着风的。”

姚慎想了想,说道:“当时因为与药厂签了协议,就不好公布,现在看来,将之公布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姚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白血病的病势一般都较为急重,如把“联方”中的方子制成的片剂,就有药性缓慢而不利于病的嫌疑,而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试用的效果也确是不尽人意,所以姚慎才会说“公布”二字了,要不然违背了和约的约束,姚慎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制成片剂不行,那制成注射剂呢?药物制成注视剂可是有个讲究的。口服药物一般都经过胃液的与肝的灭活,在进入血液之前的成分已尽量的减少了对人体有可能产生的刺激毒害;而注射剂因没有经过食道的程序,也就没有经过肝与胃的首洗,所以一般要求的是药物的成分单一,以减少药物直接进入血液后的变化与可能带来的毒性。或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在临床上的中药针剂多是单方,就算是复方,也多限于三味药以内。就这个问题,姚慎曾与徐梧的两位厂长在电话中商讨过多次,都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两位厂长也曾组织人力想去攻关,但把所需费用来个简单的核算便不得不做罢了——费用太高,不是两个小药厂能够承受得起的。

章教授闻言,喜道:“那就好,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放得开。”

姚慎想了想,有些抱歉的道:“我在徐梧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在南陆呆的时间估计不能太久,如果是要讲‘联方’的话,就得尽早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