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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跑到战壕前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突然背后一阵巨痛,我完全失去了平衡,一头扎进战壕里。老童一把抓住了我,才不至于让我头向来个“倒栽葱”。“乒”江少波的狙击步枪打响了。冯全志、老童和比我回来早一步的钟卫刚架着我跑进坑道,阵地战壕上空就响起了敌人的空爆迫击炮弹。冯全志推我翻了个身,为检查我中枪的地方。

        “呵呵,这小子命还真大,起来吧!防弹衣又救了你一命!”冯全志笑着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

        “哈哈,我要是你,战后我就给造这件防弹衣的工厂送个锦旗去。狙击步枪的子弹也挡住了”老童也在取笑我。

        “是距离远,要是1000米内,就不好说了。”江少波显然是被吓了一身汗,心有余悸的说。

        老童帮我拔背上的子弹,我抬头问江少波道:“怎么样?上次是余海给我报的一枪之仇,这次你给我报仇了吗?”

        “我打中他了,就是距离太远,他要是也穿的防弹衣,情况可能和你一样吧。”

        “那就行了,我疼,他也不能好过了。”我痛的想揉揉背,可就是够不着,就是够着了隔着防弹衣也揉不到。

        “孔元军呢?怎么没见到他?”我突然想起一起出去的孔元军,“他还没回来,烟雾大,看不见他。冯全志应道。

        “我在这儿!”坑道外传来了孔元军熟悉的声音,我们都望向坑道口。孔元军喘着气走了进来,他左腿上的迷彩裤被血染红了。冯全志和老童立刻跑过去把他扶了进来,把他放在一个睡袋上。“医务兵!快去叫医务兵!”冯全志一边撕开孔元军的裤子一边大声的喊着。张学斌拿起电话接通一排的电话,医务兵现在应该在那里照料一排的伤员。

        “妈的,这群王八蛋,哎呦!肯定不是他们的战场雷达,是他们看到烟雾弹就向我们这里射击。”孔元军受了伤还在着考虑是为什么,真是个活宝贝。

        连部的医务兵跑了过来,先为他身上的四处伤口消毒,其中一处是在左边的屁股上。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还好没有伤到筋和动脉,取出弹片就没事了。”

        我们的心都放下了,我点了一根烟,递到他的嘴边,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老练的吐着眼圈。医务兵台头看了看我,我笑着说:“可以镇痛。”医务没有吭声,继续为他清理伤口。在听到孔元军四声惨叫后,开始为他包扎伤口的医务兵说:“以后的一周要按时吃消炎药,不要有剧烈运动,不要喝酒,不要...”看了看孔元军嘴上的烟后继续说:“不然伤口会破裂、发炎的。”孔元军笑着对医务兵说:“谢谢!今后一周我可能没有时间喝酒了。”

        “排长,敌人又开始进行电子干扰了!”张学斌大声的向师志峰报告。

        “敌人又要进攻了。叫大家都进坑道,小心敌人的炮击。”师志峰下命令道。

        果然,不到一分钟敌人的炮击就开始了。敌人这次炮击比刚才进攻前的那次要猛烈地多,敌人火箭炮和155榴弹炮的攻击密度非常高,连续的爆炸声镇的耳朵有点痛,大家的手都在脖子上摸索着找耳塞。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远程火箭炮进行了压制,敌人的炮击进行了15分钟后就突然停止了。师志峰并没有下命令出坑道,因为设在战壕上的毫米波抗干扰雷达被敌人的炮火炸坏了,没有人知道有没有特种弹药正在向我们飞来。现在只有利用其他阵地上的雷达了。

        “喂,团部吗?我找汪团长。汪团长,我是三营一连二排排长,请问其他阵地有没有遭到炮击?哦,是。”师志峰放下电话问一班的数字兵:“你们还有没有红外探测仪和毫米波雷达?”“没有了。”三个数字兵异口同声的回答。“哦?能想想办法吗?现在敌人没有发射特种弹药,但是没有这些预警设备,敌人一旦发射特种弹药,我们就无法提前准备。而且也不能及时获取战场信息。”师志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敌人如果发射空气燃料弹和电磁脉冲弹,等团部通知到我们,我们可能已经都阵亡了。而且在敌人炮击时候,我们也无法知道敌人装甲部队的动向,这样会很被动。

