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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的讲课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力。

最后一堂课结束了。教授把刚才用来在黑板上划出精彩图表的粉笔放下,两手按着讲台,沉默了一会儿。

“我希望你们合理运用你们的知识,”他声音不高、却充满深情地严肃说道,“要忠诚地为社会和祖国服务……绝不能对别人藏有坏心,记住人的伟大使命。”

接着教授谆谆教导学生避免自己的毛病,绝不要离开行善的轨道。他讲到了真理和公正,教导学生成为一个“不以夸夸其谈来掩盖自己不学无术”的正派人……这是父亲对不懂事的孩子的教导,很自然,显得有些守旧。他的宽宏大量的判断使人感觉不到他词藻的华丽,而对教授的豁达肃然起敬,因此,激起了一片掌声。

教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侦查员和涅斯捷洛夫。为刚才与学生们动人的道别和自己的讲话而感动的教授在同他们谈话之前首先擦了擦湿润的双眼,仔细地把手帕叠好放回衣袋里。

“说真的,人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他好象是在为眼泪和激动对客人表示道歉似地说道,“我越来越相信这一点……你们能对我说些什么高兴的事啊?”

涅斯捷洛夫低下头在想,在侦查员没有开口之前他绝不抬头。侦查员心想,教授是在问涅斯捷洛夫,他也没有作答。沉默了半天,涅斯捷洛夫鼓起勇气说道:

“我们给您带来了悲痛的消息……我们是送鲍里涅维奇的尸体来的。”

“哪个鲍里涅维奇?”教授顿时感到莫明其妙,问道。

“就是助教鲍里涅维奇,”涅斯捷洛夫沉痛地说道,“他看来是自杀的。”涅斯捷洛夫觉得血往脸上涌,但仍平静地补充道:“是在他家里发现的,头部被子弹击穿。”

教授用手模摸宽大的布满皱纹的前额,双手抓住了胸口:

“我的上帝,”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发生的?”教授好象忍受着极大的疼痛,夹紧下巴,无力地靠在转椅的后背上。他痛苦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用发抖的手捂着眼睛。

“怎么会这样?”他难过地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教授难过极了,他悲痛欲绝,摇着头,莫明其妙的目光从一个人身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我还想要退休,”他大声说道,“我已为自己选好接班人,我教会他,使他站住脚。现在我把教研室交给谁呢!我是对他寄予希望的。难道真的是自杀吗?”

他沉重的眼皮垂了下来,为了不与侦查员的目光相遇,他专心致志地结着白大褂上的纽扣。

“不得不相信,”侦查员肯定地说道,“鲍里涅维奇是自杀。”

“这就不合逻辑,”教授带着责备死者的口气说道,“这个人从不承认世界上有自杀,他已为此写了论文。不合逻辑。好,去看看。”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喘了口气,虚弱地迈开脚步向楼梯口走去。

在教授检查自己学生的尸体时,季娜伊达用手势叫涅斯捷洛夫过来。她站在打开的硬纸盒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铜手把放大镜、皮尺、海绵和解剖用具。她的脸、动作和身材都透着冷漠。她慢慢地抬起眼皮,痛苦地看着涅斯捷洛夫。

“这是怎么发生的?”

她的嘴唇歪斜,眼中含泪。

涅斯捷洛夫随便耸耸肩膀,把对侦查员说的话都告诉了她。他说得肯定、平静,甚至对自己惊慌失措,以致引起侦查员的怀疑也感到莫明其妙都对她说了。女助教机械地盖上纸盒子,沉思起来。脸上毫无血色,她好象因痛苦而丧失了生气。

“几点钟的事?”季娜伊达低声问道,“您听到枪声没有?”

“八点半。”他肯定地答道。

“八点半?”她突然活跃起来,“这正是象命中注定的。我今天也是出了不少莫明其妙的事。今天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比哪一天醒来得都早,我还认为已经晚了,就挤命往电车站跑。”

接着她讲了她忘了带月票,换错车和电车遇上交通堵塞……”

“我好象是有预感,近来一段时期他尽讲关于死。只是我没有事先预防这一不幸……”

她睁大的眼睛,痛苦的微笑都在祈求他人的信任。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涅斯捷洛夫惊奇地说道,“鲍里涅维奇无论对我,还是对任何人从未淡过这些,也没有抱怨过什么……”

“他不是对所有的人都那么坦率,”女助教暗示出自己与死者的亲密关系,说道,“自从他肺部发现阴影后,他就变得不自信,多疑,他认为他得了癌症。您是了解他的,他是非常容易被人说服的。这还不是全部。”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不再想让您激动了,找时间再谈吧。您的脸色不好,要挺住,坚强一些。”她劝他,但没有说完,她不知为什么激动。

在这痛苦的一天,她是第一个同情他的,涅斯捷洛夫怎么能不同样对待她呢?

