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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瞥了王胜男一眼:“你为什么会红灯照这种邪术?”宁一刀看过一贯道的某本教史,记叙了门人弟子在历朝历代的行事,他素来向往敬畏修道练气的人,自然大为留意,因此也知道红灯照的修炼方法,其诡秘阴森历来为正派人士所忌惮,早年更有一位感情上大失意的女子用童尸修炼,被一名割据一地的大军阀招揽来效力,暗杀了不少政敌,她一次在野外挖掘刚下葬的童尸,被路过的一贯道弟子围歼,女子虽然重伤而死,但一贯道的弟子也死了七名,引为一大恨事,至今仍有明训:“宁弄错,不放过”誓将红灯照铲除到底,除开一贯道与红灯照有宿仇外,即便一般正派出身的修道人一遇到往往也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宁一刀本不敢轻易断定是“红灯照”,但王胜男明白无误地喊出声来,他知道其中牵扯到“自古正邪不两立”的泾渭分明的界线,虽然不知道一贯道现在的势力怎样,这样传承遥远的派系仿佛是穿行在历史暗河里的沉沙,悄悄地滚动,等到有浪涛时才卷起波澜。说不定一个卖小菜的贩子,一个出租车的司机就有可能是其门下的弟子。他并不是迂腐固执的人,不会因为王胜男使用红灯照而怀疑她的人品,知道这好比一把杀人的刀在恶人手里就是凶器,在好人手里仅是工具。可这到底是禁忌的一项邪术了,容易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胜男自然不懂这些,她眨眨眼睛:“什么斜术?”她连斜和邪都没分清。宁一刀说:“就是你放出的灯,以后别轻易在旁人面前使用,不然会有大麻烦。”王胜男心里不以为然,但她喜欢看宁一刀微皱着眉头,端正严肃的样子,他为什么要蹙眉头,是不是关心我的安危,她想到这里,心里泌出一丝甜意,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宁一刀无法了解她的心情,见她忽痴忽笑也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提醒她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二人马不停蹄地前往位于盘龙岗半坡上的教堂,打听道教协会的消息,并请道教协会出面主持公道。盘龙岗路一带靠近郊区,人烟不够稠密,加上地势的原因,交通不够便利,所以到达那里的时候,虽然才是晚上的11点左右,但公路上已寂清无人。有变幻莫测的轻雾徐徐漫过,前方一座三尖塔状的哥特式建筑影影绰绰矗立在大坡上稀薄的空气中。两人一番奔跑,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粗重的鼻息在冷夜中呼出白气。两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给对方鼓劲。夜空一团漆黑,教堂的屋檐下挂着两盏昏暗的灯,微弱的灯光像一把带着魔力的手将来人的影子拉斜长。宁一刀站在描绘了细致花纹的高大木门外,轻轻叩门。清脆的敲门声在空荡的教堂里发出悠长的回声,似乎已传出了几个世纪那么远。良久没有回应,他惟恐里面的人听不见,便加重了力气敲,仍没有人答应。王胜男望着反射着冷光的欧式的彩窗玻璃,疑问说:“也许没人在。”宁一刀不甘说:“再敲敲看。”手指正要接触到门板,教堂内突然发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什么人,夜半在外徘徊?”宁一刀朗声道:“您好,我是。。。”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灵机一动说:“我是来祷告。”里面的人沙哑道:“现在已经晚了,上帝也休息了,请您明天再来吧。”宁一刀当然不肯就这样离去,“请你开开门,上帝是无所不能的神,他无时不刻地关注着子民,怎么会休息呢?”里面的人怔了一会,被他这样契而不舍的精神所打动,“那好吧,就放你们进来,但别太久了。”听见迟缓蹒跚的足音渐近,漆黑的门缝里也泄出一丝光亮,门咿呀地开了,探出颗白发苍苍的半秃头,他的面孔都是皱纹,被时间密密地挤压在一起,他披着半新不旧的斗篷,手掌里护着一盏白蜡烛,烛火乍迎冷风,吹得摇曳明灭。他耷拉的眼皮下是打量的眼光,上上下下地瞧了两人一番,宁一刀脸上挤出个微笑:“谢谢,麻烦您开门了。”老头哼了声:“要是再不开门,我看你打算把门都敲破了。”王胜男扑哧一笑,宁一刀窘了个大红脸,讪讪地道:“不敢不敢。”将门打得开些,让开身子,让两人进去。

宽敞高耸的教堂里整齐地摆放着成排的椅子,最上面是基督耶酥的青铜像,背负着拯救世人的十字架,一排白蜡烛在像前静静地燃烧,放射着神圣的光明。

老头袖了手在旁边看:“快祷告吧。”宁一刀是研玄修道的人,虽然对别的宗教没有轻视之意,但也不是很相信。因此平常接触得也少,不知道祷告应该怎么做。他双手合十,喃喃说:“上帝保佑我找到要找的人。”双手合十本是拜佛的姿势,老头见状怒道:“你是来祷告的吗?”宁一刀知道露了马脚,他也不想隐瞒来意:“对不起,请您原谅,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有急事要问,劳烦您老告知。”老头重重地哼了声:“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两个小年轻神色慌张,难不成是私奔?”王胜男眼睛一弯,嘴角上挂了丝笑。宁一刀啼笑皆非,忙解释说:“您老别误会,我们还不到那个年纪,再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们这次来打扰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王胜男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嘴里不知怎么泛起股苦涩,心烦意乱地绞着手指。

