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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花四姑由不住向锡壶多看了一眼,但只见那厚有两分的锡壶上,竟然留下了五个极深的手指印子,每一个印子都深入壶心,只差着一层皮就要贯穿的样子。

花四姑的眼睛都直了。

她一直把这位谭家的账房胡先生看成一个典型的读书人,却未曾想到竟然是这等的一流武林高手,自己真正是看走了眼了。

胡先生深深一笑道:“老板娘,为人做事还是厚道一点的好,你说是不是?”

花四姑怔了一下道:“是……胡爷说的对极了!”

“古人有‘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之说——”胡先生脸上罩起了一片寒霜道:“老板娘你虽是一位妇道人家,但是这点道理总无不知之理。老板娘,你是明白人,胡某人的话也就说到这里为止。”

“……”花四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连连点着头,(奇qIsuu.cOm書)有点张慌失措、不知所言的样子。

胡先生这才由位子上站起来,道:“夜深了,老夫告辞!”

他的两只手往长袍下拢一插,转身向外踱出。

“黑马蜂”花四姑呆了一下,忽然由后面赶上去,唤道:“胡爷——”

胡先生回过身子,花四姑脸上说不出的尴尬,讷讷道:“胡爷……刚才我与我们当家的乃是酒后胡言,胡爷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尚请口头上代为遮拦才好——”

胡先生道:“老板娘何必关照,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说到这里眉尖一耸道:“哦——对了,听我家小姐说起,你们这里来了一位新客人,可是?”

花四姑道:“不错,姓桑的!”

胡先生吟哦了一下道:“后日务必要请他光临!费神,费神!”

说完转身自去。

花四姑向着黑沉沉的夜色,暗暗吸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呀,看来这胡先生分明武林中一流角色,刚才幸亏自己还没有太过于放肆,否则以此人之武功,要向自己夫妇出手,焉能还有命在?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真是一点也不假了!

想到这里,暗暗庆幸,自警,遂收好了那百两黄金,却见小伙计柱子正由楼上下来,花四姑就吩咐他把门板上好,径自绕向后院歇息去了。

胡先生离开了“迎春坊”,一径地转回谭家。

正如前文所述谭家是个大宅院,巍峨的大门足有两丈多高,其上盖以碧瓦,在一溜十盏气死风灯的映射下,看上去更是气势豪迈!

门前有石阶十数级,左右卧伏着一双巨大的石狮子,正中是上马石,沿着两墙,种植着百株桃树,此时桃花虽不会开放,却可以想象到一旦桃花盛开时的瑰丽情景!

这一切,足可见宅主谭某人的气派,也可以想见其不同凡俗之一般。

胡先生平日一向不轻易显露其身上武功的,只见他拉扯着身上的长袍,小心翼翼地行过那片染有雪泥的烂泥巴路,最后踏上了直通大门的青石板大道。

夜风吹过来。这边的松树发出悦耳的一片松涛,胡先生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这当口,他可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却看见了一条飞快的人影,正由西面那片辽阔的冰河上忽起忽落地向着这边奔来。

时值新春,河上的结冰已全溶解,昔日坚实得可以行走大车的河面,现在变成微泛荡漾的一片碧波——

冰面上行人不稀奇,可是水面上行人就太稀罕了。

这个人显然不曾乘船,而是施展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轻功上乘身法,可能是传闻中的“八步凌波”身法!这种身法的运用,在于一气呵成,全凭一股自丹田提起的真气,每八步换息一次,这类轻功多系在陆地施展的多,敢于在水面上施展的却是少之又少,因为必须八步一落,一脚踏不实在,可就有坠水覆身之危!

胡先生一望之下,顿时心中吃了一惊,他身子赶忙向身旁的柏树后面一倚,锐利的目光,紧紧逼向水面上的那位不速之客。

来客这身轻功,端的是令人震惊不已,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已窜越过辽阔的冰河上面,风掣电驰般来到了眼前!

现在胡先生可以十拿九稳地断定他是一个人了,虽然看不清楚来人那副模样,却可以略微看出对方是一个个头不太高的瘦子,这人皮肤在月色下色作惨白,身上一件同自己一般的薄棉袍子,前后大襟却接连在一块,露出月白色的长裤,把一双足踝地方,用缎带子紧紧地扎住,这样他身子腾纵起来,就显得十分灵活。

刹那间,这人已来到石板道上。

只见他抖了一下身上的长衫,那双瞳子,闪烁出一片凌人的奇光。

树后的胡先生一动也不动地静静观察着对方,来人左右观察了片刻之后,一双眸子始向着谭家大门望过去,足下轻轻向前迈动。

胡先生暗中冷笑了一下,心忖你好大的胆子,他开始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另一棵树掩饰身子。

前行的那人,头上是蓄着短发,剪得一般平齐,在他背过身子时,胡先生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背后紧紧扎着一口长剑,剑穗子是黑色的。

这人靠着轻快的步法,来到了谭家大门,站住了脚步,抬头打量了片刻,陡地足下一点,在一阵衣袂荡风声中,已经纵向院墙一角。

胡先生心中一动,这人身法好快,身子一落,绝不稍缓须臾,只见他足下一踹墙头,“哧”地倒穿了出去。

这一次更快,更远!

