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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于是,麦太受奥运会金牌得主李丽珊的感召,让麦兜赴长洲向李丽珊的外公拜师学习帆船技术。麦兜长跪不起,终于感动了李丽珊的外公,但不是教他帆船技术,而是要将失传多年的“抢包山”(即抢白包子堆积的“山”)传授给麦兜。麦兜在麻将桌旁的书柜上艰难地爬上爬下,麦太则为了此项运动能够成为奥运项目,儿子能够成为奥运冠军,对着英文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写了一封给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英文信:  

亲爱的主席……你有孩子吗?我有一个孩子,我希望他能够抢劫包山,成为冠军……你忠实的麦太。多谢合作。  

长大以后的麦兜说:“其实,我始终对抢包山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我爱我的妈妈……”  

荒谬吗?世界最荒谬的事情不是抢包山,而是像爱包山那样爱一个人。当这种美好的荒谬遗失之后,包山和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开始发酵变酸了。  

海洋公园永远不是马尔代夫,抢包山也永远不会成为奥运项目。20世纪80年代经济磅礴的香港今日经济低靡,失业率上涨,周星弛的无厘头小市民童话逐渐变成幻影英雄,曾经是好莱坞般的香港影业也在另谋出路。那首改编自世界名曲的歌(麦兜故事经典曲目之一),唱出失落和惆怅:  

昨晚,食了六个餐包,可惜我依然觉得仍未十分饱。  

昨晚,食了磅半方包,可叹是我依然觉饿,不够顶肚。  

傍晚,食了六个叉包,可惜我依然觉得仍未十分饱。  

傍晚,食了十个鸡包,可惜是我依然觉饿,不够顶瘾。  

年少,练了六套脚法,可惜我依然未觉够用。  

年晚,又培育了珊珊!  

可惜我依然未觉……但我依然未觉……  

昨晚,食了六个餐包,可惜我依然觉得仍未十分饱。  

昨晚,梦见下榻包山!  

可叹是我只含住个包,无力挽。  

曾经为一只圣诞夜火鸡欣喜若狂半年的麦兜,在影片结束后说道:“其实,一只火鸡最让人心动的时刻,就是从橱窗里面看见到吃第一口为止。剩下的就是吃下去和吃完的区别……”      

英雄的城市      

14日,不是情人节,是《英雄》在北京的首映式。200张门票,全国数百家媒体,疯狂抢购,分一杯羹,颇为悲壮。  

这场中国电影界盛况空前的“英雄会”,在美国却车少人稀。米拉迈克斯公司承诺的全力宣传,因为自己的《纽约黑帮》和《芝加哥》忙不过来,把《英雄》推迟公映。其实,《英雄》失去角逐奥斯卡最佳影片及各单项奖的资格,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看一个导演作品的兴衰演变史,不难得出一些简单的规律。比如10年前的吴宇森。在美国人的眼里,不过是录影带和一张周润发的电影海报。不出名,不奥斯卡,更不好莱坞。但那个时候的吴氏电影,却是真正的巅峰时刻,飞鸽、双枪、子弹、周润发、狄龙、梁朝伟,义无反顾,死而后已。那些《辣手神探》、《纵横四海》、《英雄本色》的岁月把我们和我们上铺的兄弟感动得一塌糊涂。接下来,吴宇森到了西人多多的地方,约翰·特拉沃尔塔、尼古拉斯·凯奇、史莱特、汤姆·克鲁斯……当他将我们熟悉的飞鸽、两个男人的热拥等—简单有效的刺激国人泪腺的方式,转换成先进的美式炮弹并试图攻克好莱坞的时候,他的巅峰时刻就已然结束了。当然,时代的鸟枪换炮、口味变更是一个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他并不适合美国或者好莱坞。他可能还是没有明白这一点,你看,他在继《失忆大道》、《失忆》、《穆赫兰道》之后,又再讲失忆故事了。  

再比如,另一个导演吕克·贝松,在他像其他法国导演那样,热中于自编自导自制“作家电影”的盛年时代,他的《这个杀手不太冷》是非常优秀的作品。但后来,这个说一生只拍10部电影的“法国的斯皮尔伯格”(我是多么讨厌这种类型的称谓),到了《第五元素》时,他本来让人羡慕的“自成体系”终于和好莱坞苟合,花了很多的钱,制作了一堆未来的城市建筑、未来的宇宙生物、未来的格斗场面,企图讨好爱看大场面的美国人民,但却不如《星球大战》或者《未来水世界》给人印象深刻。1999年的《圣女贞德》,更是一部平庸匠气之作,又是好莱坞的大场面和情节设置,又是准确无误的高新技术,又是甜腻的史诗和色光影……那个独孤一帜、浪漫忧伤的杀手吕克,就这样渐渐消失了。  

