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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趣的事?」

东方非将折扇合起,轻轻握住两端弯外折,笑道:

「本官一直在找,找一个能够让本官折也折不断,不,不能这样说,应该说,世上没有本官折不断的骨头,只是时间长短而已。状元公,你呢,是一个连折都不须折的人。但有一种人,我用力一折,第一次断不了,再折一次,一定断。」「啪」地一声,折扇顿时成两截。他哈哈大笑,将这柄断扇交给目瞪口呆的状元。「本官送礼一向只送给适合的人,这扇子就送给你吧。」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兴高采烈过,也很久没有这么热中期待过。阮东潜,你在哪儿?快来京师!快来吧!

就算你身边有千百条忠狗在帮着你,本官也想亲自跟你交手,看看你的风骨能撑得了多久?

思及此,他立刻想起那个作威作福的老秃驴,胆敢私派大内高手去除掉他心爱的玩物,不由得让他快步走出琼林苑,直往皇宫而去。

七个月后

月轮当空,软光铺洒在京师的夜街上。

今天是他生辰,百官为他大肆铺张,奉迎巴结到送女人送珍宝来祝贺,而此时此刻正是他今年生辰最后一个时辰,却不巧遇见了抢匪。

东方非抚过扇把,优美的唇形微地上扬。

这十多年来什么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无一幸免,能让他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几乎没有,长久下来他也真要以为自己与意外绝了缘。

好,真是太好了。他要安然脱身,一定得好好奖赏负责管辖此区的五军都督。

轿子停在无人的街道上,两侧店面早已关上,连盏外灯都没有留下,但借着明月,即使隔着轿帘,也能看见七、八名隐约的男子身形。

轿夫早就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东方非来回摸着扇柄,轻滑地开口道:

「平常京师治安就是如此吗?我就说,一入夜怎么静成这样,原来是有抢匪横行啊。」

「公子,虽然我们是抢匪,但也是讲义气的。我们不会强逼你出轿,只要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丢出来,立刻放你走。」

东方非镇定那为首的青年,笑道:「我身无分文,怎么给钱呢?」

「胡说八道!七哥,我真的看见他从一间很豪华的府邸走出来,他穿的衣服够咱们活一个月了!我没见过他,他一定不住在京师,怎么会出门不带盘缠呢——」

「住口!」叫七哥的青年喝道,阻止手下继续泄露他们长居京师的事实,他咬咬牙,说道:「公子,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要逼我们动手,你我都没好处的。」

东方非愉悦笑道:

「小兄弟,没有人告诉你,那间豪华的府邸是谁的吗?我打户部尚书那儿出来,你敢抢,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户部尚书?」叫七哥的青年呆了呆,立刻瞪向手下,低声问:「他真是从官大人的府里出来的?」

「我、我记得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宅子,七哥,我没瞧见有人穿官服啊……」

东方非轻笑:「小兄弟,本官用人有三个原则,一是好人不用,二是蠢人不用,三是凡敢坏我事的人。现在本官就可以预言,你将来必定死在你愚蠢的手下。」

「你……你也是官?」程七震惊问道。

「如假包换。不只如此,本官上轿前还瞧见角落有个少年直盯着我,那少年就是你的同伴吧?」

程七一听他是官,本要立刻撤退,后来一听他已经跟手下打过照面,当机立断喝道:「把他拖出来带走!」

东方非双眸遽亮,等着轿帘被掀起。他会被带到哪儿去呢?明天他不在朝堂不在内阁,有多少人会惊慌?有多少人会私下解决他?

一只粗手扯住轿帘,正要掀起的当口,夜风传来若有似无的低吟——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唔,君不见什么呢?三更半夜的,要真见了,肯定是见鬼了,果然连家便宜的面店都没有开啊……」清亮如风的嗓音飘散在冷冷的夜街上,显得十分突兀又诡异。

「七哥,那是鬼么?」

「住嘴!」

东方非不惊不慌,在轿内支手托腮,迎接意外中的一段小插曲。少年的身影由远而近,像还没有发现街头这一端发生了抢案。

他为官多年,了解人性至深。这黄毛小子一看抢案,必定反身就逃,就是不知道这叫七哥的敢不敢痛下杀手了。

透过轿帘,他瞧见那少年身形顿时停住,直勾勾地望向这里。他哼笑一声,等着看少年落荒而逃的美景。

「干什么你们?」那少年大叫,竟直奔而来。「京师里胆敢抢劫!」

东方非眼微瞇,惊喜地坐直起来。

原来这少年,是个有正义感的傻子!

