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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想到了自己半生英名,竟会输在一个小姑娘手中,这个脸可往什么地方放?再说还有什么脸去向人家求婚?这一刹那,他所感觉到的真是羞、忿、气、怒、失望……差一点儿滴下泪来!

虽然他相信自己兵刃上的功夫,定可为自己找回脸面,可是三阵输赢,自己已输其二,还有什么脸面与人家比兵刃?想到此,他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对一旁的向枝梅,抱拳正色道:“愚兄不知自量,尚乞姑娘不要见笑……”

他顿了一下,脸色更是一片灰白,遂又道:“姑娘可肯把方才赐教的那套掌法的名字,告诉愚兄么?”

向枝梅脸色微红道:“小妹一时逞能,应兄千万不要介意……实在说你的功夫比我纯多了!”

应元三苦笑了笑道:“姑娘再如此说,愚兄真无地自容了!愚兄实在是羞惭无地,只求姑娘把方才那套掌法赐告,愚兄当永记心肺。只祈他日再会姑娘时,能雪今日之耻!”他紧紧咬了一下牙又道:“当然……我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

向枝梅见他如此,心中益发难过,眼圈一红,差一点儿要哭了,她颤抖地道:“你这又是何苦……是你要和我比着玩的呀!”

应元三看了一旁的叶彤一眼,讪讪道:“姑娘不知我内深意,等一会儿可问令师,便知愚兄比武……只是,现在什么也不必谈了,我真是痴想。”

说着冷冷一笑,向枝梅此刻真似身坠五里雾中,她挪近身子怔怔地看着黄山异叟,这老头子只是微微地笑着,他点了点头道:“你不要急,等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说着他目光又转向一旁木立的应元三,点了点头道:“老弟台,你不要灰心,武功一道,是永远没有止境的。你能记住今日之耻,日后才有惊人的造就,老夫师徒一时半会儿,尚不至离开黄山;即是远离,日后在江湖总不能没有见面之日,老弟……”他说着不由嘻嘻笑了几声,又接道:“小徒所施展的那套功夫,正是老夫半生精心独创的一种掌法,名唤“蝴蝶散手”,当今武林,尚无人知,老弟!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他说着又微微一笑,就手抽了一口烟,露出一副极为趾高气扬的得意神态!

应元三想不到叶彤,竟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当时只气得长眉一挑,正想反唇相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连人家徒弟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再与他斗口?想到此,不由长叹了一声道:“既如此,弟子告辞了!”

他目光不自然地又向一边秀眉微颦地向枝梅看了一眼,后者那婀娜的娇躯,多情的目光,令他益发感伤不已,只是这个地方,他再也不能停留了。

他对着黄山异叟深深一拜,又朝着向枝梅拜了一下道:“愚兄去了,姑娘救命之恩,愚兄永世不忘!”

他说着身形显得摇摇欲倒,确是不胜伤心,向枝梅朝他讷讷地道:“你!这就要走了么?”

应元三点了点头,他眼睛几乎不能再多看这姑娘一眼,因为她太美了,太能诱惑自己了。

想到此,应元三把心一狠,倏地腾身而起,在这黎明的早晨,他就像一只怪鸟也似,倏起倏落,直向山岗之下翻去。

孤峰上的师徒二人,目送着这失意的青年走远了,他二人表情不同。

黄山异叟是拈着长须微笑着;而冷魂儿向枝梅,却是微微地低着头,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陌生的青年人的离去,仿佛带走了她一件极为心爱的东西似的,她说不出为什么这么难过,只觉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失意笼罩着她,令她想哭。

自从随师父在黄山学艺以来,这漫长的七年,她一直是一只活泼天真的小鸟!

她从来不曾与任何陌生人接触过,在她那纯洁的心灵里,并不曾知道人生有一个“情”字,这个字的意思,是要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拉到一块去的!

她只是天天过着小鸟也似的生活,黎明看日出,傍晚看日落,刮风、下雨、下雪、打雷……这些天籁,这些自然的交响乐,曾伴着她过了一段长久的少年时光。她的脑子里,除了这个“师父”之外,她不曾认识另外一个异性人,什么是爱,什么是儿女之情,在她来说,这是分不清的!

今天,这个并不算太年轻的青年,来到了黄山,他闯进了她一直封锁着的心畦里。

起初那像是很微妙地,因为她并不能深切的了解,了解到这是为什么?

可是当离开了这个青年之后,她感到内心有了波动,可怜这孩子,她在无知无觉之间,已落入到了感情的陷阱里面了!

也许生死掌应元三并不是一个所谓的“美男子”,可是在向枝梅接触的范围之内,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个英俊忠实的青年。

今天这个英俊忠实的青年走了——一个在她看来,那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走的,这在她来说,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因为当她目送着他背影完全消失之后,她的心酸了,她真不明白。试想:突然而来,突然而去,他那亲热加上冷漠的举止,这又是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她翻了一下那美丽的大眸子,看着一边的黄山异叟,她不解地问道:“师父,那是为什么呢?”

