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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可能是它的尺寸大小,”斯特灵推测说。

“也许吧,”马克劳伦耸耸肩,“但什么东西的尺寸会是0?不管怎么说,我要到天文台去。我得去看看这东西是真的存在,还是艾萨克爵士疾病的产物。西斯,愿意帮忙吗?”

“当然。斯特灵?”

天文学家摇摇头。“我得考虑一下。也许我们可以告诉哈雷……”

“哈雷?你犯什么傻?”

“说起彗星和它的族类,谁也没哈雷懂得多,”斯特灵执拗地说。

“詹姆斯,我没权力阻止你,但我求你不要告诉哈雷。至少等我们有了更加确凿的证据,并证明这项发现是艾萨克爵士的成果再说。在当前形势下,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又一场优先权纠纷。”

“哈雷决不会……”

“我知道,但即便是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对艾萨克爵士的精神也是个影响。”

“不妨这样想,”伏尔泰插嘴说,“既然这项发现对国王来说有潜在的危险,那这消息也许会帮助哈雷和他的亲信们夺走星相仪,也许还包括亲合力望远镜。”

“请原谅,”站在房间尽头的瓦西丽娅提高声音说,“地球很快要被一颗彗星轰炸,这难道不是更重要些吗?我首先想要联络我的大使馆,向他们提出警告。”

“警告他们?”西斯说,“警告他们什么?每天都有此类天体击中地球。”

“这颗似乎比大多数陨石大得多,西斯。”

“但这个模型的尺寸显然有所夸张。”

“对,但它还是相当大。假如半径有几十万尺呢?这么大质量,再加上它的速度……”

“我知道。但我们都清楚地球上有人定居的区域只占很小面积。这颗彗星击中重要地区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说的没错,”马克劳林劝解道,“而且星相仪还很粗糙,无法告诉我们它会击中哪里。但不管怎么说,只要用亲合力望远镜观测几小时,再加上一点计算时间,我应该就能发现它的大致坠落区域。你不能再等等吗,瓦西丽娅?别让你的人民担惊受怕。”

自从本遇到瓦西丽娅以来,她第一次露出阴沉的表情。“我会等一天,不能再多了。柯林,不出一周这颗彗星就会坠落!”

“我知道。但也许西斯是对的。这是项科学大发现,但可能除了南美或是所罗门群岛的野人以外,不会威胁到任何人。”

瓦西丽娅似乎没被说服,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吧,”她说道,“我要出去走走。”

“瓦西丽娅,请……”

“本会陪我去的,”她截口说道,“以保证我不去泄密。”

马克劳林叹道:“别这么刻薄,瓦西丽娅。我们当然相信你。”

“当然。无论如何,本杰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本松了口气,瓦西丽娅甚至没有朝西方——也就是使馆区走的意思,而是直接转向东南方的城区。

此后五分多种时间里,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挽住我的胳膊,本,”瓦西丽娅柔声要求说。他伸出手臂,但是感觉很僵,似乎被胸腹间的纠结肌肉紧紧拉着。

“你不想问什么有关昨晚的问题吗,本?”瓦西丽娅问他。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克里芙娜小姐?”他问。

“我想你现在可以放心叫我瓦西丽娅了,”她说,“会发生这件事是因为我喜欢你,本。也是因为我们喝醉了,因为我喜欢这种事。”

“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伏尔泰或者其他人,其他更年长……”

“你担心的是这个,你的年龄?本,在我的国家,比你还年轻的男人已经随军打仗了。我想你的国家也一样。”两人继续向前走,穿过小巷,泰晤士河蓝色的水面上无数波光冲他们眨着眼睛。“这不公平,对吗?”瓦西丽娅叹道,“你确实年轻,但和我的年龄差距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伏尔泰在性爱上是个相当老练的家伙。有时这很吸引人,但这也让他……嗯,敷衍潦草。你就不会这样,本。”

“也不会很熟练。你是说和我做爱是因为我是个新手?”

“这样看,亲爱的。这种事你肯定要从别人身上学到,有时我又喜欢教。而且……”本感到身子她略微一僵,“这么说吧,我很挑剔。我过去的男人运可相当差,本。”

“你的伤疤……”

“我不想谈这个,”艾德丽安一下子显得冷若冰霜。

“所以你认为我是无害的,”本喃喃说道。

“无害?不,没有一个男人是无害的。温柔、体贴,这有可能。如果我教会你如此做爱的方法——教会你如何去爱女人而不是伤害她们,这对我们男女双方都有好处。等你找到自己的真爱……”她肯定是感到本在颤抖,所以停住了脚步。两人已经走到河边的大阶地。泰晤士河在他们身下缓缓流淌,至少有上百艘小船在水面荡漾。