月色下,就像是一只凌霄的大雁,足足穿出有五六丈,在凌空的一个滚翻势子里,已落在了正院子的亭子前方!

谭府的账房胡先生,不能再保持镇定了,他在一式“潜龙升天”的势子里,把身子拔了起来,足尖一找院墙的琉璃瓦,身子向前一倒,右手前探,“哧——哧”两股尖风,已打出了一双“枣核镖”!

那人本是背朝着这边,却像是背上生了眼珠一般,胡先生的暗器远离着他有丈许左右,这人身子向前一跑,就势使了一招旋风腿,在他猝然转回的一个滚翻动作里,“叭”

的一声,已把一双枣核镖踢飞无影。

这个人在一番谨慎行动之下,兀自败露了身形,显得异常的气恼——

先闻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子第二次旋起,却向着胡先生落身之处猛扑过来!

胡先生一声斥道:“大胆!”

他右掌向前一探,用劈空掌力直向着这人身上击去,掌力一出手,身形快闪,却移动了一个位置!

那人端的是好身手,在胡先生掌力一出的刹那,就空一个倒折,却落向丈许以外。

胡先生第二次迸身,用“龙形乙式进身掌”,人到掌到,向来人身上打来!

这人身子向左侧开半尺,抖手照着胡先生右肋上就插!

胡先生掌式一沉,翻右足,用足尖飞踢这人的右太阳穴。

来人身子向后一坐,双掌同出,施展“双撞掌”内力,吐气开声——“嘿!”

掌力一撤,胡先生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这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在人家家里,竟然没有一点顾虑似的,他想不到自己这等运力的一掌,对方竟然仍能全躯而退,盛怒之下,右手向后一抬,但听得“呛”的一声龙吟,一口三尺青锋,已撤在了手中。

第三章含笑遗妻儿

胡先生一声狂笑道:“朋友,你也太猖狂了,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尔鼠子猖狂!”

那人陡然闻得对方出声喝叫,似乎心中一惊,掌中剑一抖,分心就刺。

胡先生顺着对方的剑头,滴溜溜一个快转,陡骈二指,照着这人眉心就点。

来客嘿嘿一笑,左手向上翻,猛撩胡先生的腕子,掌中剑向左一个倒转,如同扇面也似的,割出了一片弧形光华,冷光如电,斜劈向胡先生!

可能是胡某人太轻敌了,也可能是彼此距离太近了一点,剑芒吞吐之间,只听得“嘶——”的一声,锋利的剑锋,在胡先生的长祆上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大口子。

胡先生打了个冷战,错身回步的刹那,来人已施展“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扑上了围墙,身子再闪,已扑出墙外。

谭府已惊动了,七八条人影,自前后院分别扑到!

胡先生道:“你们别动,看着家!”

说时从一人手上接过了一口“鱼鳞刀”,快闪一下,已经纵扑出墙外!

他身子落外的一刹那,已看见对方夜行客身势倏起倏落地直向西边那片冰河上扑去。

这人身子确实够快的,瞬间已来到了河边,他似乎仍然施展“八步凌波”的故技,由水面上回去,这时候胡先生已由身后风也似地扑到近前。

来人向前一上步,刚要向河面上落去。

就在这一瞬间,河面上人影一闪,一人如同鬼魅般地现身而出——

一个面相清瘦,身披银色长衣的老者,捷如拍翅水鸟般地踏身岩上,由于上来的势子太猛,差一点和这人撞了个满怀。这人大吃一惊,掌中剑不加思索,照着银衣老者面门上就劈!

剑光一闪,劈脸砍到!

银衣老者冷笑声中,但只见他那只鸟爪般的长手向前一递,银光烁目间,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法,总之,那口光华夺目的长剑,已到了老者手中!

夜行客大吃一惊,银衣老者一声斥道:“去!”

左手长袖向外一拂一卷,夜行客身躯一个倒翻,已被卷出了丈许以外!

所幸这人身手毕竟不弱,在老人一片袖风之中,仅仅受了一下虚惊,可是当他身子直立站起来,却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面前这个银衣老者,用着双细长、含蓄着无限神光的眸子,直直地逼视着对方来人——

“朋友——来到了青松岭,就是我谭雁翎的客人,你又何必慌在一时?”

银衣老者不愧是大家之风,上来就自己报出了字号,敢情就是这所宅子的东家主人!

来客脸色一阵子发白,由他那双锋芒毕露的三角眼里,可以看出他内在的情虚,以及满胸的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