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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可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回信的,而杜牧和杜风现在几乎是每到饭点儿,就站在院子里,等着鸽子飞来……

在润州城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一个很奇怪的景致。

著名的风流才子杜牧,带着他的小书僮,每天午时就开始一起爬在墙头上,看着远方,眼睛里全是无尽的期盼。开始的时候,附近的邻居还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朋友或者亲戚要来,所以才这么焦急的等待。可是,连着一个月,也没看到杜牧家里来什么客人,那些邻居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了。他们哪儿知道,这一主一仆,等待的就是两只鸽子啊!

春天一晃而过,眼看已经是初夏时分了。

杜风估摸着,冯鹤娘那头的鸽子也差不多就该被吃完了,而他手里的银子也实在是不多了。好在应该再熬上个两三个月,李德裕就该到润州来就任了,大致能熬的过去吧!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连着三个月,一只鸽子都没飞回去,冯鹤娘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发现不对劲了,何况冯鹤娘不但不傻,而且还是个挺聪慧的女子。杜风开始担心,冯鹤娘会不会破釜沉舟似的,心下一横,直接跑到润州来。毕竟三个月一封信不回的确有点儿奇怪。而且依照冯鹤娘那种性格,还真的说不得她就能直接从长安跑过来……之前是因为碍于俩哥哥,冯鹤娘大概有些抹不开脸跑出来找情郎。可是,这么久都没联系,也说不得冯鹤娘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的性格里原本就有那种豪侠之气……

想到这些,杜风担忧之余,立刻开始行动,将后院所有的鸽子毛都归拢到一起,考虑到年底天冷的时候做几件“鸟毛服”送给李德裕拍拍马屁倒是也不错,便也舍不得扔掉,就全都藏在了后院的地窖里。

前后打算了一下,发现基本上没什么漏洞了,杜风这才满意的再次爬上墙头,等待今天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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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杜牧和杜风饭后,大概是太过于闷热了,两人便商量着去长江边走走,吹吹江风。

于是,这一主一仆便一同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沿着江南独有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慢慢的向着长江的方向走去。

青石板铺成的路总是很奇怪,每到了越是炎热的时候,地上就仿佛越是要渗出水来,看上去永远都是湿汲汲的,脚踩上去也颇有点儿打滑的样子。

很小心的出了巷子之后,两人终于走到了大路上,穿过几条街,也便很快到了江边的堤坝之外。

杨柳已经是一派浓绿了,而不是像是春天时候的那种葱葱的翠绿。凉爽的江风吹在脸上,让人们短暂的忘记了那炎热的夏季就要来临。

走了一会儿,杜牧有些累了,便靠在一棵柳树旁,看着江心中翻腾的波浪。

一条小渔船经过,那小小的渔船在长江的惊风骇浪之中显得尤为的颠簸,在浪尖上忽上忽下,扣人心悬。

等到小船终于停靠在了岸边,杜牧和杜风却看到从渔船上走下来的是一个胡子都有些发白了的老年渔翁。

杜牧不禁感慨一声,“这位老渔翁看上去至少有六七十的年纪了,怎么会还要如此操劳……”

“这便是穷苦人的命……”杜风淡淡的答道。

杜牧叹了一口气,突然就诗兴大发,“白发沧浪上,全忘是与非。秋潭垂钓去,夜月叩船归。烟影侵芦岸,潮痕在竹扉。终年狎鸥鸟,来去且无机。”

杜风很清楚,这是杜牧一首叫做《渔父》的诗,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所作。

他刚想感慨两句,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带着点儿笑意说到,“这位公子高才啊!”

两人俱是一愣,随即回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颌下两缕长须,身上一袭青色的绸衫,一看就是富贵中人。而且气度不凡,很有点儿贵族出身的样子,这种从小就养成的颇有点儿倨傲的气质,是很难学来的。

杜风心里暗暗留上了意,此人恐怕不是个普通人!

第一卷  寄人篱下  第二十九章【浙西观察使李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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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浙西观察使李德裕】

看人杜风比杜牧的经验要强的太多了,杜牧还跟那边傻乎乎的客套呢。

“这位兄台过奖了,晚生也只是偶生感慨而已,无他无他。”

那人平静的回了一句,“听口音你不是江南人氏吧?”

杜牧很客气的回答,“是的,晚生是京兆府的人。”

那人眉毛抬了抬,似乎有点儿惊讶的样子,“哦?你也是京兆府的?”

