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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据说以前有个聪明轻浮的弟子无意中这样练过,得其速成,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领悟了妙法,谁知好景不长,一段时间以后,走火入魔,疯癫而死!广成派里人所皆知,是练气的大忌。”

宁一刀茫然不解道:“他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唉,孩子,这世间不是每个问题都有因为所以,依他善妒多疑的个性,我估量他是看你聪明,恐日后超越他的成就,所以就想毁了你。”宁一刀听得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做梦都没想到别人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他仍不能置信地摇摇头:“我不信,除非你拿证据出来,不会的,龙大哥不会害我的。”

鲁大成叹息道:“等你明白过来就太晚了,你自己看看丹田上是不是长了条青丝,欲通往心口上去。”

宁一刀依言捞开下摆,肚皮上果然贯穿了一条青线,渐往心口上升去。鲁大成道:“这正是经脉运行岔位的状况,如果青线到达心口上,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你了!”宁一刀这才完全相信他说的话,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鲁大成道:“幸好还练得不是太深,只要纠正经脉的运行,未尝不可再练。”停了一会,道:“道家讲究丹鼎,王图鹿热衷成仙,在山门时,就常谈起修仙成道的办法,他以为鼎器是指女子,又将张三丰的《无根树》中所说的‘无根树,花正微,树老重新接嫩枝。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作样儿。自古神仙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曲解为男女双修。我曾和他争辩,他微笑不语,我原以为他同意了我的看法。却不想他自恃大师兄的身份,不屑和我多争辩而已。后来大家都下山寻找让天成子复活的办法,才将此事搁下,没想到他上次受挫,不思悔改,变本加利地疯狂,修炼采阴补阳的禁法,犯下很多淫案,全国道教协会正四处搜查他的下落,要将他缉捕归案。”

宁一刀虽然不甚明白采阴补阳的意思,但也知道是极其邪恶的事,回想起来一阵后怕,满头冷汗淋漓,自己竟险些被貌似正直的王图鹿暗算,如果不是鲁大成惊醒自己,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谁加害。他回想起,王图鹿意味深长的话——“可怕的是人啊”。

鲁大成神色黯然:“回想起来,现今同门所剩,能知道的就我和他二人了。当年场面混乱,血流成河,凄厉的呼号声,临死的呻吟声,至今犹在我夜半梦深处苦扰。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天成子的下落,想将他重新封印,赎清自己的罪过。”鲁大成沉默不语,陷入了回忆: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触目惊心的血泊,门人弟子死伤殆尽,冷风穿过房屋的废墟发出呜咽。他梦魇般地摇摇头,使头脑一醒,又禁不住沉重地叹息了声:“都怪我们当时鬼迷心窍,满脑子成仙得道的宏愿,最后可悲地葬身妖怪的爪牙。”

宁一刀震撼道:“难道天成子还没死?”

鲁大成点头:“绝对没有死,那位高僧虽然将他重伤,却仍被他遁去,眼下就隐藏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个角落。”目光投在宁一刀面上,带着期盼地说:“孩子,我当年对你犯下的罪行,你能原谅我吗?”当年宁一刀虽无恙回家,但毕竟是他带到险境,狂热的心中也做好了让孩子殉道的打算,之后又揭开了封符,酿成延绵至今的残剧。

宁一刀见他面颜苍老,形容落魄,哪里还有半丝风度翩翩的医生气度,多年来精神上的折磨痛苦将他催老了,无论他以前干过什么错事,都已经得到了惩罚,何况他也已经改过自新,幡然悔悟。自己的这条命,说来还是他救下的,便叫了声:“鲁伯伯。”

鲁大成眼里腾起层水雾,悄悄用手背拭了下眼角,笑道:“好孩子,我们换个地方,要不等会他们又打转回来了。”

正  文    少年宗师    第十三章    龙虎山天师

鲁大成在前面引路,深一脚浅一脚,原来他的左脚已经跛了,略带佝偻的背影显得孤独凄凉,这些年来为了追踪天成子的下落,他一定付出了许多。一个人即便做过错事,如能及时悔改,努力清偿自己的罪过,多少能到别人的原谅。

