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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笑自己傻,想豆姐姐想疯了,她已经坐上火车去流浪,今生只怕难再见。我寻路,往回走,准备黑灯瞎火躺床上,有泪慢慢流,有伤悄悄舔。人潮拥挤中,我又看见豆姐姐了!我生怕是幻觉,使劲揉眼睛——真是豆姐姐。她的背影,于千万人之中我也绝不会错认。我确定。我狂喜莫名,大声喊:“豆姐姐——豆姐姐——”她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也许还在生气……一个劲儿往前走,反正不理我。我急了,分开人群,颠颠倒倒跟着追,边跑边喊:“豆姐姐——豆姐姐——”。我摔了一跤也不疼,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追。豆姐姐停在路边小摊前,不知是买东西呢?还是等我?我冲到豆姐姐身边,捉住她的手,说:“豆姐姐,我……”——转过来的是一张陌生惊慌的脸,我哑了,傻了,呆呆站着,直勾勾望着,手却忘了松。“豆姐姐”娇羞地甩开我的手,想骂,终于又忍住。她不是怕我,而是可怜我。你那神经兮兮的样子,是人就知道是失恋了。我目送那般相似的背影离去,终于在眼泪中明白:豆姐姐,豆姐姐,跟逝去的青春一道,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了……

第四十六章  后来

自考班还没结束,我就回家了。一是因为豆姐姐走了,我无心再读;二是因为萧红又怀孕了。不能让萧红再做人流了,她已经做过两次,再做怕将来不孕。我们准备结婚。

我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一岁,只好走后门扯结婚证。然后是买家具,买衣服,照结婚照,拟定请客名单,定酒席,发请帖……诸多琐事,累得我都想逃婚了。

“花夜酒”,来了好多同学朋友师兄师姐。都喝得醉醺醺的,去包“卡拉OK”。

包的是小周姐妹上班的那家,我握着大周的手,送了张结婚照给她,饱含深情地说:“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大周默然,相当感动。其实我就是演戏,装神。大周虽然是个“性工作者”,但终归是个女子,是女子我就想留点影子在梦里。

结婚那天,我一连喝了三顿酒,醉得不省人事。凌晨醒来,看见新床上除了萧红还睡着两个女子。我起床洗漱。萧红惊醒,也起床,兑白糖水给我喝。我们坐沙发上对望,萧红一脸欢喜,我略感惆怅。

结了婚,萧红比以前更无趣,挺着个大肚子还打牌。我懒得说她,没心情。

我跑朋友家玩,萧红骑自行车找来。我很不高兴。没跟她走。她含着眼泪回家。

萧红走后,我始终不放心,都在朋友家睡下了,又穿衣起床,走路回家。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门虚掩,灯没关。难道萧红猜到我要回来?我轻手轻脚走进卧室,看见萧红和衣躺在床上,脸上犹有泪痕。唉——小可怜奇--書∧網的。我吻萧红,爱抚她,她眼睛都没睁一下,句话没说,默默地、温柔地,将我包容。

第二天早上,萧红照照镜子,嘟嘟嘴儿,摇摇摆摆问我,像不像小企鹅。

萧红终于要生了,麻将桌上都坐不住了,挺着大肚子慢腾腾围着花园转圈圈。

中午开始,萧红就痛得不得了,难过得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去医院,医生说还要等两三个小时,喊最好活动活动。

下午,萧红自己感觉要生了,我陪她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是要生了,不过也不急;然后开始做准备工作。

我们跟医生熟,我陪萧红进手术室,她躺“Y”型手术台上,我从背后抱着她。

萧红痛得死去活来,好几次用尽全力,都还差点点。医生喊她歇一下,把力气攒够再一鼓作气。

萧红额头上全是死亡的汗水,脸色苍白,手指也苍白。我紧握她微颤的手,好想像武林高手那样传送点内力给她。萧红闭着眼,头枕我肩窝,气若游丝。我虽然在萧红身边,但这是她一个人的战斗。她独自面对生命和死亡。

萧红终于攒够力气,肉体的撕裂让她如母兽般嚎叫。她豁出去了,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哇……哇……”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如天籁般穿越所有的心灵,穿越亘古以来所有的父亲和母亲。

我不敢看孩子,低头看萧红。萧红倒我怀里,奄奄一息,让人担心她随时都会死去。

萧红用微弱的声音问:“儿哇女?”

