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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是否有无数的男朋友和崇拜者?更令他忐忑不安地是:她会不会是个有夫之妇?她在这趟飞行之后是否会有几天休假呢?假如邀请她出去吃饭或者上剧院,会遭到她的拒绝吗?她会不会向机长抱怨遇上了一个粗鲁的旅客呢?他甚至担心自己会因此在亚丁被赶下飞机,并被告到殖民部,从而断送前途。

“到了用餐时间,空中小姐的态度更加亲密。她帮他把托盘在膝上放平,头发不时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弄得他神魂颠倒,如同触了电。她教他怎么打开托盘上装着各种食品的纸盒,怎样旋开包装色拉的塑料盖,又告诉他那块裹着厚厚一层奶油的蛋糕做得格外精致等等。总之,她热情相助,真可谓温柔体贴之至。马斯特斯从未享受过如此厚遇,甚至在孩提时代也没受过母亲的如此关怀。

“旅程即将结束时,马斯特斯终于鼓足勇气邀她出去吃饭,说话时紧张得直流汗水。没有想到,她竟非常爽快地接受了邀请。倾刻之间,一切都显得是那么自然和顺理成章。一个月之后,她辞去了帝国航空公司的工作,成了马斯特斯夫人。马斯特斯假期满后,偕妻前往百慕大。

邦德接上去说道:“我已预感到结局不妙了。她本以为他的生活豪华,富有情趣,嫁给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政府办公大楼茶会上、晚宴上不可缺少的人物,成为众人瞩目的最最迷人的女子。没料到结婚之后,五彩缤纷的生活化为泡影。我怀疑到最后,马斯特斯不得不悄悄干掉她。”

“那还不至于,”总督淡淡答道,“不过你所说的她结婚的动机确实是那样。除此之外,还因为她已厌倦了枯燥的飞机旅行,也不愿意再为随时可能发生的空难而担惊受怕。这对青年夫妇到了哈密尔顿后,就在市郊一幢有游廊的平房里安顿下来。不用说,她那活泼轻快的举止,迷人的脸蛋以及能感染人的快活的情绪给每个人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至于马斯特斯,更是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他对生活真是再满意不过了,他简直象是神话中的快乐王子。回想起来,马斯特斯为了配得上她,真是煞费苦心,一会儿换衣服,一会儿在头发上抹上发腊。有一阵子又蓄起了小胡子,或许这是太太的主意,认为这样更有军人风度。总之他费尽心机,有时打扮得简直滑稽可笑。一下班,他便急匆匆地往家赶。说话的题目总离不开罗达。有时他还会向别人打听什么时候总督夫人伯尔福德会邀请罗达吃午饭。这一切,回忆起来真令人感到可笑!不过他工作十分勤奋,大家也喜欢这对年轻夫妇。

“这种平静的生活大约持续了半年,后来人们便偶尔听到他们的争吵声。显然,幸福在悄悄地离开这幢小房。可以设想,她不外乎质问马斯特斯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部长夫人从不邀请她上街购物?下次鸡尾酒会怎么迟迟不举行?收入这么少如何养得起孩子?怎么还不提薪等等。这女人心思不安定,还时常抱怨日子过得无聊,整天不是收拾房间就是煮饭烧菜……。看得出,他们再不象以前那样,如胶似漆了。两人的角色来了个大替换,该马斯特斯服侍夫人了。每天上班前,他必须把早餐端到空中小姐的床上。晚上下班回到家里,还得打扫满地的巧克力纸和烟灰。到后来马斯特斯不得不烟酒一起戒,以便省钱来给她添置新衣。不论如何,这一切他都心甘情愿忍了下来。在我们这个部,我最了解马斯特斯,所以很早就发现夫妻不和的迹象。

他常常愁眉紧锁,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是神色不安,旁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为了讨罗达的欢心,他还常常提前十分钟溜出办公室,陪她去看电影。时常听他半开玩笑似地向别人讨教婚后生活的问题,诸如别人家的老婆整天干些什么?女人是不是都觉得这里太热?女人是不是比男人的心理状况更不稳定等等。是啊,他太痴情了,她是他的星星和月亮,她一不快活或者烦闷,他也会随之苦恼,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儿。他象个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碰,到处想找到一种办法可以吸引住妻子并让她快活起来。最后他为她选择了高尔夫球,他把一切有关手续准备周全。

“在百慕大,高尔夫球是贵族运动,可是为了她,他可以做出任何牺牲。

罗达在著名的中太平洋高尔夫球俱乐部大开眼界,也得到了很多与外界接触的机会。那里的会员都是百慕大的达官显贵,打完高尔夫球他们便凑到一起喝酒,海阔天空地神聊。出入这种上层社交圈正合她的心意。天晓得马斯特斯是怎么能凑够那么多钱的。从此以后,她几乎成天泡在俱乐部里,学得很起劲儿,不久就能参加比赛。六个月后,她不仅能参加有相当水平的比赛,而且在俱乐部中受到很多男性会员的崇拜。

