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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酒果三巡,我向李波求证,他笑说:“都过去时了”。

我呸!就他这德行……

疯子喝弹了开始背诗,从席慕容背到李清照……他弱智。喝弹了该背李白。李白他老人家的诗全是酒话。你酒喝得越多,背李白的诗就越顺畅,因为他的诗歌节奏跟发酒疯一样,断句刚巧方便打酒饱嗝。

我不敢喝醉,醉了逼打架;输赢弄不清楚不说,醒后连对手都不记得。但李波实在太坏,居然勾引我犯罪——他喝弹了跳太空舞……我呸!熊的力量。

我们喝得左脚打右脚,尾巴刬脑壳,居然还想跳官渠洗澡。翩翩倒倒晃到官渠边,又都不敢下渠。证明酒醉心明白。

李波建议去女生宿舍,说有两个关系好的女生已经到校了。听见有女生,所有人一致赞成。我们飘进女生宿舍,敲开二楼三,果见两个高中女生——矮而胖的叫付静,乳房超级大,性格特点“骚”;乖咪咪的叫张燕,圆脸大眼睛,性格特点多一个字“闷”。

干柴遇见烈火,无须培养感情。才眨眼功夫,疯子跟付静就搂搂抱抱按床上去了。李波想打张静的主意,可惜人家看不上他,把他东支西支,两三下弄昏。我酒意上涌,想睡。张燕扶我睡她床上,她坐床沿一边守我,一边看妖精打架。

一觉醒来,天黑黑。发现身边有个人,凑近看:张燕。我想撒尿,只有上女厕所。张燕给我放哨,所幸四下无人,极度安全。回屋,张燕摸黑给我冲了杯糖水,相当善解人意。我问疯子呢?她附耳说:“对面床上”我定睛看:只见蚊帐不见人。又问李波呢?答:撵回男生院去了。我觉得不好玩,想走。张燕软语相劝:“半夜三更,就在这睡嘛!”睡就睡,谁怕谁?上床就后悔——她变态,想把我绑起来,玩强奸。坚决不行!被女生强奸好霉哦!哭都哭不出来。虽然我早就不想当处男了,但不愿意这样交货呀!我左推右档连滚带爬跳下床,逃出门。张燕在后面连声喊,幸亏她赤身裸体不敢追。

老爸说尽好话,才把我塞进清风镇中学。清风镇中学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树就桉树,草就野草,花就女厕所门前一大片,楼就高中部和女生宿舍新点儿。不过上学总比锁家头好,反正我逃学被默许的。。全世界就我老爸认为我能成才,用等待恐龙的耐心等待我醒悟。学校收我纯属给老爸面子,老师们只求我别把清风中学搅酸就行。但是我活着,因为我有同类。清风中学像我这样的学生绝不比恐龙化石少。我们逃学抽烟打群架,草地上追逐,竹湖里约会,上茶馆赌博,下馆子喝酒;上午昏睡,下午胡闹,乱哄哄送走黄昏,敢不回家的都不回家——凑份子喝酒,喝出感觉了一群一浪压马路,冲飞啸而过的汽车尖叫,对寂寞的星空唱歌;总有人为笑而笑,大笑,笑声传染,笑成一片……常遇到相似的人群,或擦肩而过,或远远呼唤,或交汇成更大的寂寞。

压马路压到天亮的次数不多,人数从不减少的夜晚没有。情侣们一对对飞走,剩下未分手的慢慢牵手,再悄悄飞走。

男女比例从宏观上都很难调控,因此狼多兔少经常遇到。世上最优秀的狼都有饿肚子的时候,何况我。

月色凄清、凄迷、凄楚。我形影相吊在官渠边。通往红卫电站的土路,悬挂白烟。路旁坟地,松如盖,草过膝,有野狐。

我讨厌狐狸,喜欢狐女,这都怪蒲松龄。但谁也不能证明,狐女并不存在呀!我相信狐女,是因为假如她并不存在,我也不会失去什么;而假如她存在我却不信,就损失惨重了。

一对情侣迎面走来,男的玉树临风,晃眼大侠;女的长发紫衣,烟视媚行。再走近,才发现不是情侣是姐妹。英俊的叫陈静,妖媚的叫谢冰倩。

陈静笑着招呼我,声音沙,但沙得人舒服,是令人着迷的低音。

谢冰倩魅眼如钩,长发随风,纤指如兰,笑声如曼陀铃,诡异、妖娆;让人在既怕又要的矛盾中,轻易失去魂魄。

夜色无边,光明只是它的顶点。谢冰倩的笑容牵着我,在月色里滑行。陈静笑着飘在我身边,她不停的说话但声音却传不进我耳朵。谢冰倩的魅眼指向另一世界,那儿落英缤纷,美女成群。

华丽的夜,陈静的歌。她歌声是阳光懒洋洋躺在草地上。阳光能解除魅惑,我浮出月光的水面,发现谢冰倩正朝坟地走,忙喊她。她似乎吃了一惊,回眸、掩口、娇笑,如黑夜绽放的花朵,暗地妖娆。

远远一声鸡鸣。陈静停住歌声,望着残月,似吟似叹的说:“天亮了,回去吧!”