        “排长,我有办法。”张学斌站起来说:“从反坦克导弹上卸一个红外激光瞄准器,接上线就可以用了。”

        “好,你把你用过的反坦克火箭筒呢?”师志峰转过头来问躺在地上的孔元军。

        “我把他扔在战壕里了,不知道有没有被那群王八蛋炮火炸坏。”孔元军后悔没有把用过的火箭筒拿回坑道,如果那个火箭筒上的红外激光瞄准器被炸坏,就不得不从一支好的火箭筒上拆。

        “我去看看。”没等师志峰下命令,张学斌就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张学斌兴奋的跑回坑道,开始动手拆卸上边的红外激光瞄准器,从他的表情我们就知道那玩意儿没坏。对这些一窍不通的我不禁感叹,科技真的是现代战争的关键!

        不一会儿,张学斌就把红外激光瞄准器与计算机连接好了,他拿了个罐头盒做支架,把它支到外面的战壕上。

        “敌人攻上来了!”刚开机张学斌就发现了敌人的目标,“坦克和装甲车共二百多辆,距离4500米,速度六十公里每小时,向我们团阵地扑来。”我可以想象到敌人进攻的壮观场面,我们师在内蒙古训练场训练时,最多看到过一次五十辆装甲车辆的进攻演习,那次的壮观场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这次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我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敌人装甲部队后面还有数百名步兵协同。”张学斌又指着屏幕大声的喊了起来。

        师志峰又一次拿起了电话,按下了接通团部的按钮后又放了下来,反复几次后他开始陷入沉思。一定是占线,在敌人这样空前规模的攻击下,团部、师部甚至前指一定在调整部署。

        “排长,敌人距离我阵地3000米!”一班的数字兵大声地报告最新情况。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守住阵地!我们的空中和电磁支援马上就到了,数字兵注意直接联络空军和海军。其他同志们跟我上战壕。”师志峰带头冲了出去,我们都跟着这位排长冲去坑道,冯全志临走还安慰了一下受伤的孔元军。

        刚上战壕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敌人近百辆坦克一字排开向我们快速扑来,他们之间距离比我们装甲部队的安全距离要近得多,后面飞扬的尘土中隐约有两排履带式装甲车紧跟在后面,装甲车上的榴弹发射器还不停的把一枚枚空爆弹打在我们阵地前后,敌人协同的步兵则远远地的跟在了后面。空中十几架各型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偶尔向我们阵地方向打几发机关炮弹,但是始终没有胆量飞近阵地上空。我随即弯下腰在战壕里寻找合适的射击点。

        “反坦克导弹自由开火,反坦克炮准备,狙击手进入射击点,注意安全。”冯全志的话音刚落,两枚红箭-8反坦克导弹拖着尾焰冲了出去,接着两声爆炸从前方传来,听声音好象是命中了。我正暗自叫好,敌人坦克的105滑膛炮突然吼叫了起来,一颗颗炮弹狠狠的撞在我前边的土地上,然后发出巨大的爆炸声,被掀起的一团团泥土从空中落下,敲击在我的钢盔上。我赶忙用双手从耳朵边扶着钢盔,以防有大块的土块砸在我头上而压断我的脖子。

        在轰隆的炮火中,我甚至听到敌人坦克发动机的声音,看来敌人已经很近了!敌人坦克上的机枪不停地从我头顶呼啸着飞过。我根本没有勇气探出头去看看敌人坦克位置,我摸出了枚手雷黑着头就扔了出去,也不管有没有打中迅速的换了一个地方,然后老老实实的坐着。突然我头顶出现一道强光,接着右肩就开始着火了。是敌人的火焰喷射器,妈的,真倒霉!我忍着巨痛躺倒在战壕里把肩膀在压在泥土上灭火,接着右是一条火舌从战壕上冲过,燃烧的汽油又滴在我的腿上,我赶紧抓起身边的一块大土块砸在腿上。周围战壕里滴下的汽油还在燃烧着,我又拿了枚手雷扔了出去,然后低着头往回跑。刚转了个弯,身后的战壕里就传来了手雷的闷响声,气浪顺着狭窄的战壕从背后冲来,把我狠狠的推了向地面,我跌倒后立刻又爬起来继续往回跑。接着敌人的一辆坦克带着并列机枪的响声横跨战壕冲了过去,敌人就在战壕上边,阵地就这样失守了。

