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们要知道,家庭里没有女人,男人们无论去哪儿都宁愿骑马。从安德鲁的母亲活着的时候这辆轻便马车弃置不用了,如果她不得不坐着严实不透风的车辆旅行,她就容易得病,因此她要么使用这辆通风透气的轻便马车,要么就坐一辆简单的运货大车旅行,不管天气怎样。我相信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夫人;凡是适合她的对我也就好极了。“不过我离了题,讲原谅。我叔叔和我来到了这个家族的家——它叫库比山——应安德鲁的要求,让安德鲁的父亲看看我是一个普通少女,不是一个女骗子,以此来缓和他父亲对我的反对情绪。要不是为了安德鲁的缘故,我早就已经离开了。在昨天发生了事故以后。我开始想,为了安德鲁的缘故,倘若我离开了也许会好一些。

在梅尔罗斯小姐讲述家庭不和事情期间,福尔摩斯开始表现心神不定的迹象,现在他急切地向前探着身子,给人一种他的全部想象力和神经都用来留神倾听的印象。“休伊特全家的人都是当地猎队的成员,”那个姑娘继续说下去,“而且他们对马和猎狗着了迷,对他们来说天天去骑马就象吃饭一样自然。因此安德鲁昨天骑着马和他父亲与他的哥哥戴维和内德又一起出去了,虽然实际上猎人们并没有集合。我叔叔和我都是城里人,不习惯休伊特家人那种能骑善射的作风。我们留在了家里,因此,发生不幸事故时我不在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从安德鲁和他哥哥内德那儿听到的全部详细情节。

“他们最初骑着马缓缓而行,但是沿着树林通往右手边开阔草地的小径上有一个小山岬。要到达草地必须跨过一条与小路平行的小河,安德鲁催马跳过了河水,当他降落到远处的河岸上时,马镫突然断裂,安德鲁猛地摔倒了。医生说他的伤势不重,会完全恢复,不过当我想象我的爱人会发生什么——”

“梅尔罗斯小组,”福尔摩斯打断她的话说,“什么使你认为这次坠马不仅仅是坏马镫皮带的事故问题,你检查过马镫吗?”“我从来没有想到那样做。就此而言,我的安德鲁也没有想到。是我叔叔想到了。不过我可以按着顺序讲故事吗?要不然恐怕我会漏掉什么重要情况。安德鲁坠马时,他最初不省人事地躺着,因此没有人知道他的伤势可能多么重。当他大哥骑着马回家派人去请法辛盖尔医生时,他父亲和内德就留下来和他在一起。因为我想陪在安德鲁身边,所以我叔叔和我就坐着大车和戴维一起赶去了。”“谁赶那辆大车。”

“老普拉特,那个马夫。”

“那么普拉特赶车,你和你叔叔坐在马车里,戴维·休伊特在旁边骑着马领路去现场?”

那个姑娘点点头。

“你到达草地时,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我可怜的爱人几乎昏迷不醒,头和双肩偎依在他父亲怀里,伸手伸脚地躺在草地上。”

“他的另一个哥哥,内德,在哪儿?”

“他站在附近,挥手示意我们快去,而且指着大车轻轻易易就可以跨过的小河最浅的地方。”

“你记得起谁说过什么话吗?”

“休伊特的话是女人不能重复的那一类话。直到他看见我,叫我别碍事,他说的话没有任何具体内容,只要说这一句就够了。”

“你是说他怒气冲冲地咒骂,梅尔罗斯小姐?”

“有点怒气冲冲。他一定是心烦意乱了。”

“紧接着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鲁的父亲和大哥把他抬到大车上。当马夫稳住马,使得大车不移动时,我叔叔助了他们—臂之力。一旦安顿好安德鲁,我爬上大车,我们就立刻动身回家了。”

“在这段时间大哥戴维做了什么?”

“我没有注意到,我只顾关心我未婚夫的情况了。”

“当然啦。这么看来,马夫赶着大车送你和受伤的人回去——还有你叔叔吧?”

“没有,那辆大车太小了。没有叔叔待的地方,因此他打算骑着安德鲁那匹马回去,当时还不知道马鞍毁坏了。但是到那匹名叫格伦纳迪尔的马旁边时,他发现了地上的马镫。他想他可能再把它系好,但是他找不到用来系上它的皮带。这时内德走近告诫他不要试图骑安德鲁那匹马,说它是一头太烈性的牲口,不适合缺乏经验的人骑,我叔叔对他说马镫皮带丢掉了,于是他们一起劳而无功地稍稍搜寻了一下。然后他们一起骑着内德的马牵着安德鲁那匹马回去了。”

“你能完全肯定马镫皮带给人从地上拿走了吗?”

