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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可意不愿意听这话,愤慨地说:“我不能接受这种侮辱,我自己付了那笔预付款,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了。”

“那不行。那太吃亏了。两千块不是小数目,快赶上我一个月的课时费了。你听我说,你明天还得去,有理有节,跟他讲清楚,该是你的钱,一分也不能少。”钱教授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指挥官,决策千里之外。

可意烦了,使性子说:“你真不愧是姓钱。”挂断了电话。

她决定上网向女友们求助,很巧,她们都挂在网上。听说了可意的不幸遭遇后,女友们各抒己见。

陆雨说:“如果我茶楼里哪个服务员冲我这么使性子,闹辞职,我会很开心的,巴不得她走得越远越好。钱教授没说错,你太便宜古建波了。凭什么要让自己吃亏?你得把钱要回来。”

可意不高兴:“我的自尊还抵不上那点钱吗?”

陆雨说:“即使是捍卫自己的尊严,也得讨回自己的价值,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不然自尊就不单是不值钱,简直是赔钱了。”

咪儿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当老板的,你就算把钱摔到他脸上,他也不会因此而把你的尊严看得比钱更重的。在他们眼中,你是拿他的钱吃他的饭的人。你不要工资,他才不会内疚,因为他认为那些钱本来就是他的,你不要白不要。”

可意反驳:“但是我要是跟他计较那点钱,不就等于我承认自己是个嗜钱如命的人了吗?那等于承认我的确有贪污嫌疑。至少也是有潜在的贪污可能性。”

陈玉揣度着她的意思说:“就是,咱又不缺那点钱花。不干就不干了,东家不打打西家,离了杂志社还当乞丐不成?不过,你要是辞职了,会不会离开北京呀?那我可就落单了。而且,以后我还要不要给《红颜》投稿?”

可意的计划还没达到那么长远,忽然涉及到要不要离开北京这么重大的问题,叫她一时答不上来,心中益发烦恼,顿觉陈玉几乎有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之嫌[奇-书+网//QiSuu.cOm],回道:“我干吗离开北京?北京又不是只有他一家杂志社。你是担心我离开北京还是担心没处投稿呀?工作于我是生计,对你最多只是宵夜,我这儿饭都快吃不上了,你还惦记你那杯咖啡钱呢。”

大家见怎么说都不对,都觉可意有点难侍候,不禁沉默一时。

过了一会儿,咪儿问陈玉:“你现在不是在桂林吗?怎么不游山玩水去,跑来上什么网啊?”

陈玉说:“我数码相机照满了,是到网吧来把照片先贴博客上,回头好腾空了另照呢。哎,跟你们说,我又有艳遇了。”

陆雨忙问:“什么人?说详细点。”

可意说:“祝你艳遇快乐。”随手关掉QQ。她心里正烦着呢,可没心情和女友们讨论什么艳遇的话题。

她忽然觉得:友谊其实是种锦上添花的奢侈品,只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才可以享用。

下午四点三十分,杂志社的办公室主任打来电话:“岳主编,还生气哪?老板让我跟你说,财务已经打过电话向大连的作者核实了,只要补张稿费单说明情况就行。他绝对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是你太多心了。你明天还是照常来上班吧?”

“不来。”可意余怒未消,“请你转告老板,他光设财务还不够,至少得再设个廉政公署,随时查账。”

那个大连的作者叫卓越,是一家色彩工作室的形象顾问。他从财务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后,立即给可意打电话:“岳小姐,真对不起,怎么能让你背这个黑锅呢?你看要不要我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再跟他解释一下?”

可意懒洋洋地说:“算了,没那个必要,反正我已经辞职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卓越更加过意不去了:“辞职?怎么闹得这么严重?不行,我不能让你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可意很感动:“谢谢你,卓先生,听你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过真的不用麻烦了,我也不是单为这件事辞职的,做了这么久的杂志,也挺厌倦的。再说老板也让办公室主任跟我解释过了,说他没那个意思,不管真假,反正戏也做足了,我也犯不着再纠缠。”

其实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是:昨晚她思考了一整夜关于古建波是不是逼死慧慧的真凶这件事,这使她在面对老板时简直坐立不安,巴不得远离是非之地。而预付款的事正如一个导火索,给她找到了逃离火场的藉口,从而也就逃脱了良心责备的陷阱。

然而卓越不同意:“就是真不干了,也不能留下这么一个阴影。你们老板欺人太甚了。让办公室主任解释两句就算了?他应该当面跟你道歉。”

“那么大年纪……”可意叹息,“算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事发后最令她高兴的一个声音了。

