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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反之,祸国殃民,便为人所恶,令人十分痛恨的了。”

时美娇偏过脸瞅着他,微微挑动了一下黑而秀长的眉毛,似笑又嗔地道:“我无意与你多争,偏偏就看不惯你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哼!什么是嘉惠于人?什么又是得其所处?这可又是见仁见智,各有不同的看法了。”

简昆仑说:“愿闻高教!”

“好吧!我就随便举两个例子给你听听!”她接着说,“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筑万里长城,杀人如麻,够残忍够坏的了吧;隋炀帝挖运河,只为一己之逞,千万人流离失所,够惨的了吧,当时人人恨恶,骂着昏君,只是今天看来,功价便大为不同,千百年后,其意义更当有甚于今日,所以论人论事,要看其长远,不能拘于一时,这便又是智慧与愚蠢所见不同了,你以为呢?”

说完,她便静静地向对方看着,透过她那一双澄波的眸子,实在显示着她的聪颖才智。显然她不甘服输,即使为争一时口舌之利,也要领先对方一筹。

简昆仑自然有所领会,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

时美娇说:“你怎么不说话?”

简昆仑说:“我无话可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简昆仑冷冷一笑,“那是因为,秦始皇、隋炀帝在我眼里,永远是残暴的昏君,一千年如此,一万年也是如此。”

说了这几句话,他便转过身子,不欲再与她多说。

时美娇呆了一呆,仍然不失微笑,“那只是你的看法而已!”她说:“很多人的看法与你是不一样的。你虽不忿,却又奈何?”

说完这些,她得意地扬了一下眉毛,便沾沾自喜地笑了。

简昆仑霍地回过身来,心里不服,想要顶撞她几句,偏偏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看在时美娇眼里,却是更为得意,盈盈做笑,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你别心里不服气,世界上的一切,原本就是如此,聪明的人,永远是占上风,愚笨的人,哼——对不起,便只有往后面靠边站了。”

简昆仑微微一笑说:“表面看来,确是如此,实际的情形却又不一样。姑娘当然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吧!”

“听过!”时美娇冷冷一哂,“这只是指一般小聪明的人说的,真正聪明的人,却不在此例!”

说完她微微一笑,斜过眼睛来瞟着他,神采间更形得意。他虽然嘴里不曾明说,实际上却已在显示出她是以聪明者自居了。

简昆仑心中颇是为此不服。自幼以来,他父亲教诲他,皆以忠厚仁恕相勉,一个心存忠厚仁恕的人,其实常常也是极聪明的人,只是忠厚于先,便不免为人所乘,如此一来往往便为人误为愚蠢,实则大智若愚,看来这层道理,对方姑娘未必认同,也就不必与她争一时口舌之胜。

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环境,常能造就人的不同价值观念,但一个人的个性,却是与生俱来的,一个人要想真正的了解另外一个人,该是一件何等不易之事。

就像是眼前这个貌若鲜花的人,任何人即使向她多看上一眼,也不免便会为她美色所乘,然而她实际的内涵,又是如何?也许她的心与她的脸一样的美,也许却大不一样,成了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其间差距,何能以道里计?

眼前这个时美娇该是何等形样的一个人?

这么想着,他锋利的目光,不自禁地便向着她脸上直视过去。

无论如何,她已是杀害玉剑书生崔平母子的凶手,只此一端,已使得自己与她无能妥协……虽然她的心可能另有可取,很可能她的另一面,又是如何美好,然而终将无能洗刷掉她杀害崔氏母子鲜血淋漓的手印。

这么想着,简昆仑只觉得透体发凉,一双眼睛不自禁地由对方美丽娟秀的脸上移开来,再也无能向她多看一眼。

时美娇微微一笑,正要说破他心中所想。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眼波轻转,直向着远方丛林间望去!

两骑快马,并驰而过。惊鸿一瞥,随即掩饰于乱红深处。

虽然这样,简昆仑却也看见了。

非只是那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以及披有蓝色长披的人,正是前此所见。便是那原本空着的坐骑上,竟然也坐着一个人——一一个白发皤然,身着血色大氅的老人。两匹马倶是一般的快,乍闻蹄声,踪迹已杳,观其来势,正是这个方向。

时美娇脸上神色,颇有所喜,看了简昆仑一眼道:“我们回去吧!”

无言、无音一双孪生姐妹,聆听之下,更不待吩咐,随即动手,把眼前桌椅收拾起来,其时简昆仑已同着时美娇,缓缓向岸边走去。

看看已来至大船,简昆仑却只是一言不发。

时美娇微微一笑:“你已经看见了?”

简昆仑心里明白,对方所指的,当是那两骑人马,便点头道:“看见了。”

时美娇忽然停下了脚步,奇怪地向他打量着:“你觉得奇怪么?”

简昆仑一笑道:“天下奇怪的事情多了!”微微一顿又道:“这事又与我何干?”