        突然,两边的阵地上响起了100毫米反坦克炮接连不断的怒吼声,接着一声声悦耳的爆炸在战壕周围响起。钢铁怪兽的残骸形成铁雨从空中落下,一个坦克炮塔带着一团重重地尘土落在我前边的战壕上,燃烧着火苗坦克炮管搭在战壕的左右墙壁上。我举起手里的95式冲锋枪探起头来,眼前几堆燃烧的废铁静静的蹲在满是弹坑的地上,沉默不语。敌人的坦克和装甲车纷纷掉转炮口向两边发出支援火力的地方开炮还击。黑浓的硝烟里,一个个敌人的身影蒙蒙可见。我瞄准了一个正弓着腰向前走的敌人扣动了扳机,三颗点射子弹带着火焰飞出枪膛,那个敌人应声而倒,其他的敌人迅速卧倒。我立刻低头转移地方。还没有跑几步,刚才的位置附近就响起了鞭炮般的枪声。

        正在来回寻找射击位置的时候,又一道敌人火焰喷射器发出的火舌从前边十来米出的战壕上飞过,滴在战壕里的汽油在战壕里形成了一个U型字母的火线。我摸出了最后一颗手雷,往射出火焰的方向扔了出去,然后继续往前想冲过那条U型火线。“轰”我扔出的手雷爆炸了,掀起的尘土带敌人的火焰喷射器着落到了战壕里,上边还粘着一只敌人被炸的不成样子的手。

        我跳过燃烧着的火焰喷射器继续往前走,前边江少波拿着他的狙击步枪弯着腰迎面跑来。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对方都没有事,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各自往各自要的方向跑去。四周的炮声渐渐稀疏,敌人坦克和装甲车的火力压制住了周围兄弟部队的炮火增援。我壮着胆直起身来,原来敌人远远跟在后面的步兵,这时已经非常近了,从敌人装甲车下来的士兵爬在弹坑里等待他们的大部队。这么多敌人要是一起冲上来,不用坦克和装甲车掩护,就能突破我们的阵地。难道要转入坑道,和敌人进行坑道战?我想起清晨在坑道里剿灭敌人的残酷战斗,心里直咯噔。不,就算战死在战壕里,我也绝不退回坑道,到了那里我们就太被动了。

        我架起冲锋枪在敌人坦克上打了一梭子子弹,子弹打在坦克上连坑都没有留一个,在擦出星星火花后就被他厚厚的装甲弹到一边去了。看到那辆坦克把炮塔向我转过来,我收起冲锋枪掉头就跑。后面的战壕上一枚105滑膛炮弹接着炸响,我又躲过了一劫。

        “快回坑道,大家快回坑道。”炮声的间隙中,我听到排长师志峰的声音从硝烟里依稀传出。我绝不回去!在坑道里被敌人闷死还不如继续在坑道里多干掉几个敌人。就算我抗命吧,对于一个决心要死的人,什么命令不命令的,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敌人的各种炮火又一次转向我们战壕这边来了,顿时,真个阵地烟雾缭绕。我带上护眼镜屏住呼吸,在硝烟中穿梭着,寻找攻击敌人的合适时机。一不小心我被拌倒在地,心里正骂着,谁没事给战壕里乱堆东西,回头一看,却是一名士兵的尸体,是三班的二等兵云龙。他怒目圆睁,凝视着前方,手中紧抓着冲锋枪,胸前挂着六、七枚手雷用绳子捆着,一片烟盒大的弹片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喉咙。我用钢盔盖在他的脸上,解下他身上的手雷,继续沿战壕向前走。一阵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在硝烟中越来越响,我扔下冲锋枪,提着捆手雷绳子摸到坦克旁边,抬头看坦克的位置,黑色的烟雾在眼前飘摇,跟本看不清楚,但是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告诉我它就在跟前。我爬出战壕往前摸索,一个巨大的钢铁身影赫然在我面前全然不知的停着。我把手雷放在炮塔下,拉掉两枚手雷的保险,一个翻身滚回战壕。一声震天的爆炸摇晃着大地,敌人的坦克狰狞着走进了地狱的大门。