第八章风哨、狐女、同性恋

欧阳琼如果不说话,不过是一个身段婀娜的美女,杀伤力不大;一但说话,那性感的嗓音,就只有黄药师的箫声才能对付。像我这样的处男,只消听她慢悠悠讲完一句话,就会有早上起床时的尴尬。

欧阳琼会跟疯子恋爱,这事儿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疯子是典型的以谈恋爱为手段,以玷污少女清白为目的,伙同蛆儿虫虫为伍,勾结苍蝇蚊子打架的家伙,怎么尽走桃花运呢?不、不、不……行,我抗议!

抗议无效,疯子说。并强迫我在爸妈去守店后,陪他到鸳鸯泉去接应欧阳琼。

夜风惨兮兮地吹动我幼小的心灵。月亮好亮,比我还亮。泉边媚柳像魔女。田间小路像蛇妖。欧阳琼的家是蛇窝。疯子是老鼠。我是郁闷的猫。猫不懂蛇鼠为啥一窝?猫跟蛇打交道是为了老鼠。世上最了解老鼠的是猫。猫最搞不懂的是蛇。有道名菜”龙虎斗”,就是用猫和蛇的遗体做的。做菜的时候,老鼠肯定躲在厨房的暗角偷笑。

疯子教我:左手捏右手四指,拇指并排留缝,唇压拇指吹——“呜——喔——”,好难听!还说是风哨,风的声音。不过我不敢开腔,换种哨声你能钩出美女吗?显然不能,所以最好哑起。

欧阳小姐的闺房灯亮了,又灭了。她从后门溜出来,展开“凌波微步”跑到疯子身边。一对狗男女手牵手,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细细商量:怎样霸占我的床?蛇和老鼠搂搂抱抱走前面,郁闷的猫孤孤单单走后面。欧阳琼的屁股摇得真好看,可惜是老虎的屁股。秋月呀!你怎么晃得人眼花啊!

要钥匙开门了,他俩就想起我了,门一开就不甩我了,半推半就上床了。

欧阳琼发嗲真要命!我鼻血接了一碗。她偶尔低低呻吟,忍着痛,喘着气,含混不清的喉音仿佛站刀尖上颤栗——“轻点儿嘛!你……”完全没考虑沙发上还睡了个处男。


谁受得了他们,谁就不是人,是神,胎神。

第二夜,我陪疯子用风哨勾出欧阳琼后,弄死吧回家,独自压马路,赏月。

官渠流动的是银子的泡沫。秋月挥洒的是水的乡愁。通往红卫电站的土路,白雾茫茫。

我仿佛行走在另一星球,除了月亮仍是熟悉的月亮,其它的都改变了模样。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连几步路远的杨柳都看不清了。丝丝湿气渗出,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

我不知不觉走到坟地边,浓雾仿佛被月光稀释,化成一缕缕白烟袅绕。飘摇纸幡下,一只白狐蹲坐在芳草凄凄的青冢上,尖尖的吻对准月亮的中心;月光似乎源源不断地流入它小而诡异的身体——“狐狸拜月大法”——我脑海里忽然跳出这样一个词组,一股寒气从脊椎直窜上头顶。狐女阿紫难道不是传说?我激动得跺脚。白狐受惊,扭头望我,潮湿的双眸蕴含笑意。我正想问她姓名,她转身轻飘飘地扑向坟地深处,像梦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缕缕白烟中。那么飘渺的月光,还来不及搬出心中的咒语,就和狐女失之交臂了。

脚步声。人的脚步声。我看见——陈静挽着谢冰倩,从坟地穿行。月色凄冷,浓雾漫漫,荒草凄迷,风吹幡动,两人却似闲庭信步,有说有笑。

陈静看见我,欢喜得很,快步上前,执手相问。谢冰倩敛眉含笑,眼波温柔,悠然而至。若不是确知二人在清风镇中学念高二,我肯定跑了。夜里在坟地遇见的女子,越漂亮越吓人。

陈静搭我肩,大咧咧的说:“你经常半夜三更的在外面逛,不怕遇到鬼呀?”

我说:“照经验判断,遇见狐仙的几率大于鬼。”

谢冰倩笑道:“我们住的地方,夜里有许多狐狸出没,你去不去看看,说不定有成仙的哦!”

陈静摇我肩膀,急急地说:“对,去我们那儿住一晚,当炼胆。”

我只觉一股寒气从涌泉穴涌起,忙道:“算了,改天吧!我还要回家。”

谢冰倩上前一步,看着我眼睛,笑得意味深长的说:“我们刚出来,你就要走呀!这样只怕不好吧?你是男人耶!可不能这么没风度。”

我避开谢冰倩的勾魂眼,赔笑说:“要不去我家吧?没大人。”

陈静用力晃我肩膀,大声说:“那好哇!走。”

因为我们的到来,疯子和欧阳琼被迫提前起床,大家围在一起,胡说八道。

疯子说:“我们所有的人都空虚,空虚是因为我们在内心深处想超越自己,但又无处使力。”

欧阳琼说:“你说的也许没错,我从小就被灌输什么都要第一的思想,于是不停地追逐,即使不喜欢,也要争。有时候,我也会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不想了。不是自己的人生不要也罢,于是开始堕落,开始自我放逐。曾经努力过的我都不要了,撕烂奖状,藏起书本,把自己埋进阴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