老头点头:“看来你们也是有困难的,我叫陈约翰,是教堂里主持仪式的神父,一般的事我都做得了主。”

宁一刀肃然起敬,他原以为老头只是个守夜人,“神父,说起来您也许不信,有人追杀我们。”

陈约翰惊异说:“追杀?那你们应该去报警。”

宁一刀苦笑:“问题是追杀我们的是一些法律难以约束的人,他们有着常人所不拥有的力量,难以在法律的条款上予以证明指责的。”陈约翰点头:“我懂了,在其他国家也有这样的事件,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明明知道是巫师诅咒害死的,但是却没有科学依据能证明诅咒能杀人,所以杀人的罪名就根本不能成立。想不到你们年纪轻轻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等等我。”他端起盏蜡烛,走到一扇门后,又回头道:“你们也跟我来吧。”两人遂跟着他穿过一条长廊,又来到一个房间,挪开右墙一幅圣母玛利亚的木框油画,听见机关的扎扎声,地砖上现出一条地道。神父将地室的油灯都点上,只见里面摆着很多的藏书和瓶瓶罐罐。陈约翰表情肃穆,从一个木箱子里,穿戴上了一件大红的袍子,又拾起一本镶嵌了金边的《圣经》,还有一瓶圣水,他浑身似乎充满了力量,精神焕发,宛如换了一个人,满脸的皱纹舒展开了,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主啊,保佑我驱逐魔鬼。”宁一刀看情形竟是这老神父要亲自出马斗法了,吃惊说:“魔鬼?他们不是魔鬼,是人。”陈约翰沉郁地望了他一眼,郑重地说:“魔鬼在他们心里。”

正  文    少年宗师  第二十一章  四大弟子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城市上空重压着浓黑的云团,隐隐的电光不时浮现,将远离灯火的偏于城市一角的漆黑小巷口照得若隐若现。肮脏污水从堵塞的阴沟里淌了出来,几只湿漉漉的灰老鼠东蹿西钻地寻觅着食物残渣,破落剥脱的石灰壁已经露出下面锈红色的火砖,一盏时明时暗的路灯有气无力地冷眼旁观着。

一个黑影子闪进巷子,巷子的深处奄奄一息地倒卧着一个人。黑影意外地噫了一声,俯下身去,并指如戟在人胸前疾点了几处,那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张眼一瞧,就要挣扎起来拜见。黑影一摆手止住他的行动,沉声道:“子臣,这是怎么回事?”

子臣喉头滚动,咯了口淤血,淤血中有许多细小的凝结黑块,喘息道:“弟子不才,有负师恩。”

黑影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举止之间从容笃定:“你能列入为师座下四大弟子之一,已经说明你非泛泛之流,入门以来十三年如一日地刻苦潜修‘犬灵术’,不是我夸口,你已经具备了开宗立派的资格了,没想到对付两个小辈居然一败涂地,真是叫人吃惊。”

子臣又羞又愧,勉力翻身拜倒:“说起来也是奇怪,弟子本来能轻易地将这二人一鼓成擒,但那女娃子丢出一盏红灯,弟子不知怎地就心悸胸闷,手脚疲软,这才着了道儿。”

黑影身子一凝,似乎触动了一件心事:“你是说红灯?”

子臣仔细回忆道:“不错,那盏灯别乎寻常的红,就像。。。。。。一团发光的红花,阴冷冷的,比野坟地里的鬼火更惨三分。”

黑影喃喃道:“难不成是。。。。。。”他心里蓦地想起一件往事,顿时一凛,也不继续说,改口道:“你的伤不轻,不但被破了犬灵之身,连正体也被打伤了。”揭开子臣的衣襟一看,一双淤青的手影端正地印在胸腹上。“是大擒拿手的推字诀,下手真狠,实已经得到了王图鹿的真传精髓。”

子臣艰难地喘了口气道:“当年他羽翼未丰时,师父为什么不早除了他,到今日反而碍手碍脚了。。。。。。”

黑影道:“住口,我们毕竟是修道之人,诚心向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得伤人性命,这是师门祖辈传下的规矩。何况当年他年纪尚幼,为师本有意收列其入门墙,但此子禀性外柔内刚,脾气倔强,耽于俗世之情,为师又见他脉上有伤,难有大成,成不了大患,实不足虑。”

子臣凛尊门训,又奇道:“他脉上为何有伤?”

黑影咳嗽了几声,才微微喘息道:“他是天生的七窍玲珑慧质,这种人除开聪明外,还有一项奇怪的能力,就是阴阳眼,能看到鬼魂,所以一个和尚就用佛门的加持法封住了他二脉,让他得已正常地发育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