        “云龙,我替你报仇了!”我爬起来,头也不回在战壕里飞奔。我要找回自己冲锋枪,敌人的步兵马上就要到了。

        我一边跑一边低头在战壕里找我的枪,猛的装进一个人的怀里。我头嗡的一下,敌人已经下战壕了!我伸手摸向靴子上的匕首,空空地什么也没摸到,对了,我刚才把它上在冲锋枪上了。我只能抓住那人的领子把他往地上推。

        “柳枫!是我,冯全志!”那人大声的喊了起来。“是班长!原来是班长!”我惊异地抬头看他的脸,虽然他满脸都已经被烟熏的乌黑,但是还是能明显的看出来他就是我们的班长冯全志。

        “快!回坑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冯全志气一边说一边焦急的把我往坑道方向拉。

        “不,我绝对不回坑道!我宁可死在这里。”我第一次当面拒绝班长的命令。我的手开始抢他的枪“你先回去吧。”

        “你不回坑道?”冯全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的空中支援就到了,难道你想给敌人当陪葬?”

        空中支援,除了凌晨的登陆作战,我们还没有享受过那美军整日叫嚣的空中支援。我将信将疑跟着班长往口坑道跑去。走到门口,看到三班班长尚忠旭和几个三班的士兵架着一名受伤的战士正在往坑道里走。我们刚走进坑道的大地下室,张学斌就开始呼叫空军了。

        “神鹰,神鹰,我是猎犬,我是猎犬,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收到请回答。神鹰,神鹰......”

        “猎犬,神鹰收到,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现在开始攻击,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现在开始攻击!”被张学斌开得特别大的耳机里清楚的传来了空军的答复,我们地下室里一阵欢呼。接着阵地上一声声爆炸响起,由近到远,慢慢地向东方延伸。

        “走再揍他几下。”排长又是第一个冲了出去。我紧跟着跑了出去,我在惦记着我的冲锋枪,我一定得把他找回来。

        战壕上一片战斗后的狼迹,数十辆被摧毁的坦克、装甲车三三两两的停在阵地前后冒着黑烟。两边刚被压制的反坦克炮火又一次响起,轰击着敌人开足马力后撤的坦克,天空中,数十架各型战斗机还零星的发射着导弹和火箭弹,敌人已经远去的坦克和装甲车一个接一个的在返回的路上爆炸、燃烧。幸存的战车把他们的步兵又一次远远的甩在后面,成为江少波他们这些狙击手的猎物。大部分战机的弹药已经射空,并开始返航。我情不自禁向空中的飞机致敬,他们不但救了我们一命,还救我们的阵地。阵地上一片欢呼声,连傍边阵地的士兵也跳出战壕,用力的挥舞着他们手上红色的旗帜,在耀眼的阳光下,旗帜显得更加灿烂、鲜红。在空军和兄弟部队的配合下,我们又一次守住了阵地。

        兴奋过后,我们开始清理战场,一排的战士们开始在阵地前一个一个的检查敌人被击毁的坦克和装甲车,狙击手用令人生畏的瞄准镜检查着可能藏匿被打散的敌人。其余的人开始清理战壕,搜索受伤的士兵,收殓烈士们的遗骸。

        我和黄自超抬着受了重伤钟卫,他被一枚105滑膛炮的破片打中了右腿,黑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整条裤子。还没有进一排的坑道我就大喊:“医务兵,医务兵!这里有重伤员!快点。”

        “这里都是重伤员,请等一下。”正在给一名我们排三班受了伤的战士止血的医务兵头也没有回的应道。

        我这才注意到坑道里惨烈的景象。有五、六名伤员他们有的靠墙坐着,头和手被绷带裹了好几圈,白色的绷带上透出点点血迹。还有三名战士有的躺在地上等待救治,身下还在不断的往外渗着血,其中一名三排的战士躺在地上发出令人难受的呼吸声,他的两条腿都不见了,浑身血辚辚地,他一定还被火焰喷射器烧过,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医务兵,告诉我怎么止血!”黄自超撕开钟卫本来就不成样子的裤子。

        “用止血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用力按住,我等会儿就过来。”医务兵仍然没有回头。