黄山异叟叶彤,长叹了一声,也许他认为,现在已失去了再隐瞒她的必要了。

他微微笑了笑道:“孩子!你知道,这姓应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你比武呢?”

向枝梅茫然地摇了摇头,叶彤苦笑了笑道:“老实给你说,那是来向你求婚啊!”

冷魂儿向枝梅不由脸色一红,她嘴唇微微颤抖的,羞涩地道:“求……求婚?怎么会呢?”

黄山异叟叶彤哈哈大笑道:“怎么会?好糊涂的孩子……”他闪烁着那对光亮的眸子,恨声道:“孩子!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么?江湖上像他这种人多得很,他们看见漂亮的妞儿,就想追,就想弄到手,嘿嘿!这应元三就是这种人。”

向枝梅不由羞得低下了头,虽然她以为应元三并不是这种人,可是师父这么说,她却不便置词,她内心这一霎那,可又有另一种微妙之感了。

她羞、她喜、她失望、她……总之!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因素。

一个女孩子听到这种话是很害羞的,人家以为她美,以为她漂亮,这不是很值得可喜么?可是他到底走了,又为什么不失望呢?

叶彤冷笑了一声道:“他居然胆敢在老夫面前,直言向你求婚。”

向枝梅不由猛然抬头,向他看了一眼,她嘴唇动了动,可是并没有说什么。她于是又低下头,叶彤顿了一下,却又接着道:“我因见他居然有此胆量,所以才给了他个难题。”

他扬了一下那两弯秃眉,带出了些笑容,显然他对于自己的处置,是认为很满意的,可是向枝梅却显得不安极了,她忍不住小声问道:“师父怎……怎么说呢?”

叶彤哈哈大笑了两声道:“你还不明白么?是我的意思叫你们比武的啊!”

向枝梅呆了一呆,现在她一切都明白了,她看着师父,脸上强作笑容道:“师父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叶彤哈哈笑道:“我要早告诉你,一来怕羞了你;再者……”

说着他笑了笑,并没有把话接下去,向枝梅脸不由又红了,她内心这一瞬间,真是有说不出的感觉。真想哭,可是师父在面前,她的泪是掉不下来的,她茫然地用手掠了一下散在面颊上的头发,欲笑又愁地看了师父一眼道:“这人真是何苦?”

叶彤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应该庆幸,我还有一件事瞒着你呢!”

枝梅翻了一下眼睛,迟迟地道:“还有什么事?”

黄山异叟微微一笑道:“你以为这个应元三的功夫真不如你么?”

向枝梅怔了一下道:“方才不是已经比过了么?”

叶彤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你可完全错了,实在告诉你吧!孩子……”

他微微把身子弯在枝梅身前,声音放得低了一些,虽然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可是他仍是显得有些虚心地道:“事情是这样的,今晨我在和他击掌盟誓时,暗以‘有相神功’把他阴脉伤了,是以功力减了三成,否则……嘿!孩子!那一阵轻功你胜得了么?虽然掌功你仍可胜他,可是兵刃之上,以我看你还是稍差一筹。”

向枝梅不同吃了一惊,她脸上仍是带着一丝微笑,道:“这么说,我不能算得是以真本事胜他的了?”

黄山异叟诡笑地点了点头,向枝梅不由全身一凉,她忽然觉得师父太卑鄙了、太下流了!

这种感觉还是她从师以来,第一次对师父有的感觉。她气得身子有点发抖,那表面矜持的一点笑容,也随之消失了,她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叹了一声道:“回去吧!”

黄山异叟爱徒心切,可说是无微不至,却不知道,这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却失去了这个徒弟,失去了这个徒弟原有的感情。虽然他破坏了应元三的幸福和希望,原本是想建立起更稳固的师徒之情,可是他又怎知,从这一天开始,他竟是失去了这份原有的感情,在枝梅的印象里,这个一向为她尊敬爱戴的老人,在她心中的偶像地位,完全崩溃了!

她在回家的路上走着,紧紧地低着头,想起来,她真想哭。她想:“师父这么作又是何苦?他为什么要反对人家爱我呢?这是为什么?”

她脚下加快了步子,自己很快地往家里走着,叶彤不由眉毛皱了皱,他心中想:

“奇怪,看样子这小妞儿,似乎挺不得劲似的,她为什么呢?”

就在他师徒二人脑中都存着一个“为什么?”的时候,那位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应元三,却正飞也似地往山下疾驰着。

他满胸腔积着失望、羞耻与忿怒,这些因素,在前一日上山来时,是丝毫没有的,他是轻轻地来,却是重重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