“不,不会是我,”她柔声回答着本没说出口的念头,接着轻轻吻在他唇上。本知道自己的表情泄漏了心中的痛苦。他真想大声哀求瓦西丽娅爱自己。

“你太把这件事当真了,”她说,“日后你回首往事时,就会记得这多可笑。”

“说真的,我确实有点担心,”本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怕到时候回忆的内容有点太少了。”

瓦西丽娅戏谑地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哦,如果你能采取更轻松随意的态度,也许我们可以看看能做点什么。但如果我发现我让你不高兴……”

“来吧,上阶地走走,”她说。

两人走上毗邻舰队河河口的阶地。他们面对泰晤士河,左边耸立着坦普尔大学的高墙尖塔,这所学院本身就是个小城市。右边沿着曲折河道矗立着伦敦塔周边的古老哨岗,那也是本第一次踏足伦敦的地方。阶地是一片宽阔码头,长愈一英里,点缀着许多通向水面的阶梯,可供舟船停泊。石砌阶地上挤满了人,有穿着华贵的富人在散步,也有渔夫和吉普赛人,乞丐和商贩。只要吸一口气,就能闻到远方海洋的咸味,午后阳光下的鱼腥,烟草、馅饼、牡蛎,以及下水道泛出的臭气。

两人走向伦敦塔,本估计这次漫步是真正的漫无目的。

“你破解了牛顿的谜题,干得可真漂亮。”

“那很简单。即便我不说,你们也都能看出来。”

“这不是问题所在。你很有天份,本。你想过上大学深造吗?”

本自嘲地扮了个鬼脸。“这是钱的问题,”他说,“我父亲很希望我能上一所美洲大学,但我想这永远也不可能。”

“你很少谈在美洲的家人。”

本重重叹了口气。“我努力不去想他们。”

“他们就那么糟糕吗?”

“不,我非常爱他们。但我背叛了他们,抛弃了他们。”

“我想肯定有个很合理的原因。”

“这件事现在随我评说;但事实是,当生命受到威胁时,我逃跑了。”

“它肯定要比你说得复杂。在那人威胁你的生命之前,在你哥哥被杀前,你就没梦想过得到自由吗?”

本没有搭腔,瓦西丽娅便继续说道:“我就是这样。我生在一个女人只能做妻子和母亲的国家。我总是想要更多——想看看这个世界,想学习新东西。但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但你不还是到伦敦来了吗。”

“对,我来了,”瓦西丽娅若有所思地说,“但那还是不可能的。在我的生命开始之前,我就会死去。”

“死?你在说什么啊,瓦西丽娅?”

“这不重要,以后再给你讲这个故事。我为了来到此地,也将很多东西留在身后,但伦敦是你我这样的人必须要来的地方。我们和普通人不一样,更像是牛顿或者马克劳林,”她说着咯咯笑了起来,“哦,我可不是说自己是像他们那样的天才……”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波士顿,我永远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你在这儿找到了吗?”

“是的。是的,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一直试图把这些事忘记。把我从美洲带到这儿来的船,仿佛是带我驶过了忘川水。我一直努力这么想,把它当成一个无可挽回的决定。我在船上眺望大海时,永远只看东方。我求船长让我看看他的海图,在上面探索过整个世界,从印度到中国,但美洲的地图我从没展开过。”他说着摇摇头,“我主要都是在看英国的海岸线,看……”他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瓦西丽娅问,“你觉得头晕吗?”

“不晕,”他用嘶哑的声音说,“但我必须坐一下。”

“为什么?”

本抽出手臂,走到一张空长椅前,瘫坐在上面。他抬起头,天空突然显得如此逼压,简直比达摩克利斯之剑还要凶险。

“那两个数字,”他说,“我知道是什么了。”

“是什么?”

“伦敦。在新的地图系统中,表示伦敦的经纬度。”

他环顾四周,如坠梦境。一个花花公子昂首阔步从他眼前走过,佩剑来回晃动,好像一根尾巴。台阶最下面,有个身穿蓝大衣戴三角帽的小男孩,正在命令他的玩具船发射加农炮。

“你在说什么?你是说那颗彗星要击中伦敦?”

“这就是牛顿想告诉我们的事。哦,上帝啊,所以他才会提起所多玛和俄摩拉。”

“这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这只是几个数字,只是一个方程,只是些哲学谵语。”他闭上眼,试图思考,试图找出其他解释。

等本睁开眼时,瓦西丽娅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当然要离开,她要去警告自己的同胞。那才是她的忠心所在。他又想起牛顿的话,彻底明白了两件事。第一,那位老人真的疯了,比世人最可怕的噩梦还要疯狂。第二是他不能相信任何牛顿门徒,马克劳林不行,瓦西丽娅不行,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