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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厉铁衫的双手已推出了一半,他显然遭到了极大的困难,那未推出的一半,却是较已推出的要吃力得多,简直难以推出。

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清楚的听见自他掌力下所形成的那种轰轰低鸣声,这也是何以冠名为混元霹雳中的“霹雳”二字。从而也就可以联想到,一旦这种掌力推出之后,所形成的音波功力,该是何等骇人!

然而,厉铁衫却并不能如己心意而有所发挥。

渐渐地,他那如铁柱磨盘般结实的身子,也开始动摇了,一连摇动了好几下,随即又吃他死命的定住。

一片红云起自厉铁衫削瘦的脸上,甚至于他的一双眼睛也都变成了血红颜色。

旁观的几个人,看到这里都禁不住暗自惊心。事实明摆在眼前,厉铁衫虽然是发动人,似乎却是自讨苦吃,对方黄衣人虽然站着不动,甚至于连手臂都不曾抬动一下,但是在眼前双方暗较之下,他已经毫无疑问的占了上风。

难在厉铁衫的这一双手,可应了“羞刀难入鞘”那句话,眼前是前进无力,后退不能。

每个人耳间都发出一阵隆隆之声,强大的气压力道继续有增无止。

厉铁衫那双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又向前推进了寸许,他那张脸已由原来的红色变成了紫色,一根根青筋颤颤着,象是无数条小蛇在蠕动着,他似乎已尽到了他所有的能力。直到这时,黄衣人脸上才现出了一片欣慰的笑容,只见他迈动足下,徐徐向前跨进了一步。

这一步,对黄衣人来说,似乎并不十分吃力,可是相对的加诸于厉铁衫身上可就大不轻松,蓦然间,他身子摇荡得那么厉害,黄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双光华内敛的眸子逼视着他,脸上微现怒容——他已经给对方颜色看了,怪在厉铁衫仍然梦想求胜,不自量力,因此这双眸子里的光采,含蓄着凌厉的责怪之意,像是予对方最后的一种警告。

厉铁衫身子在一阵剧烈的摇荡之后,竟然又为他稳了下来。那双踏立在地面上的脚步更见深入,几乎没陷及足踝部位。

有一种十分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先前为厉铁衫功力逼近离开的土砾石块,这时竟然纷纷的又向回移转回来,非但是纷纷回来了,而且更是超过了原来停置之处,飞沙走石,较诸先前情景有增无减,更生奇趣。

郭彩绫与对方的两位堂主看到这里心里俱都雪亮,妙在他们竟无从体会自黄衣人身上所发出的功力。

显然不同的是,厉铁衫的功力是有形,而黄衣人的功力却是无形,似乎这种无形的劲力,已取得了胜利。

厉铁衫既然硬撑着死不败阵,黄衣人就不得不再予以颜色,当下他冷冷一笑,霍地向前又跨进了一步。跨进了一大步。

厉铁衫陡然神色一阵大变,身子一阵大晃,倏地后退了三步,发出了一声轻咳,似有一股急起的怒血,直涌喉结,却硬生生地又被他咽到了肚子里。那张枯瘦的脸显然已不再是紫红颜色,一时间变成苍白,大颗的汗珠,由那张瘦脸上流滴下来。

看着黄衣人,他什么也没有说,只作出了一个苦笑,欧阳不平与秦渔两位堂主,看到这里不约而同的向着他偎近过来。

厉铁衫紧紧咬着牙,不发一言,然而他已经败阵了。败得相当得惨。

黄衣人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再也不愿在眼前这个地方逗留一下,由地上拔起了鱼竿,他转身步向郭彩绫身边,指了一下前方,郭彩绫会意,就同着他一并离开。

身后面的人,再也没有一个敢阻拦,一个个怒目凸睛的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眼前。

郭彩绫同着黄衣人一径的来到了林子里,就在彩绫乘骑的那匹爱马黑水仙面前定下脚步。黄衣人指了一下马,示意要她上马离开。

郭彩绫实在忍不住,道:“你这个人实在奇怪,为什么不说话?莫非你是哑巴!”

黄衣人摇头,脸色并不忿怒,却很凄凉。

“不是?”郭彩绫更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真是一个怪人!”

黄衣人又摇摇头,表示不愿谈这个问题。

郭彩绫无奈的道:“可是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可以问你的名字么?”

黄衣人想了一下,用手里的鱼竿在地上写着:“我的一切,寇英杰最清楚,你问他就可知道。”

“寇英杰?”郭彩绫惊了一惊:“你认识寇英杰?”

黄衣人点了一下头,脸上现出一片故人情谊。

郭彩绫惊喜道:“你们是好朋友?”

黄衣人点了点头,竿下书写道:“情同手足!”

郭彩绫笑道:“这么一说,我们就不是外人了……他是我师兄。”

黄衣人频频点头,表示他很清楚。

郭彩绫奇怪的道:“你们认识很久么?”