“坦白地对您说,季娜伊达,近来我也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我都为我的神经担忧。”

“我禁止您这样想。”她装出严厉的样子说道,“您不过是劳累过度,神经衰弱而已,早就应当休息休息了。”

微怒的神色和严厉的命令都没有使涅斯捷洛夫同意她的说法。

“不,不,季娜伊达,不能闭眼不看我遇到的事。如果要发展成幻觉,那就糟了……”

感受到的一切使他疲惫不堪,他渴望安慰,并想把一切都说个痛快。

她明显地表示出难过,眼神露出不安。

“别难过,涅斯捷洛夫,别去想这些吧,您是坚强的,您不怕考验……”

她知道涅斯捷洛夫的健康在战争中受到损害,而且越来越坏,她乐于让他讲出真话。她正在麻利地在桌上摆着手术用具,不相信地讥讽地笑笑,心想,涅斯捷洛夫应当明白,他的一切异议都是多余的。谁也不信他的幻觉,他最好还是把这些全忘掉。

“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有病,”他还一个劲儿地想得到她的同情,“因为我自己没有发觉。昨天我以为有人敲窗户,我醒来了;今天楼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清清楚楚地听到脚步声。我曾想,这是您的脚步声。您想象一下我那时的处境——隔壁房里躺着鲍里涅维奇,而走廊里有人偷偷地溜过……”

季娜伊达只是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好象开始同意他所谈的话了。他为她的同情所感动,急切地要他相信,这脚步声及其它都是他幻觉的产物,更可能脚步声是从邻居房里传来的,再说墙壁很厚,但脚步声是听不清楚的。

“我要侦察员相信,”涅斯捷洛夫说道,“楼里除了我以外一个人也没有……”他停了停,微微笑着补充道:“侦查员好象在怀疑我……”

“倒霉的一天。”季娜伊达好象是从痛苦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了,说道,“今天我们失去的太多了。”

这时解剖室里仍是按照常规在工作。解剖台上正在解剖,接待室里传来激动的声音,有时传来讲话和哭泣声。教授与侦查员在讨论问题。帕霍姆怀着极大的兴趣查看着鲍里涅维奇太阳穴上的伤口。他低头看看皮肤上的星状裂口,好象是想看清楚血管,并紧张地思考着什么。

在解剖昨天在森林里发现的那具尸体前,季娜伊达再一次翻阅了调查报告,然后放下文件,问涅斯捷洛夫:

“您检查过鲍里涅维奇的尸体吗?”

“是的。我还拍了照,画了平面图。”

“您得出什么结论?”

他想起了侦查员对他吹毛求疵,粗暴地检查他的双手和衣服,好象在给他带来不必要痛苦的人的面前辩解,肯定地说道:

“肯定是自杀。子弹射入颅骨,枪口顶着太阳穴开的枪,太阳穴上有火药灰,是‘那干’式手枪……”他受自己决心的鼓舞,说得更明确,“不管他侦查员怎样顽固,他不得不同意我的看法。”

她用手势要他不再说下去,同情地点点,说道:

“不值得回忆了,算啦,别再想啦。等解剖时再看吧。”她又压低声音补充道,“科尔涅托夫是一个缺乏经验的侦查员,再说遗憾的是这个人太急躁。他也不必归罪于您。他的证据是足够的:楼里除了您,一个人也没有。您自己太不谨慎,还有您的神经,在这种处境下,聪明的办法是不要引火烧身,让人家对您产生怀疑。侦查员可别受迷惑,谁也不会让他欺侮您的,再说也不会把您关进监狱。您要是不反对,我去向教授打个招呼……”

教授和侦查员向他们走来。

“科尔涅托夫坚持马上解剖。”教授说道,“您看怎样,涅斯捷洛夫?”

“您知道,我们应当等十二个小时。”涅斯捷洛夫答道。

“为什么?我们这里有足够的医生,”教授说道,“我们一起研究死因,一起签署报告。”

“正确。”科尔涅托夫同意道,“但解剖应当由别人来做……案件的见证人不能担任法医鉴定人。”

涅斯捷洛夫责备地看了侦查员一眼,讥讽道:

“今天是见证人,而明天就会成为被告,那时就可以关起来了。”

教授很不满意,他对法医的异议总是感到很痛苦的,但对涅斯捷洛夫的解释,教授感到既没有委屈,也没有戏谑,这使他平静多了。

“小鸽子,”他对季娜伊达说道,“科尔涅托夫坚持立即解剖,只好让步。您来承担这次解剖任务吧。您也很难过,这我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