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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暗想着当初那雁先生传自己绝技和赠自己剑,原意是想我能立一番名业,却想不到自己甫来北京没有几天,竟自患上相思病。如今病虽然已好了,可是仍是放不下那个负情的女人,这又能算是什么样的英雄侠客呢?

这么一想,他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也不住伸出一只手来,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打了一下,发出了“啪”的一声。却听见一声娇笑道:“嗨!这是怎么的了?没事自己打自己?”

说着由侧面出来了一少女,照夕看是思云,不由脸色一红,苦笑道:

“你知道什么?我都烦死啦!”

思云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带着稚笑道:

“怎么烦啦?烦也用不着自己打自己呀!公子,你有什么事烦呢?”

照夕摇头道:“你也就别问了……”

思云笑了笑道:“你总是一个人有事闷在心里,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说着又咬着嘴唇笑了,照夕不由一惊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思云翻了一下眼皮,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你肚子里的肠子,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照夕只以为她是乱说,也就不再注意了,却想不到这小丫鬟,忽然跳上一步道:

“哼!你是在想对门的那个江小姐是不是?”

照夕脸红了一下道:“不要乱说!”

思云嗔道:“谁乱说!”说着又撇了一下嘴,哼了一声道:“少爷你可是不犯不着,为一个女人弄成这样。”

这小女孩无心一句话,倒像是一根针似的,深深地把照夕刺痛了。他由不住脸色一沉,思云却吓得逃到了一边,一面笑着摆手道:“你可别发火,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是学人家说的!”

照夕忙问道:“你学谁说的?”

思云耸了一下秀眉道:“我是学老爷说的!”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道:“老爷说的?他怎会知道?”

思云不自然地笑了笑,一面翻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昨天晚上,我亲耳听老爷是这么说的!少爷!我猜得不错吧?”

照夕脸色不由一阵惨白,心中却暗暗着急道:“糟糕!这事要是叫他老人家知道,那可不大好意思……这可怎么办呢?”

思云见他突然听自己的话后,竟自发起了愁来,不由抿嘴一笑道:“怎么啦?”

照夕叹了一声道:“你这个丫头简直是惟恐天下不乱,看着我愁,你就高兴了!算了!你请走吧!”

思云晃了一下身子,红着眼圈道:“我干嘛高兴呀?我才替你难受呢!我要是你,像那种女人理她干嘛?凭少爷你……”

照夕忽然摇了摇手烦道:“算了!别说了……”他转过身来,很生气地道:“你不能这么说她,她虽然嫁给了楚家,可也不能全怪她!实在说,应该怪我自己……”

思云先是一怔,后来又撇着嘴,照夕一看她,她却又作出一副笑容道:

“本来嘛!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拿定主意,到底该嫁谁?”

照夕知道她还没有懂自己的意思,遂也就不再多说,只冷冷地道:

“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这么说了!”

思云含笑点头道:“好了,我以后不再乱说就是了,倒是太太叫我来请少爷吃饭呢!”

照夕站了起来,随着思云就往外去,饭桌子上,管将军只看了看他道:

“怎么样,好一点了没有?”

照夕忙恭敬地回答道:“孩儿的病已经全好了!”

将军哼了一声,又点了点头道:“我看着是像也没什么了……以后要小心身体……”

太太也在一旁道:“热天就得脱衣服,天冷也要多加……”

将军也说一声道:“你也太把他看成一个小孩子了,这些事他还能不知道?我看—

—”他说着看了管照夕一眼,又加了一句道:“我看真正的病情,恐怕另有文章吧!”

照夕不由脸色一变,夫人却忙用眼睛去睨她的丈夫,管将军才没有再怎么说下去。

他劝说道:“你是一个很有前途和志气的孩子,眼光要看开看远一点,尤其不该为一些不值得事情伤情和发愁。要想到留着有用的身子,为国家多做一点事情,知不知道?”

照夕诺诺连声地点着头,一面用筷子往嘴里扒着饭,吃到了嘴里,真不知是什么味道,只是发酸。勉强吃了一碗饭,却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将军和夫人,却是很注意他,他怕二老看出来自己又闹情绪,只好又添上一碗,勉强往口里划着,太太就问道:“孩子!你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照夕忙伪笑道:“没有!我很好!只是才同申屠雷弟逛庙会,吃了一些东西,现在不觉得饿!”

太太就点着头道:“那你就别吃了,喝点稀饭算了,等会儿饿了,再弄点心吃!”

一旁侍候的听差,忙又端上了小米稀饭,照夕勉强喝了一碗,就先离桌而去了。管将军望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会儿,皱着眉道:“这孩子今天,我看又不大对劲儿,他又出门找谁去了?”

太太摇了摇头道:“今天出去我知道,是坐咱家里小轿子出去的,是上护国寺逛庙会去了!”