时美娇点点头说:“你果然能这么想就对了,记住,少管闲事,否则对你是很不利的。我还有点事情,船就要开了,请回船去吧。”

简昆仑冷冷地哼了一声,便跃身上船,径自走了。

却也没有忘记临走之前的一番视察。

此时此刻,正有两名汉子,将一席血红色的地毯,沿着地面过道、扶梯,一路向船上搭起。这番举止,自非寻常。那意思其实不言而喻,便是将有贵宾上船来了。

第七回横眉冷对千夫指

这位贵宾又是哪个?

很自然的,简昆仑便联想到了方才所见。

当是两匹快马来者之一的那个白发红衣的老人了。这个人又是谁?

大船在缓缓起伏移动之中,向前行进。

简昆仑翻身离开了床榻,心里颇是忐忑。

推开窗扇,迎进来满室清风。

外面黑黝黝的,已是午夜时分,倒是一天星月交织河汉,显得颇有情致,大船本身灯火辉煌,映照在微有波动的水面上,乍然触及,宛若是矗立水面上的一座金色牌楼。

简昆仑颇有一探究竟的冲动……他却终于克制住自己,终宵不曾踏出座舱一步。

天亮时候,大船终于在一个地方泊岸了。

显然是地头到了。

难道是来到了所谓的飘香楼?还是别的神秘地方?简昆仑终无所知。他只是静静地坐候船上。

大船上自有一番骚动,先是有人上上下下,显得很是热闹,终至于完全静止下来。

最后才传来脚步声,直到门前。

简昆仑知道是来招呼自己的了。

果然房门轻叩,推开,现出了无音、无言一双孪生姐妹。

二人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睛向他看着。

简昆仑站起来道:“地方到了?”

无言点了一下头。

“飘香楼?”

二女对看一眼,并不答话,简昆仑知道多问无益,随即站起来,向外步出。

无音、无言,一个前导,一个殿后,三个人随即向舱外步出。

却只见一抹枫红,把岸边渲染得十分娇媚,却有一行峭壁,自右侧方插天直起,形成一面巨大石屏,将此幽谷掩饰得恰到好处。

十数艘大船,格式看来俱是一般模样,眼前井然有序地停泊在附近。是幽谷,又是户港,好一番磅礴气势,却于此壮观气势里,散置着一派清幽、雅致,乍然入目,不觉心旷神怡。

简昆仑盘算未已,已同着二女相继步上岸边。

这双孪生姐妹,身手非比寻常,拧腰跨步,举止不失从容,正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简昆仑此刻身上为人点了暗穴,功力无能施展,自忖无能取胜,也就不敢心存别想。

无音在前,无言在后,三个人一径踏上枫红初染的岸边,前行的无音,身法饶是快捷,急切间一连转了几转,咫尺天涯,眼前竟然换了世界。

一片青松,含翠欲滴,数点顽石,星布其间,高矮顿挫,鱼龙蔓衍,间以红紫芳菲的漫山野花,一霎间,宛若置身仙境。

前行的无音脚下速度奇快,简昆仑不自觉地也加快了步伐,一阵快行,已不知身入几许?

却有一道奔湍疾流,由正面直蹿而前,迎着礁石,溅发出银星万点,恰与穿枝直下的阳光,铺成一番异彩奇趣。

简昆仑忽然站住了脚步,心有所感,回头看时,才知来处已杳,显然笼罩于一片茫茫白雾之中。

他心里有数,眼前情景,分明已落于对方阵势之中,一念触及,由不住为之暗吃一惊。其势已不容他多做观察,峰回路转,眼下已来到一片房舍当前。

却见大小不一的十数座楼阁,错落于眼前翠谷繁花之间,各楼建筑式样不一,高堂邃宇,连槛层轩,叠叠累谢,无不色泽鲜明,翠翘曲琼,各有奇趣,妙在此一系列的精巧建筑,却为一道朱红回廊所贯穿,远远望去,有如一条千百丈红鳞巨蟒,昂游于巨浪起伏的烟波浩瀚之间。

来到这里,简昆仑亦不禁为之怦然心凉,如此壮观气势,料想着当是对方主力所在,即所谓飘香楼主所坐镇的飘香楼了。

前行的无音,忽然停下了脚步。

正前方有一座矗起的八角钟亭,悬有巨钟一口,钟撞侧吊,想是用以客来招呼。

无音上前一步,方自拿起钟撞,待向钟上撞去,却只见面前人影一连闪了两闪,一个鸠首皓髯,身着黄衣,面相奇丑的驼背老人,已现身当前。

来人身法好快,宛若旋风一阵,黄衣飞扬,猎然作响声中,已当面而立。

无音、无言乍见之下,各自后退一步,执礼颇恭地唤了一声:“雷公公……”

驼背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把一双三角眼,狠狠盯向简昆仑,打着一口浓重的川音:“就是他么?”

话声出口,陡地上前一步,右手猝起,五根手指形若鸟爪,直向简昆仑肩上抓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