黄衣人摇摇头。

郭彩绫会意道:“这么说,你们认识并不久,难怪我没有听他提起过你!”提起寇英杰,她却情不自禁生出一种哀怨,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不再多说。

黄衣人凝视着她,随即用钓竿写道:“我与他相处年许,砥励切磋,情同手足,无所不言,你们之间的误会,他曾告诉过我,你父临终曾将你终身大事交付与他,而姑娘显然听信二位师兄谗言,对他心生误解,诚乃痛心之事!”

郭彩绫一边认一边看,看着看着,禁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在瞳子里打着转儿。

黄衣人并不因她伤心而中止,继续写道:“寇兄弟真纯正直,仁爱可风,他无日不为姑娘安危与白马门兴亡为念,姑娘当要体念其苦心,同心合力,助其完成未来之艰巨任务,切记不可再意气用事,自误误人,愧对你父在天之灵!”

郭彩绫眼泪不停的淌着,先是频频冷笑,继而手足失措,忽然忍禁不住,伏在马背上泣出声来。

黄衣人表情惊愕,那双炯炯的眸子,盯视着她,似乎是在思索着她何以会如此伤心的原因。

郭彩绫伤心了一阵,回过眸子看着黄衣人,忍着泪道:“你说的这些,当我不知道么!

既然你与寇英杰情同手足,干嘛你不去问问他去!再说……这些事你也管不着,我干嘛非要去求他!没有他我一样也能为我爹报仇!一样也能复兴白马门的声威……他也别看不起我。”越说越难受,越说越伤心,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溅落下来。忽然,她跃身上马,倏地策马疾驰如飞而逝。

黄衣人先是愕然,继而脸上现出笑容。他虽然贵为皇子,久处深山,然而毕竟也曾享有过绮丽多采的爱情时光,小儿女惺惺作态的那一套,他焉能不懂!

这件事他倒是不再为寇英杰担心了。

他是谁?

——朱空翼。

朱空翼仍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倚坐石畔垂钓,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却是临渊垂钓不在鱼,一条条的鱼钓起来,再被他放回水里。

白昼渐逝,黑夜来临。夜风在江面上回荡着,四下里一片黝黑。耳际渐次响起了夜虫的低鸣,继而是蛙类的鼓噪。

他插稳了钓竿,打开了随身的革囊,取出了几样琐碎的东西:一盏灯、一罐水、一团包有竹叶的冷饭。

灯是经过特制,适宜于露天燃点的那一种,一经燃起,顿时放射出栲栲大小的一团碧光。他把灯端起来,放置在边边的石头上,然后倚石用餐。抬起的眸子,随即看到隔江对岸的那片庞大的建筑物——风雷堡。

这时候堡里也已亮起了灯光,数千团光华灿烂的明灭灯火,花团簇拥般的闪烁在每一座楼阁里。彼此对映,金碧生辉,远远看去,有如一片密集的星海。

辽阔的江面上,静静的不见一艘归舟,和谐的浪花,一片片扬起来,又落下去……更显得夜的单调与沉寂。

天空里陈列着恒河沙数的繁星,朱空翼仰首静静的观望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智慧与灵性,已经发展到与繁星为伍,并能由此善察人世的盛衰气数,每试不爽,“星相”显示了许多高深莫测的学问,那些也只有像他这般深具慧心,独具慧眼的人,才得善以体会,有所领悟。

于是,这夜观星相也就成了他极具趣味探讨的必修课程之一。

堡垒厅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八名金衣卫士,左右抱刀仁立,总司全堡安危的四堂堂主,俱都在座。他们是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坤堂堂主墨羽岳琪。

四位堂主左右对坐,都是面色深沉,不发一言。

另外,负责调派全堡武力干勇,新领总提调之职的龙虎拐呼延雷斜坐侧面。他身后是四名年轻身壮的分令令主,各领陆战、水战、封锁、游击职司,每人捧着一面三角形金色令旗。他四人表情严肃,随时待命出战,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在在显示出今夜宇内二十四令遭遇到了不平凡的事情,要不然轻易不见露面的总令主铁海棠绝不会亲自出面主持。

铁海棠居中而坐,一袭雪白长衣,金色的披风,镶有蓝色宝石结子的风帽……这一切把这位声势显赫,黑道第一瓢把子,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衬托得极其雍容华贵。

铁夫人披着百雀羽的华丽披风,一声不吭的轻偎在他身边,她的脸看上去较昔日更为苍白,一些儿不见笑容。

她是昨天才由兴隆山白马山庄转回总坛的,从那个时候起,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就再也没有看见一丝笑容。

比较起来,倒是这位黑道盟主铁海棠要显得镇定多了。

这位总令主在今春二月参透一部失传武林的“火海真经”之后,几乎已成不死之身,一身原已登峰造极的武功,更不禁大大地向前跨进了一步。

又有人知道,铁氏的剑术,目前也已练到“剑以气使”的地步,凌厉的剑法,每每能在宝剑出鞘的一刹那,杀人于不知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