“最初,我叔叔以为他很可能只是没有看见它。当我和安德鲁在病房里的时候,他无事可做,而且马镫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很好奇,因此他又走回出事现场寻找,但哪儿都找不到马镫皮带。他不由得考虑起可能有人以拿走皮带来掩盖用某种方式割断或削弱它的耐用性以致使安德鲁坠马的事实。”

“断掉的是哪个马镫?”

“右边的。”

“啊,是的。如果人们要选择哪一个马镫来破坏,那就是右边的,因为左边的在上马的压力下早早地就断了。为什么你认为有人想伤害安德鲁?”

“我只想到有人想阻止或拖延我们的婚事。”

“不过请原谅我这么说,梅尔罗斯小组。休伊特家的一个成员企图伤害你,而不是他们自己的亲属,谅必更符合逻辑。”

“我明白那一点,福尔摩斯先生。不过伤害我未婚夫的人会有什么别的动机呢?”

“他没有敌人吗?”

“一个也没有。”她断然地摇摇头。

“你能肯定吗?除非我弄错了,你认识他并不久。”

“是真的,”这位小姐承认,带着惊异的神情,“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哦,如果你们相识了更长一段时间,那么以前你自然至少会遇见他家里的一些成员。告诉我,你对另外的人讲过你的怀疑吗?对你的未婚夫呢?”

“只对他讲过,但是他认为那仅仅是意外事故。”

“然而你和你叔叔不这么认为。你似乎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少女,梅尔罗斯小组;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使你认为这可能是暴行?”

“是好多事情的总和使我们感到怀疑,福尔摩斯先生。安德鲁坠马本身,马镫之谜,那个家族的历史——”

“那是什么历史?”

“这不是休伊特家族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意外事故。好多年以前安德鲁的伯父、上校的大哥打猎时,他的马倒在了他身上,他因此而死掉。”

“这是多少年以前的事?”

“三十年。在我的安德鲁出生前一年。”

“这个家族的历史还有问题吗?”福尔摩斯探听。

“这很难用言语说明。我可能给家庭制造了比情有可原的争吵更多的不和,不过事实是,自从三年前他母亲失踪以后家里就闹起了纠纷。”

“失踪?”福尔摩斯抓住话茬儿。“难道她抛弃了她丈夫?”

“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关于她的命运家里意见分歧。安德鲁相信她死了,他父亲说她抛弃了他。”

“你说她只是消失了踪影?没有对人说一个字?”

“休伊特家的人没有听见过。”

“没有暴行痕迹吗?”福尔摩斯沉思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个案件。你说,三年前吗?”

“是的,三年前年终的十月。”

“在萨默塞特这个地区吗?”

“最后看见她是在离这儿不到四英里的一个邻居家。”

“一个迫使主妇离家出去的家庭,下一次家中一个应只发生某种不同寻常的事故时就会小心警惕。不过我猜想还有一些情况,别隐瞒,梅尔罗斯小姐,我只有了解了你了解的一切才能帮助你。”福尔摩斯看出我们的女主人有点犹豫,好像下不了决心对我们讲其余的故事。在他和蔼的催促了,她似乎做出了决定,于是就哆哆嗦嗦从坤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把它递给了他。“我第一夜在库比山发现这张字条被偷偷放进了我房间的门下。”看到这个案件第一个明确的证据,福尔摩斯显然非常高兴。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那封信很短,没有签名,而且是用明显的男性笔迹写的:

我认为结束你的婚约是值得的。如果你对我的建议感兴趣,半夜就在凉亭里与我会面,如果你愿意就把你叔叔带来。福尔摩斯仔细研究者那张纸的正反面。“你和这个人会面了吗?”他问。梅尔罗斯小姐和我两个人不明就里地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一个高尚的女人怎么能够考虑赴这样暧昧的约会?

“我没有,福尔摩斯先生!”虽然我刚刚和这位小姐结识,但是想到她竟然遭受到这样的羞辱。我发现自己义愤填膺。“你叔叔对这种可恶的表示有何反应?”我问。

“我不敢给他看,医生。他是一个温和的人,不轻易发怒,不过万一他知道了这件事,恐怕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就会破裂,无法弥补。我想最好是完全不理睬那个便条,以置之不理的方法,给予它可能最明确的断然拒绝。”

“完全对。”我称赞说。

“不错。”福尔摩斯吆喝道,很显然他认为失掉了一个机会。在他的价值尺度上好奇心居于那么高的位置,以致他有时很难接受别人的生活受更习以为常的动力支配这一事实。“我可以保留这张字条吗?”他更温和地问。

“请保留着吧。不过千万不要给我叔叔看。”

“你不必担心这个。喂,梅尔罗斯小姐,把你到达东匡托克那天做的一切事情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