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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崔嘉伟愤怒地冲了上去,想挥起拳头狠狠地把他揍扁。这时候,两个身材粗壮的汉子就扑了上来,迅速地把崔嘉伟死死地按在沙发上,重锤一样的拳头把他的鼻腔打出了鲜血。崔嘉伟龇牙咧嘴地捂着小腹倒在沙发上,痛哭流涕地大口喘着粗气。然后,王宗德就潇洒地躺在了那个真皮座椅上,点燃了一根雪茄烟,故意语重心长地向崔嘉伟透露出那个让他感觉到是晴天霹雳的事实——孔天引揭发了大德和崔嘉伟。崔嘉伟瞬间就崩溃了,感觉整个身体被卷入了暴虐的雪崩之中了。他的心肺将要因为愤怒而爆裂了,他全然忘记了鼻腔里还在汩汩地流血。崔嘉伟宁愿相信王宗德在故意欺骗他,可是快要进监狱的人怎么还会有心情去欺骗他呢?崔嘉伟真是迷惑彷徨——孔天引为什么会这么冷酷呢?为什么出于私利断然葬送了伙伴的前程呢?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伙伴身陷囹圄呢?这么想来,崔嘉伟真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蠢夫了,一直以来都在考虑天通的利益,一直以来都在考虑他和孔天引的友谊。崔嘉伟在心底痛苦地呐喊:"  他们就这样愚弄我了吗?就这样把我当作蠢驴来愚弄吗?"  催嘉伟疯狂地开着车子,躁热难当的空气烘烤着他的喉咙,让他口干舌燥,根本无法控制愤怒的情绪,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欺骗了他,愚弄了他。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哪?他全部的理想瞬间就要崩塌了,他得去找孔天引说清楚!这可不是什么伪君子正襟危坐的谈判,只是要孔天引清楚地说上几个背叛老伙伴的理由。他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关进监狱了吧?

"  这些狗娘养的!……"  催嘉伟满怀怨恨和痛苦地来到了天通的那座小楼,一直疯狂地冲到孔天引的书房。门口有个保安竟然还想拦住他,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一拳就把保安打倒在地上。

他嘭地一声就把书房的小门踢开了,把站在门后的王中撞了个大趔趄。

书房里的空气顿时冷凝住了。

孔天引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平静地凝望着催嘉伟。孔则同坐在旁边无聊地抽着烟,王中则在门后的冰柜旁愣愣地手足无措。

他们显然是在开个小会,根本没有料想到催嘉伟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孔天引和孔则同立刻就明白过来,王中却蒙在云雾里并且以为催嘉伟在北城忙碌天通的大生意呐。

看到催嘉伟像一头发疯的雄师,孔天引并没有慌张,却缓缓地站了起来,准备打招呼让催嘉伟坐过来。催嘉伟却突然愤怒地冲了过去,一拳狠狠地打在孔天引的右脸上,一点鲜血就飞溅出去。孔天引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就势重重地倒在了沙发上。

催嘉伟简直疯狂了,弯下腰来把沙发中间的圆桌也猛得掀翻了,圆桌上的茶水、香烟、报纸都甩到了孔则同的身上。然后,催嘉伟痛苦地坐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直直地望着孔天引,不停地责问孔天引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揭发他。

除了催嘉伟的辱骂和质问声,书房里就一片寂静,一片狼狈。

孔天引扬了扬手示意王中把房门关上。然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王中赶紧从冰柜里拿出一条消毒毛巾递给了孔天引。孔天引随便地擦了擦鼻腔里流出来的鲜血,又用难以琢磨的目光望了望孔则同,然后就缓慢地说:"  不管因为什么事情,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们也不想知道你因为什么发脾气!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啦!谁会喜欢大发雷霆的生意人哪?我们还在等着你开会呐!"孔则同看到孔天引非常镇静而且丝毫不承认揭发大德的事情,他当然也得装作一无所知。于是,孔则同也假装迷惑不解地说:"  到底是怎么啦?什么事情不能私下里说哪?为什么一定要闹到办公室里来哪?"  听到孔则同这么说,催嘉伟更加愤怒了。

他心里无奈地想:孔则同可真是虚伪呀!这个大学同学和多年的老朋友怎么就变得那么快呀?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已经把全部的细节都告诉孔则同了呀!孔则同怎么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哪?