        “5团和2团派医务兵过来了,谁的伤重,快!”已经升为一排排长的李祥云在坑道外喊。黄自超两手按着钟卫的伤口大喊:“这里,这里有重伤员。”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我也双手按着钟卫的一处伤,却没有喊,明显这里的伤员都很重,有的比钟卫重得多,他们更需要优先治疗,但是我又担心钟卫的伤势,也就没有阻止黄自超。好在总共来了四名医务兵,他们身上都披着白大褂,一手提着带红十字的战地医疗箱,一手拿着个应急灯快步走进坑道,看样子是他们团部的医生,其中一名戴着眼镜的医生跑到我们旁边仔细观察钟卫的伤势。

        “他现在必须截肢!你们来帮我的忙。”那名医生看了一会钟卫的腿后非常镇定的说。

        “不,不要,不要截我腿,不要截我的腿啊!求求你不要截我腿,你想要什么?等打完了仗回去我都给你,你千万不要截我的腿啊!呜,呜,呜......”进坑道后强忍着疼痛一声都没吭的钟卫一听到要截肢,终于失控的哭了出来。

        “你他妈的会不会看病,你给我滚!给我们换个医生。”黄自超听到钟卫揪心的哭喊,也几乎失控。

        “对不起,我也不想给他截肢,但是他大腿里的血管多处受到破损,根本没办法止血,要是再不给他作截肢的手术的话,他就会失血而死的。”那名医生紧张的扶了扶他那酒瓶底般的厚眼镜对我们说道。

        “我就不相信他非得截肢,那位医生,请你看一下吧!”黄自超冲着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医生客气的说。

        那名年龄比较大的医生转过身来看了一会儿说:“周大夫说的对,再不给他截肢的话,会有生命危险!”面对残酷的现实,我和黄自超都哑口无言。可是钟卫的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不要截我的腿,你们不能这么干,我死也不截腿!”

        一针度冷丁打进钟卫的身体后,他渐渐地不再喊了。周大夫打开应急灯当手术灯,然后拿出手术刀消了毒后就开始他残酷的工作。虽然我们都是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军人,但是看到手术刀在钟卫腿上一刀一刀的剌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实在看不下去,干脆闭上眼睛。

        “请你扶着这个镊子,小心点它铗的可是血管!”周医生语调平常的对我们说,我睁开一只眼睛看黄自超,他也是紧闭眼睛,丝毫没有睁开的意思。没有办法,我硬着头皮伸出颤抖的手去拿镊子。“你手别抖呀。”他要求还真苛刻。

        拿好镊子后我继续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锔子锯骨头的声音在死一般安静的坑道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每一声都仿佛在我锯在我心里,整个坑道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承受着这清脆、恐怖噪音,这噪音要比炒菜铲子铲锅底的声音还要难听十倍,刚才还痛苦*的伤员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我听到黄自超走了出去,他已经被这没完没了的噪音折磨到了极限。我早就想出去了,跑的远远的,永远也不听这声音,可是我手里还拿着镊子,那个周大夫说是铗着血管的镊子。

        过了好一会儿,可怕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我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好了,把镊子给我吧,你最好处理一下耳朵上的烧伤,等会儿好了我叫你。”在周医生提醒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耳朵刚才被火烧伤了,一定是刚才落在我肩膀上的火苗造成的。我转过头去找我们连的医务兵,医务兵给了我小半瓶獾油和药棉就继续忙他的了,我胡乱抹了点就急急忙忙地往出走,我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呆一分钟了。

        我拿起钟卫的95式冲锋枪走出这间恐怖的伤员的地下室,斜对面还有一个小点的房间,刚才进来的时候架着钟卫,所以没有注意到。我往里边看去,昏暗的灯光下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几具尸体,他们都用白布从头到脚盖着。我没想到我们连的伤亡这么大,本来一排就已经受到重创,我们排和三排又这么多伤亡,如果敌人再发动一次刚才那样的进攻的话,我们该怎么守护阵地?