然而卓越执意要替可意打抱不平,他觉得这件事既然和他有关,他就该对可意负起责任。

隔了一天,卓越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红颜》杂志社的社长办公室里,和古建波当面谈了许久,并且提出退还两千块预付款。古建波有些尴尬,连连表示此事纯属误会,一再感谢卓越对杂志社的支持与帮助,又派专车去请可意一起来给卓越接风。

可意本来是不愿意再跟古建波见面的,可是不见卓越却说不过去,只得勉为其难地来了。

两个人远远地一照面,就同时眼睛发亮起来。可意觉得,卓越就仿佛是从她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高大,帅气,古道热肠,潇洒不羁;而卓越则觉得从事色彩工作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像可意这样搭配谐调而又风格独具,她的波西米亚长裙与她的自然型气质般配极了,而秋冬色调的蓝衬衫紫纱巾更使她的脸色柔和而神采飞扬。

原本应该气氛尴尬的一顿饭,由于岳可意与卓越对彼此的好感每分钟不断升级而吃得颇不寂寞,然而可意自始至终没有说过愿意回到杂志社继续工作。

直到席终前,古建波忽然说:“我有个建议,可意你不如亲自往大连飞一趟,一则参加服装节,二则也回娘家探探亲嘛,再说这样大的一个策划,你亲自主持也更有把握。”

可意一愣,卓越立刻邀请:“是啊。贵刊把这个策划交给我来协调,虽然我会尽力,到底害怕力不从心,要是岳主编肯亲自指导那就太好了。”

在回大连省亲和与卓越同行的巨大诱惑下,可意身不由己地点头答应了,这就意味着,她同时也答应了收回辞职的申请。

3、

陈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已婚。那天晚上,她独自飞抵桂林,入住当地最高层建筑香江饭店。办妥手续后,便离开宾馆来到最近的景点——象鼻山一游。

象鼻山别名情人岛,名副其实,沿路尽是俪影双双,在忘我地相拥相吻。陈玉从他们身边走过,故意踩出很大的动静,可是那一对对接吻鱼儿连呼吸的空儿也没有,自然更不会抬头看她一眼。

陈玉觉得寂寞。异乡的寂寞是更加刻骨的寂寞。

徘徊两个小时后,她有了主意。回到酒店拨通旅行社电话,预定了三天的“一加一”服务(一个导游负责一位游客),指明要年轻男性,并顺便定下了三天后的返程机票。她已经想定该怎样好好享受这次桂林游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整,艳遇的男主角出现了,不出所料,是一位长相俊朗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如雨后朝阳:“我叫龙冬冬,是你的导游,这三天由我为您服务。我们的行程是‘三山两洞一条江’,希望您会满意。”

陈玉妩媚地笑,随意地将手插入他臂弯,别有深意地说:“我一定会很满意的。”

龙冬冬微微愣了一下,脸色胀红,过了一会儿,悄悄松开手臂。

陈玉有些意外,这是个很保守的大男孩呢,这可和她想像中的导游有些距离。但是她的兴趣也因此更加高涨起来,她铁了心要引诱他。

三山乃是象鼻山、叠彩山、伏波山。陈玉前晚已经去过象鼻山,便将这一景点临时改为冠岩。

路上,她对龙冬冬讲起情人岛之游,笑着问:“你们桂林人谈恋爱,都是这样热情奔放的吗?”

龙冬冬说:“这是被汉化的结果。其实桂林人谈情讲究是很多的。桂林主要有四大民族,壮、侗、瑶、苗。壮族的求爱方式是对山歌、抛绣球,电影奇#書*網收集整理《刘三姐》看过吧?瑶族姑娘都住在绣楼上,小伙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跑去爬人家的楼梯,姑娘喜欢呢打开窗子接进他来,不喜欢就一盆水把他泼下去。侗族最怪,叫‘坐妹’,男的坐在女孩怀里谈恋爱。”

陈玉笑起来,媚眼如丝地问他:“你是哪一族的呢?”

他有些忸怩:“是苗族。我们的风俗是踩脚,见到了合眼缘的人,就上前踩他一脚。如果对方还踩,就说明接受爱意。”

陈玉越发风情地笑,“是这样吗?”顺便踩他一脚。

小伙子的脸上有些涨红了,顿了一顿,避开话题开始讲解桂林山水。

陈玉心里一动,不禁想:他真年轻啊。会脸红的男孩子简直是稀有动物呢。

冠岩又称“亚洲第一洞”,设施很齐全。单是洞内交通工具已有小火车、船、直达电梯三种。游毕全程需一个多小时。龙冬冬一路上不住提醒陈玉在每一个转弯处小心碰头或是扭脚,安排坐车或是上船,指点如何使用船上的照明灯,又抓紧陈玉的手生怕她跌到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