孔天引就缓步走到催嘉伟旁边,慢条斯理地说:"  好啦!好啦!不管是什么人要陷害你,或者说要挑拨我们的关系,或者说要把我们的伙伴关系变成敌对关系,甚至是谁想乘机把天通扫地出门……我都希望大家能像做生意那样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今天就这样吧!"  孔天引说完就走到了窗户旁,拉开了窗帘。

王中就递给他一杯放了柠檬片的冰水,他客套地接过来喝上几口,站在那里望着窗外,不再说话了。王中又端了一杯冰水,走到催嘉伟的身旁,本想劝劝他消消气,催嘉伟却扬手打翻了杯子。

催嘉伟腾地站了起来,似乎是平静了一些,望着孔天引的背影愤愤地说:"把我在天通的股份兑换成现金,全部交给我妻子!"  说完这句话,催嘉伟就踢开了地上的零碎物品,望了孔则同一眼,就甩门而去了。

三天以后,大德集团宣告破产并且很快被政府清查。

王宗德剩下的人生就要在监狱煎熬了,催嘉伟也要忍受六年的徒刑。

不仅如此,催嘉伟的岳父也被革职审查。战争漂亮地结束了,孔天引指挥天通拿下了大德想要夺取的那块土地,然后又拿下了其它土地,然后又顺利地把一块一块的土地高价卖出去。

天通在海南岛几乎势统天下了,又变成了庞大的抽钱泵,把巨额的财富滚滚地吞进来。

《灰商》八

三个老伙伴都在沙发上坐下了,围着大圆桌,圆桌上放着一些香烟。孔天引先是开门见山地说:"  天通要撤离海南岛,我们要把手里的土地处理掉,就像巴西人民从里约热内卢搬走那样干净利落!我们可以到北城做些地产的大买卖,再到广西做些贸易。你们知道,这两个地方,天通都有一些根基……"  紧接着,孔天引又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希望孔则同能够到北城把地产生意扛起来,让王中直接到广西去做中药材贸易,从零开始打下一个江山。所有的想法都清楚利落地说完以后,孔天引就停了下来,也是想听听孔则同和王中的想法。孔则同多少感觉有些意外,虽然觉得天通迟早要撤离海南岛,可是并没有预料到孔天引会如此仓促地做了决定。倘若还能再捞上几笔大买卖呢?另外,孔则同觉得天通并没有做贸易生意的经验,就仓促地跑到西部去搞贸易,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呢?孔则同在心底仔细地掂量着微妙的想法,正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去说,王中却把话抢了过去,冒失地说道:"  为什么要撤呢?生意做得很好呀!别的地方也没有这么开放嘛!"  孔则同倒是当真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天通早晚是要离开海南岛,早晚也要走出去,因为我们要做真正的大生意!只是……我们是不是这么急切地就离开呢?广西和北城是不是肯定会有更好的机会呢?"  孔天引噘了噘嘴巴,又随意地扬了扬手说道:"  很少有人能靠它赚钱,这就会是大生意;很多人都能靠它赚钱,这就肯定不是大生意……也许你们不赞同这个观点,这也不打紧。那些小年轻,都能在海南岛上,随便的卖地赚大钱,你们觉得很正常吗?我们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谁都不希望后悔,谁都不喜欢赔钱!你们觉得呢?"  王中显然还是没有想通,还是要顽固地反驳几句。他满脸焦躁地说道:"  好吧!就算你是对的!但是……你总不能……每件事情都自作主张吧?"  孔天引冷冷地望着王中,不停地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指环,像是在认真地聆听他说话,又像是仔细地替王中考虑。

然后,孔天引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后的冰柜旁,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又向里面放了一小片柠檬片。他端着杯子,慢悠悠地走到王中的沙发旁边,友好地把冰水递给了他。随后,孔天引又轻轻地、安慰式地拍了拍王中的肩膀说:"  今天就谈到这儿吧?好让我们大家都再仔细地考虑一下,所有的麻烦都能解决掉!"  半个月以后,三个伙伴对孔天引的提议达成了统一意见,也就是天通要尽快把海南岛的土地处理掉。然后,王中直接去广西筹办天通贸易公司,孔则同负责在北城开拓地产生意,而且天通的总部也要逐渐迁移到北城。总之,一个崭新的生意帝国也许就要开始了。如今,广西的贸易生意和北城的地产生意,都分别交给王中和孔则同打理了。在孔天引这个司令的指挥下,生意肯定会顺风顺水。孔天引也没有闲下来,而是悄悄地去了香港,就像处理他私人的事情那样,同样是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是经生意伙伴们介绍,孔天引拜见了一些香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这些人都是自称懂得"  用钱赚钱"  的生意人。换句话说吧,这些人对于怎么花钱很有研究。孔天引拜访这些人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学会投资的本领,要做一些投资事业。一个生意人可不能只懂得怎么赚钱,还要懂得怎么花钱。也是在这一年,中国好像一夜之间就有了资本市场,有了股市。有钱的人们或者没有钱的人们,都好像要疯掉了。人们疯狂地购买股票,再疯狂地抛售股票,因此有人转眼就真的赚了大钱,而有人就全赔光了(索性从楼顶跳了下去)。坦白地说,孔天引虽然弄不懂股票,可是他绝对不是那种眼巴巴地看着机会溜掉的生意人。之所以没有跟任何人打个招呼,就是因为孔天引觉得事情还不是足够成熟,因此只是先探探风向,先去尝试一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