将军遂不再言语,只是叹气。再说管照夕听了父亲的话,心中愈发是感到惭愧不安。

他一个人回到了房中,倒在床上,暗暗想道:“我莫非真是如父亲所说,是一个没志气的人么?唉!父亲!你是明白的啊!你要是我,恐怕你更不知要如何呢?你怎会了解我的感情痛楚啊!”

他这么说着,不由又把那块小手巾由身上掏了出来,慢慢打了开,细细又看了一遍。

他猛然由床上翻了个身起来,自语道:“去!去!去见她一面,见她最后一面,以后就再也不见她了!”

想着他就要往外走,可是他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又站着不走了,他脑子里想:

“既不想见她,又何必再见她这一面呢,干脆一面也不见她,不是更好么?”

这么一想,他又停住脚不动了,由此走一步停一步,心中一直犹豫不决,最后他叹了一声道:“雪勤啊!你原谅我吧,我是不能再见你了。我从今以后,不但不要再见你一面;而且我还要忘了你,今天晚上我不去了!”

他说着,就把鞋脱了,重重地往地下一摔,把外衣也脱了,表示他不去的决心。随后就往床上一倒,闭上了眼睛,可是过不了一会儿,他又睁开了。

因为外面天已黑了,他立刻又不像方才那么有决心了,最后他仍然翻身下了床,穿上了鞋,穿上了一套黑绸子衣裳,把宝剑背上,就慢慢往门外去了。

他到前院马棚里,找了一匹马,一个人骑上它,就出了大门,直往什刹海骑了下去!

那时的什刹海,冬天虽然也照样结冰,可那时候,却不流行溜冰,所以冬天根本没人去。到了热天,可热闹得很,有说书唱戏的,也有耍杂耍的,沿着池子有一溜极长的茶座,差不多的人,都爱在那里乘凉,喝茶赏花,尤其是晚上人最多。

管照夕就策着马,一路直往什刹海趟了来,他心中十分后悔,不停地叨念着:“唉!

我是不该来的!”可是他仍然是往前走着,不多时,见前面有一处马棚,他就牵着马进去,把马交给了一个伙计。忽然他眼中一亮,注视着棚内一匹骏马,这匹马全身雪白,只是鼻心却是黑的,四蹄也是黑的。

他不由怔了一下,心想这不是我送她的那匹马么?原来她竟是早来啦!

他心中立刻感到了一阵紧张,接着把马交给了那伙计,就向茶棚走去!

这时候,他心中觉得十分紧张,就好像自己是做贼一样的,生怕人家注意他。他向前走了十几步,走到了一棵柳树下面,正在举目四盼的当儿,却听见身后有一些细碎脚步之声。

管照夕忙一回身,却见一个穿黑衣服细腰的小伙子,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

这小伙子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戴得很低,几乎都快遮住了眉毛,可是他那一双眼睛却是又圆又亮,嘴巴很小。照夕方自心中一动道:“这人是男是女?”

却见这人动了一下身子,讷讷地道:“是管兄……么?”

照夕怔了一下,同时已觉得对方是一个女人,声音也很熟。他就点了点头,这人只把头一低,一面回过身来,口中道:“此外谈话不便,请随我来!”

照夕一面在后面跟着,一面问道:“你是谁?”

这人猛地一回头,她张大了眸子,惊奇地问:“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么?”

照夕走近了一步,借着月光仔细地往这人脸上看了看,在才见那乌黑的小帽檐下,散露着一簇头发,随风飘动着,那双眸子一闪一烁的也分明是美人的眼睛,那樱桃新熟的小嘴……柳叶似的眉毛!白而密细的牙齿……他忽然怔了一下道:“啊……雪勤……”

这女在他细看自己时,还只是低眉感伤,眼中噙着热泪,此时听他这么一唤,竟由不住嘤然说道:“管哥哥……”

她就像是一只乳燕似的,猛然张开双臂,投向到了照夕怀中,她把那雪藕似的双腕,紧紧地搂住了照夕的脖子,娇躯紧紧偎来。

管照夕全身就像被突然浸在冷水缸里一样的,猛然惊了一下,那仅有的一点理智,使得他猛然把雪勤往外一推。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吃吃道:“这……这怎么行?”

江雪勤却哭着又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肩膀,她大声哭道:“好哥哥!你可不能不理我!

你抱着我,你抱着我……抱着我。”

管照夕这一霎时睑色苍白,他往后又退了两三步;而且很冷静地、用力地把江雪勤的双手分开,俊目之中放出冷峻的光芒。雪勤见状,不禁呆了一呆,她一面流着泪,一面道:“怎么啦?莫非……”

照夕冷笑了一声道:“你既然仍如此爱我,又怎会嫁那楚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