这里位于城市边上的一处旷野,堆积着如山的建筑垃圾,沙地里长出了短短稀疏的杂草,大概是某项施工资金不能到位而停顿了。鲁大成将宁一刀带到他藏身的大水泥管,里面光线阴暗,鲁大成让宁一刀坐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凳上,自己从悬吊着的一个钩子上摘下一个铁筒,是装奶粉的罐子,又从一个塑料袋里倾出一些陈米,拿到外面升火熬起粥来。宁一刀仗着目力,打量陈漏的环境,手边上有个小木箱,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相框,让这狭小简陋的空间里添了分家的气息。宁一刀拣到手里,见相片上一个女子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女子温和地微笑,孩子嘴里正叼着颗糖,背景是海洋公园或者是某处度假的地方。光线一暗,鲁大成低头进来,见宁一刀端着相框,便笑道:“是我老婆和孩子的相片。”宁一刀没发现他的话语里有些酸涩,道:“那他们呢?”鲁大成长长地出了口气:“死了。”宁一刀吃惊道:“死了?”鲁大成眼里闪动着光,看着宁一刀,“如果英杰没死,估计也有二十岁了。”似乎从宁一刀身上看到了儿子的影子,他又喃喃道:“不知他们母子在下面过得好不好。”宁一刀忙道:“鲁伯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鲁大成抬起头来,伤感地笑笑:“说起来,也是段过往了,当年我是个工作狂,很少有空陪他们母子,有一次本来约好去海洋公园玩,但我还是食言了,他妈妈便带着他去,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只留下这张相片。”宁一刀道:“因为什么?”

鲁大成道:“据说是自杀,他妈妈抱着他,含笑跳楼。虽然目击者和警方是这样说,但我总认为一件很离奇的事。”

“很离奇的事?”

“不错,我妻子本身就是个心理医生,她很会调解自己的情绪,就算我工作成狂的时候,也因为她的理解和包容而没有产生过矛盾,而且只要我有闲暇的时候,会尽量呆在家里,家庭还是相当温馨的,她断断没有理由因为我一次失约而想不开!”

“果然奇怪。”

“人去室空,我几乎要发疯了,整天关在家里,心里又悔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他们生前多抽出时间陪他们。”宁一刀听到这里想起一句话:当你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

“后来,我无意中接触了广成仙派,并得知他们的成仙得道的计划,我砰然心动,只要我成了神仙,还有什么做不到?我做梦都想补偿,做梦都想让他们母子复活,所以我比其他的弟子更热衷于成仙。”可惜他一念之差,带给别人和自己更多的痛苦。

宁一刀心里感到压抑,多么沉重的往事,关于一个美好的家庭瞬间家破人亡的故事。


鲁大成突然一拍大腿,失声道:“哎呀,饭要糊了!”急忙抽身出去。宁一刀吸吸鼻子,空气中果然有丝焦糊味,他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相框,双手合十向相片拜了两拜,“鲁伯母,鲁大哥,鲁伯伯是个好人,你们不用担心他,也祝愿你们平平安安。”相片里的女人嘴角似乎笑了笑。宁一刀吃了一惊,忙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却根本没有异样,才明白是自己眼花了。

鲁大成撤了火,重新进来,道:“看我尽说些没用的,岔气纠偏才是正事。”指出宁一刀穴道上由气结成的硬块,宁一刀伸手一探,果不其然,自己体内感到真气充沛的地方,正是这些气块凝结的所在,就像洪水蓄积在高山,伺机崩决,真气越足后果越严重。鲁大成道:“修真学道最忌心浮气躁,速成的禁法虽然见效凌厉,却于人体有大害,我先告诉你正确的经脉运行方法。”当下指点宁一刀正确的行气脉径,纠正岔气。宁一刀一言运行,感觉体内汹涌的气流开闸泄洪般分散了,经脉里的气感微弱,不觉有些失落。鲁大成看出他的心思,点明道:“世上本就没有速成的方法,仙书异果都是虚妄,现在虽散了逆行经脉所郁结的内气,却也因此步入了正轨,只要你持之以恒,勤加修炼,必定能有番成就。”宁一刀道:“是,我知道了。”

突然听见水管顶上有人用脚踏了三下,像个有礼貌的人在敲门:“请问,贫道可以进来吗?”鲁大成的面色变了,想不到还是没逃脱道教协会的追踪。

鲁大成按压住宁一刀欲起的身子,示意他别出声,自己慢条斯理地钻出,见水管上高居一个人,长身玉立,面容清癯,正是早先追宁一刀的道人。道人微笑道:“有劳主人亲自来迎接,真是受宠若惊,还有位小兄弟呢?”宁一刀见他提起自己,知道瞒不过,便走了出去,大声道:“我在这里!”

道人微微有些赞许,说:“你毕竟还是出来了。”宁一刀坦白道:“我没有过错,为什么要躲你?不过,我也并不知道他在哪里。”鲁大成有意无意地挡在他身前,道:“道长是有德之人,洞事若微,应该知道王图鹿所犯下的罪恶和这孩子没有关联,而且他也差点被暗算了,怎会知道王图鹿的下落?”

道人微笑道:“不管你们说不说,道教协会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就算他生着翅膀也跑不掉,这次抽调了各门的好手尾追堵截了好几个省,终于将他逼上绝路,所以是志在必得。”瞳孔里飞过丝紫气,鲁大成感觉气氛杀气腾腾起来。

宁一刀凛然道:“我不想辩白太多,但我敢发誓绝不会袒护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