「你停步!」程七立刻喝住:「敢再走前一步,休怪我不留情了!」

「你们七个人敢在京师内作乱,是本地人?」少年确定轿内人尚未受到伤害,他才怒道:「这就是皇朝盛世吗?五军都督在做什么?任由你们在城内行抢?」

「哼,盛世?」程七冷笑,内心虽不情愿,仍是亮了长刀。「真有盛世,你也不会死在这种地方了。」

少年瞪着程七,沉声问:「你杀过人了?」

「没杀过不表示你不会是第一个人。」程七冷静地说,心跳加快,手心发汗。

少年沉默地扫过眼前纷纷抽刀的抢匪,有的人连刀子还拿得不稳,有的则是明显打起颤来。

轿内的东方非则是兴致勃勃地注视接下来的发展,完全没有要出去帮忙的打算。通常有正义感的人,到最后只是死路一条而已,他还没亲眼见过有人被乱刀砍死,正好,看场生死斗当是祝贺他生辰吧。

带着期待的微笑忽然僵住,东方非看见始料未及的景象——

少年奔到附近的大户人家面前,不像在逃难,东方非还来不及思考少年这做法有何意义,就见大户人家两旁的石敢当浮在半空中。

顿时,众人抽气不断。

这是什么妖术?东方非微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象。这少年是巫觋?

「真要打吗?要不要试试?」少年认真地问。

「退!」程七咬牙道,确保手下全部撤逃后,才迅速消失在夜里。

少年凝重地望着他们消失的街头,也没有要追的打算,过了会儿才上前问道:「兄台,你还好吧?」

「……还好。」东方非确认石敢当已归位,再看向那模糊的少年身影……方才他到底是用什么异术移动石敢当的?

「没有想到,连京师内都有这种事发生。」少年微恼。

东方非暗笑他的沮丧,道:「听小公子语气,是刚来京师?」

「是啊,我今天才到的。」少年朝轿子抱拳笑道:「兄台,既然这附近不平静,我送你回去吧。」

东方非哼了一声,道:

「你以为那些人会回头再抢吗?他们是本地居民,平常混进市井之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就是抢匪。一定是有京师富豪遇见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奉上财物。要我说,除了为首的头儿还有点胆外,其它全是乌合之众……」语气忽地顿住,发觉这一身月白衣裤的少年,正灼灼注视着自己。

「兄台,你冷静又聪明,跟我家一郎哥挺像的呢。」少年又惊又喜地笑着。

「一郎哥?」

「是啊,我一郎哥是世上最聪明的人,说是诸葛再世他也当之无愧。」少年语气充满羡慕。「你跟他,都能在短短眨眼间看穿对方,不像我……」他摇摇头,暗自扮了个鬼脸。

东方非不知该称谢少年间接赞美他为孔明再世,还是该恼他竟把他跟不知是谁的家伙相比。

「兄台,反正你也没损失,不如回家睡个觉,明天醒来忘光光。」少年建议。

「你是说,放了他们?妇人之仁。」驳斥归驳斥,轿内的黑眸却亮得可疑。「你以为放他们一马,他们就能改过自新?」哪儿来的小蠢蛋?既蠢又正直,让他浑身兴奋起来。

「其实他们也……」

「小公子该担心的是自己。你已经看见他们的长相,如果你有心要揪他们出来是轻而易举,那群抢匪就算胆子再小,为了保住自己也会先杀了你灭口。这样吧,为免京师再有强盗横行,你去举报再加点贿银——」

少年一怔,问道:「要贿银做什么?」

嘴角微扬,他诡笑道:「自然是请上头的官员为你处理,保你性命。小公子,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上头的官员会因为你的举报而认真做事吧?」

「是兄台将官场想得太黑了。」少年皱眉,而后舒笑道:「即使有贪污之辈,但十个官里总有五、六个是好官。」

这少年看来还不算太天真,这样玩起来才过瘾。「小公子,你暂住在哪儿?不如明天你跟我一块去举报,我们来赌赌,看看承办的官员是十个里的哪一个。」举报之后,他要让五军都督放纵这区的罪犯,要让这小家伙看看什么叫官啊。

「不必了。」少年笑道:「我就是官了,这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东方非神色愕然,注视着少年发育不良的身子,质疑问道:「你是官?」

「是啊,今天才到京师来报到,明天就要上任啦。」少年爽朗地说。

「你今年几岁?」什么时候连毛头小伙子都能混到官位了?

「……我今年二十出头。」少年的小脸微晕,明显可见心虚。

「二十出头?」今晚连连错愕,全是拜这少年之赐。看少年身形又矮又瘦,虽然隔着轿帘看不清楚容貌,但总觉他年纪应该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