杜风在旁边看着这俩人一问一答的,就一直在很细致的观察。看那人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子久居高位的那种傲慢。这里说的傲慢并不是说那种趾高气扬的小人德行,而是一种出身豪门或者是久居高位历练出来的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虽然不至于说是睥睨天下,但是也是那种雄霸一方的豪气。特别是当那人说到杜牧也是京兆府的人,显然就说明他也是长安人……这就不得不让杜风犯嘀咕了,难道是什么大官儿微服私访?

之所以杜风会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此人显然出身名门,而且看现在这副气度,应该不会是京官外放。古时候可没什么下基层锻炼的说法,什么太子党衙内之类的,在获得重用之前先丢到外地的基层组织锻炼个十年八年的,等到资历混到手了,再调回中央。古时候没那么多事儿,外放的,基本就是被排挤出权力中心了,绝大多数当官的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长安城里凑,只要进去了,就再也不想出来了。所以,如果被外放到外地,哪怕就是外放到扬州润州杭州这种江南烟花富裕之地,恐怕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多少在气质上会流露出一点儿失意来。可是眼前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不得不让杜风怀疑此人是微服私访的,或者是那种什么奉旨出巡,也就是钦差大臣什么之类的……

这边杜风琢磨着,那边杜牧听到那人的问话,恭恭敬敬的回答,“是的,晚生正是京兆府的人。听兄台口气,似乎你也是京兆府人?”


那人笑了笑,伸手捋捋颌下长须,“呵呵,是呀,我也打京城来。这位公子来润州是来游玩?”

杜牧摇摇头,“那倒不是,我父母早亡,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江南这边气候甚好,风景也佳,到这边打算小住个几年,静心做做学问。京城里亲友太多,俗凡之事叨扰,难以静下心来……”其实,这基本都是杜风给他设计的台词,让他见了看上去比较华贵的人就这么说,不然依杜牧那狂傲的性子,不定跟人聊些什么青楼勾栏里的风月之事呢。

那人颇有些欣赏的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晚生小姓杜,单名一个牧字,表字牧之……”

那人闻言显然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杜牧?杜从郁是你的父亲?”

“正是家严……尊驾是……?”

那人稍稍顿了顿,手背在了身后,“我姓李,双名德裕……”

杜牧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想着这个杜风好像算得太挺准,这个李德裕还真的到润州来了。可是杜风心里就纳闷了,心说这个李德裕不是九月才来的润州担任浙西观察使么?怎么这会儿才六月初啊,他就来了,整整提前了三个月。

杜风心里急速的转开了,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九月到润州担任浙西观察使,但是京城那边的命令不见的就是九月才下达啊,说不得三四月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到一个地方为官,总是需要交接的,就得提前到这儿,然后跟原先的浙西观察使交接,等到一切交接完毕,才能正式走马上任。那才是真正担任浙西观察使的时间。李德裕六月来了,虽然的确是早了点儿,但是也算是情理之中。这交割一下至少也需要花个个把月的时间,然后还有什么各路乡绅地方官员的恭贺之类,恐怕也少不了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说起来李德裕也没有提前太多,只是可能这人既然在京城遭到了贬谪,干脆是接到圣旨就直接走人了,也懒得在京城多呆而已。

就这么一会儿,杜风基本上算是盘算好了,他站在杜牧身后轻轻的捣了捣他,意思是让杜牧记得一定要跟李德裕好好的滔滔关系。李派的领军人物啊,只要跟这个关系弄好了,杜牧以后的发展立马就能一马平川,即便不是如履平地,至少也没有大的障碍了。至于那些小小的坎儿,不会出现太大问题的。

因为彼此显然都是知道对方名讳的,都是京城里的名人,虽然没见过面,但是要说没听说过对方,那绝对是假话。其实杜牧倒是没什么,主要就是跟李德裕随意聊聊江边风景以及这润州地方的风土民情这些事情,可是李德裕心里犯着嘀咕呢……

“不是都说杜牧这小子是个风流浪荡子,从来不守规矩么?平日里能够听到这个家伙的新闻,除了是又有一首惊才绝艳的诗问世,就是又在青楼进了哪个眼高于顶的红牌姑娘的房间了。茶余饭后,这都是坊间流传的谈资。特别是那个墨香楼的止小月姑娘,据说就对这个小子青眼有加……可是,今日一见,倒看上去是个谦谦君子,一点儿那种浪荡子的狂放之色都没有。谈吐之间大气浑然,举止也不见轻浮……难道是这个坊间的流传有误?”——带着这样的心思,李德裕对于眼前这个“焕然一新”的杜牧产生了点儿兴趣,不禁聊着聊着就挺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