“在那儿我经常见到她,她身穿时髦的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裤,戴着绿底白条的眼罩,配上橄榄色的皮肤,看上去小巧玲珑,美色可人,是我在高尔夫球场上见过的最可爱的女人。

“你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参加了一次四人组的男女混合赛。搭档是塔特赛尔家族的几个家伙,他们是哈密尔顿的富商,算得上是左右社会的一股势力。我说的这个人是个捣蛋鬼,他年轻,一表人才,是游泳和打高尔夫球的老手。还拥有快速汽艇和各种高档用品。你可以想象出他属于哪种类型的人了吧?花花公子!他想和哪个女人睡觉,总能如愿以偿。假如对方略有迟疑,就会在一切社交场合遭受冷落。当他和马斯特斯的妻子在一场决赛中战胜对手时,马斯特斯还夹杂在这一群风流男女中傻呼呼地为他俩喝彩庆贺呢。

“从此,可怜的马斯特斯再没有享受过片刻人间欢乐。老婆爱上了这个年轻的塔特赛尔,一阵风似地随着他飘然而去。后来发生的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可的的确确地发生了。”总督把紧攥着的一只手轻轻搁在饮料车上,继续说道:“真让人替马斯特斯难受啊!她毫无顾忌地和那家伙来往,甚至公开把他带到家里。这还不算,她还不断羞辱和折磨他。她行踪不定,经常逼着马斯特斯睡到另一间房里去。偶尔她也整理一下房间或是做顿饭,只不过是为了应付他,装装样子罢了。

“不到一个月,这事就传开了,弄得沸沸扬扬,马斯特斯被戴上了一顶最大的绿帽子,成了殖民地出名的可怜虫。总督夫人伯尔福德终于出面找罗达·马斯特斯谈话,提醒她那样做会毁掉马斯特斯的前途。可问题是伯尔福德夫人本人在年轻时可能也不是那么安分,她风姿绰约,眼波流盼,足以说明她曾经是个迷人奔放的女子。她也认为马斯特斯太单调乏味了,甚至于有些同情罗达,这样一来,她的规劝当然不会有效。

“马斯特斯免不了和她争吵乃至动手动脚。他曾告诉我,有一天晚上他差点儿把她给掐死。但一点儿用也没有。于是,他变得冷谈起来,开始回避她,独自悲叹。你大概从未见过这样伤心绝望的人。他的心碎了,邦德先生,是被人冷酷而残忍地撕碎的。一句话,他太惨了。他曾经是那么的幸福,但结婚还不到一年,他脸上所有的就只有悲伤和绝望了。我呢,当然想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其他同事也想办法安慰他。可是自从那场高尔夫球赛之后,事态已经恶化到没法收拾的地步。他只有吞下自己的苦果,其它什么也干不了。

马斯特斯象一只被打伤的狗,远远地躲着我们,蜷缩在角落里,无论谁接近他,他都会愤怒地咆哮。我没有其它办法,只好写信劝他。可他连信封都不折便把信撕了,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有一次我们几个人特意在我家举行一个男人们的交谊晚会,把他请了来。为了解除他的烦恼,我们把他灌得酩酊大醉。不料没过一会儿,盥洗室里传来哗啦一声响,象是有人摔倒。原来他竟想用我的剃刀割破腕动脉自杀。在场的人都吓坏了。

“事后我只好代表同事们去见总督,面陈事情发生的经过。总督早已风闻此事,所以一点也不惊奇。他一直不出面只是不愿插手罢了。再后来,马斯特斯的精神彻底垮了,他的工作一踏糊涂,就连他能否继续呆在他的职位上也成了问题。我们谁都没办法圆满解决这件事。幸好总督这个人心还不坏,一旦到了非采取行动不可的时候,他便很果断。如果事态继续发展,总督将被迫向白厅呈交有关马斯特斯的报告,这会使马斯特斯走投无路。我和总督见面的第二天,殖民部电告总督,在华盛顿将举行关于沿海捕鱼权限的会议,通知他派遣代表出席。总督立刻召见马斯特斯,授权他出席华盛顿会议,并在6  个月内妥善处理好家庭纠纷。马斯特斯一周以后出发了,接下来的五个月里他坐在华盛顿讨论捕鱼的权限的问题。我们大家稍稍放下心来,谁也不再正眼瞧罗达,也算是替马斯特斯小小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总督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这段回忆令他兴奋不已,他脸色发红,目光炯炯。他站起来给邦德和自己各斟了一杯掺矿泉水的威士忌。

邦德说:“我猜到这种事迟早会发生,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快。

马斯特斯倒霉透了,遇上了这么个黑心肠的小母狗。难道她一点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吗?”

总督重新点燃一根雪茄,望着燃着的烟头喷了一口烟继续讲下去:“噢,她才不在乎呢。她正充分地享受她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根本不屑于考虑什么良心上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