        我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一阵猛烈的炮击又在我们头顶开始了,敌人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现在我军空中支援的战机刚刚返回,要从新加油、挂弹再飞回来最少得二、三十分钟,我们海军支援舰还没有到,而我们刚刚经过惨烈的战斗还没有机会休整,现在敌人发动攻击真是会选择时机。

        我沿坑道往我们排的驻地跑,刚走几步就看见黄自超一个人坐在坑道里在想着什么。我踢了他一脚道:“快,敌人可能要进攻了,我们回去。”“你先去,我马上就到。我想一个人静静,再说也不能扔下这里不管呀。”黄自超还没从刚才残忍的场面中回过神儿来。我一个人跑到我们排的坑道。

        张学斌在一个劲的对着话筒喊,应该是敌人又在进行干扰了。三班明显少了很多人,除了班长尚忠旭和另外三名受了轻伤的士兵外就没人了。我们二班是伤亡最小的,只有两个人受伤不能退出战斗。

        “现在是情况怎么样?”我问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江少波,因为那上边显示的我根本看不懂。

        “敌人现在只是炮击,是不是要发动进攻还得再看看,除非敌人有两个攻击群。”江少波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钟卫怎么样了?”冯全志听到我说话就回过头来问我。

        “截肢了!现在手术快完了,我听到炮声就跑过来了。”我想起刚才手术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冷战。

        “什么?截肢了?!”冯全志没有想到钟卫伤的那么重,全班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了我,就连江少波和正在喊话的张学斌都停了下来看着我。“哎......”冯全志叹了一声说:“等增援部队到了让伤员都乘登陆艇回去吧。”

        “排长,敌人进攻了!”一班的数字兵抬头对师志峰报告,“奇怪的是敌人没有派出装甲部队,全部是步兵。”

        “敌人一定是让我们打怕了,要不就是装甲部队被我们消灭完了!”尚忠旭愤然的说,他损失了那么多好战士,心里一定不好难受。

        “敌人不傻,他们肯定有阴谋。”江少波不同意尚忠旭的看法。

        “现在是10点53分,距12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刚才师部来电,我们的空军在为我军第二波攻击群的空中掩护做准备,12点以前不可能有空中增援,海军的火力支援也要到11点45分才能到。敌人如果发起攻击我们将没有支援,而且可以肯定敌人的下一次进攻将比刚才要猛烈的多。”师志峰拉着脸忧郁的说,坑道里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刚才要不是空中支援及时赶到,我们的阵地早就丢了。现在要我们在没有任何火力支援的情况下承受敌人比刚才还要猛烈的进攻,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沉没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妈的,敌人敢来就跟他们拼了,头掉不过碗大个疤,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放心我决不给咱们解放军丢人,到时候老子眉头要是皱一皱,就不是亲爹生的。”尚忠旭舞起粗壮的手臂,把他那被火焰喷射器烧过的钢盔猛的一摔。

        “谁叫你掉头了?我们还要到台北转转呢。大家要在奋力坚守阵地,但是要注意保持有生力量。谁在说这话,就给我关禁闭去。”排长师志峰警告情绪不稳定的尚忠旭,这样的心理会影响战士们的战斗方式和状态。

        “排长,敌人的步兵已经前进到离我们阵地4000米的地方了。”一班的那名数字兵打断了我们。

        “妈的,这会儿我们和澎湖岛上的炮兵联络被干扰了,要不给敌人几枚空气燃料弹,他们都得见上帝。”江少波在我傍边小声的发牢骚。

        “现在发信号要澎湖岛发射炮弹,等打过来敌人早就攻到我们阵地上了。”余海听到江少波的话表示不同意。

        “火箭炮弹飞过来只要一、两分钟,爆炸范围却很广,一定可以的。”江少波反驳道。

        “可是炮兵发射前还要有准备时间呀,最少也的五、六分钟!”余海一句话点醒了江少波。

        “继续密切监视,敌人不会就这么上来的”师志峰开口对着一班的数字兵说,“你继续呼叫空军和海军,在增援部队来之前,我们的电子战飞机和电子战船应该会先到达夺取制电磁权的。”师志峰拍着张学斌的肩膀道。“还有你,保持与团部和师部的联络,随时通报上边的命令。”他又对三班的数字兵下命令。

        然后师志峰转过身来对我们说:“现在从新分配一下弹药,准备战斗。”“还有!”师志峰看着我说:“你们这次不管有没有敌人的干扰,都得戴上耳机,一旦我们的电磁支援赶到,我们就可以恢复通讯了。全体注意必须同意服从命令,我们只有相互配合,统一行动才有击退敌人的希望。”排长对我刚才的抗命行为有些不满。