我抬眼望医生。医生笑说:“恭喜恭喜,千金花一朵。”

我把萧红抱病床上,医生把包好的女儿放她身边。萧红本来已经虚弱得悄无声息,女儿一到,她就奇迹般复苏了。萧红侧身轻轻偎着女儿,抬眼看看我,低头看看女儿,疲倦的笑容如静穆的阳光。

萧红一口气吃了十七个荷包蛋,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不敢抱女儿。她身体好软,怕抱坏了。我看着女儿毛茸茸、皱巴巴的脸,心头一阵迷惘:我当父亲了吗?我真的当父亲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什么豆姐姐也好,师姐小姐也好,统统远离我的生活。全家人都围着女儿忙碌。萧红变化更大,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俨然她是母亲,我跟女儿都是她的孩子。这是萧红的幸福,也是她的悲哀。她的丈夫还未成熟,还没准备好做父亲。

萧红因哺乳暂停了生意,爸妈虽然拿钱给我们用,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女儿断奶后,萧红决定买辆“长安微货”,让我学着挣钱。

我跟萧红还是太年轻,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以为买了车,跑跑运输,做点小生意,随便怎样都能赚到钱。结果呢?生意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做,再加上我从小到大,大手大脚花钱惯了,赚的钱还不够自己开支。萧红虽然没怎么埋怨,但流露出来的失望却让我倍感压力。以前只我们两个人,怎样都行,现在有了女儿,必须要挣到钱,而且要挣很多很多钱才行。挣钱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我白活了二十二年,全无生存技能,社会阅历,而且对生活没有耐心,老是挣不到钱,心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这时才晓得,老爸一直苦口婆心喊我好生读书,是何等正确。可惜迟了,总是迟了。那时候啊,我不懂人生,不懂生活,闷气逼自己一定要挣到大钱。欲速则不达啊!生活是急不来的。如果那时候我跟萧红明白这个道理,接过老妈的生意,,踏踏实实,平平谈谈过日子,这一生可以说是相当幸福。可我们一心偏要挣大钱,结果事与愿违,连车子加油都要向老妈要钱。

我犯罪虽然跟挣钱扯不上直接关系,但当时生意做不走,心里压抑、焦虑,才会醉酒,酒后才会失去理智,仅仅因为被人打,就驾车撞人,被判十五年。

刚关进看守所,我只晓得哭。那时彭州看守所要挑猪毛,我边哭边挑,还要注意“白毛里面不能有黑毛,黑毛里面不能有白毛”,结果擦眼泪时,把一根猪毛弄到眼睛里面,肿好大,像桃子。

同监舍关了一个死囚,是我们清风镇的,他是因为被情人逼迫离婚,一怒之下,杀了情人,被判死刑的。他可怜我,帮忙说好话,不但免去我没完成劳动任务的“水勾子”,还让室长安排我休息。所谓“水勾子”,就是用塑料拖鞋蘸了水打屁股。痛得很,挨上十个,屁股就要打肿,坐都不敢坐,也不知是那个高智商想出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泪渐渐少了,每天就觉得饿。以前菜味道稍差都不肯下箸,现在掉在地下的肉都要捡起来吃了。

每周四,家属递纸条送物品上钱,是我们的节日。那天连最刁恶的室长都不会要求劳动任务,也通常不会打“水勾子”。我记得有三张纸条最让我感动——

1、“送来被子一床,希望它能带给你温暖。”

2、“每天早上我都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眼睛你就消失了;我好想你,真的……一想起你,我的心就好痛,像刀在割……”

3、“你放心,无论三年、五年、八年……我都等你。”

白天挑猪毛还好混,晚上收监后就难熬了!二三十人锁一间屋,空气中的味道自然不消多说,睡觉是脚挨头,头挨脚,倒插着睡,只有这样才挤得下。而且关的基本上是恶人,“好要不过人要人!”,什么花样都有,要想过好点儿,要么有钱有关系,要么狠。

开庭那天见到萧红,她笑容明媚,比我坚强。离开法庭,登上警车,我看见萧红忘情地跟着警车追了几步,人群拥挤,而她却那么孤单……

判刑后,我被送到阳光监狱。在入监队,警官说,要把刑期当学期。我听进去了,喊老爸送来一大箱书。但刚开始,我自学并不刻苦,犯群中各种鬼名堂多,好玩不过人玩人,犯人自有犯人的消遣。

在狱中我无比依恋萧红,她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她,我想我早就自杀了。我承受不了漫长的刑期和生活的巨大反差。

头一年,萧红几乎每月都来探望,那时,我只晓得哭和要钱,弄得她也伤心。

第二年,萧红大概一个季度来一次,听说她找了男朋友,听说她为了生活四处奔波。我完全理解:二十三岁的女子,没钱没本事没文化没吃过苦,不在社会上冲,还能做什么呢?

我想学电脑,萧红给我买了一台。萧红送电脑那天,我们终于有机会坐在一起了,但我没勇气拥抱她。萧红主动吻了我一下,甜甜的。但我感觉得到,萧红对我已经不是情,而是义了。

春节,监区开晚会,请了犯人家属,其中有萧红。我们在一起坐了半个多钟头,没有拥抱,没有接吻……我自卑啊!不敢……萧红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