        我们剩余的弹药实在是少的可怜,我贡献了自己仅剩的一点弹药,三梭子冲锋枪子弹。而分到的只有两梭子子弹和一枚手雷。从敌人还没有意思停下来的猛烈炮击来看,敌人即将展开的进攻将是疯狂的,我们手中的弹药是远远不够的。我把手中的95式冲锋枪的发射方式转到单发点射状态,这样可以节省点弹药。我们排已经没有反坦克导弹了,就连100毫米反坦克炮弹也只有三颗了,三位班长把炮弹上在炮里,紧紧抓住谁也不给。

        我转头问江少波:“刚才我们布设地雷都爆了吗?”

        “没,元军的两枚打了两辆坦克,钟卫的一枚打了辆装甲车,一枚还没爆炸,你的一枚打了辆坦克,另一枚也还没有爆。我们阵地前边应该还有两枚,不过我看是没什么用了,最多是打两辆坦克。”江少波擦着他的狙击枪回答我。是啊,最多打两辆坦克,刚才敌人损失了那么多辆坦克都没有退,凭这两枚地雷和三颗发坦克炮怎么能打退敌人?

        “敌人距我们阵地2200米处停了下来。”一班的数字兵向师志峰报告。

        敌人果然不会就这么攻上来,他们在等什么呢?难道是等他们的空军和装甲部队准备一起进攻?我突然感觉情况不妙,可敌人的炮火还没有停下来,我们现在什么办法都没用。

        江少波看了看余海,意思他刚才的想法没错,可是敌人现在进行的强电磁干扰使我们根本无法联系上炮兵。


        “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能有退回坑道等待增援的侥幸心理。敌人有火焰喷射器,我们退回坑道等于送死,而且也会使我们的增援部队在登陆时造成巨大的损失。这样我们凌晨占领滩头阵地作战和刚才的防御作战都是毫无意义的了,我们更对不起为了守护这块阵地而受伤和付出生命的同志们。”师志峰说完后激动的喊:“誓死保卫阵地!阵地在我在,阵地忘我忘!”

        “誓死保卫阵地!阵地在我在,阵地忘我忘!”全排战士也一同激动的大喊,喊声盖过了外边敌人的炮弹声。

        敌人令人烦躁的炮击还在继续晃动着他们自己建造的坑道,压迫耳膜的爆炸声同样压迫着我们的内心,虽然只要再坚持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能不能守住阵地,我心里根本没有谱。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敌人的炮击终于停了下来,随后而来的是一枚空气燃料又弹把整个阵地又烧了一遍,在强风停止后,我们冲出了战壕各自寻找有利位置。敌人的步兵黑压压的一片冲了上来,在他们身后近两百辆正全速前进的坦克和装甲车掀起的尘土清晰可见,尘土上边数十架黑色的直升机盘旋着,不时将机上的机关炮弹打在我们阵地上。

        “砰!”江少波突然开了一枪后也不检查有没有击中就迅速的从我右边跑到左边,继续架起他那黑洞洞的枪口,然后又是一枪,再换一个位置。

        “趴下!”江少波大喊一声后立刻趴在战壕里,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跟着趴下。轰隆隆的火箭弹密集的在战壕炸响,敌人的直升机发现了江少波就把他们的火箭弹倾泻了过来。

        我爬起来,弓着腰跑到江少波跟前,他抬起头冲我一刺牙,我才下放了心,又跑回了刚才的位置。江少波老实多了,没有再开枪,只是用瞄准镜静静的瞄着敌人。

        敌人直升机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摩擦空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们正慢慢的向我们阵地靠过来,转动的红外探测装置窥视着我们阵地的每一寸土地。我们整个连都没有防空导弹了,只能任凭他们肆意盘旋在我们阵地前边的上空。

        敌人步兵距我们阵地还有1000米的时候,敌人的坦克赶上了他们一起向我们冲了过来。哼,挺完美的一次步坦协同,他们的通讯根本没有被电磁脉冲攻击瘫痪。更可怕的是在他们身后3000米的地方还有另一队装甲部队开始跟在他们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