值得感叹的是,吕克·贝松仍旧深感电影界缺乏合作,并设想在电影界建立一个联合国度:  分享彼此的银幕技术和经验,集合全球的最理想演员阵容,统一调配全球放映计划。他建立了一个组织—“Europa  Corp”,开始全球化的制作、发行和宣传工作。  

啊,全球化!大制作!美国!这听上去多么类似今天的《英雄》。      

电影院的城市      

我们这群人,对学院有眷恋情结,不是留恋补考时被美女挺身相救的时光,而是留恋大学里的电影院。所以毕业以后,都心照不宣地住在附近。附近,指的是美术学院和中山大学。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这两所大学,在广州的河南,牵手走路,从美术学院电影播放厅散场,8:30分。穿过地铁口、7/11超市、百佳、学而优书店,以及一堵百拆不朽的红砖围墙,就是古老的中山大学。  

15分钟的路程,两个不愿意长大的孩子一路傻笑,总是毫无知觉地就到了。学院保安每  

天见惯了各种颜色的皮肤,看到是人,都不足为奇,通通放进去。所以,有时候还可以在中大电影院里看到住在康乐村的民工。康乐村在中大对面,住着留学生、妓女、小贩、大盗、警察……是这个城市著名的村庄之一。  

我们通常都要先进村,吃一碗地道的桂林米粉。有时候,边吃边偷听后面那个黑人和马来西亚女友的对话(估计他们想离开中文系私奔),接着再看完17岁的四川女孩饭后化妆全套,估计电影也快要开始了。  

电影快要开始的时刻,也是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冉冉升起的时刻,这一刻足以和罗兰·巴特的“西南方向的光亮”媲美。  

道路两旁种着一棵棵千层白,也不尽然—两棵千层白中间夹一棵棕榈。地上是长着毛须青苔的水泥格子路。往前跳一格,是夏天,再往后跳一格,便是秋天了。即使是跑着或者追赶着去电影院,运气好的话,还是可以在路上拣到链子断掉的卡通狗或者Kitty。  

售票厅在一片孤单的草地尽头,远离电影院。我喜欢把它看成怪癖,一所大学应该有很多怪癖,不是吗?售票厅的阿姨永远不冷不热,接过五元钱,撕下一张票,从老式饭厅般的拱形窗口递给你。窗台上有油墨印的中大电影院的网站介绍,网站很简单,不是电影论坛BBS,而是放映通知。放映通知,简单得只有故事简介。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比如英国最大电影网站Empire  Online放眼未来三年,选出十二部必看影片等等。  

放映厅不大,可以容纳四五百人,门口有小卖部,门上有红色金丝绒。窗两旁是高高悬下来的黑色帷幔。走进去,人头攒动,灯火辉煌,小孩子在玩捉迷藏。也许还来得及吸一口烟?突然,一片黑暗,两道隧道般的白光射出来。老式的电影座仍在哐啷作响,半截红润的烟头依然明亮,音乐却已然恢弘地响起了。      

2046的城市      

《阿飞正传》宣传海报  

我去过苏州河,在河边上,抱着三包香烟四瓶啤酒和两听可乐。我的手里面有一张烟纸,上面写着一个秘密地址,我想找某个人。虽然苏州河很稠密,像黄药师的销魂水。  

我找的人呢,当然不是牡丹。她叫慕容,大隐于市,可以三日不食肉味,也没有香火。1996年6月14日,我们探讨过生育问题,她猛吸了一口烟问:“你知道一条狗的寿命是多长吗?”  

“十年。”  

“对了,十年,而一个人的寿命可能是狗的五又三分之二倍,我不想活过35岁,那么我死了以后,我的孩子怎么办?剩下的那五又三分之二的光阴,我的孩子会不会很孤独?”  

“你为什么不可以活过35岁?”  

我在苏州河边上没有找到慕容,所以对那条河的记忆就变得深刻起来。一个人之所以对事物有坚强的记忆,不是因为得到,而是因为失去。  

但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会过期。就像凤梨罐头。1998年纪念涅乐队,1999年纪念Joy  Division,2000年纪念The  Doors,还有一些没有被太多纪念的人,比如在阿姆斯特丹的旧旅馆坠楼身亡的Chet  Baker,比如那个叫米兰的女人。  

我们曾经一起寻找莫斯科餐厅,找到了烫金的牌匾,却没有找到那个台阶,马小军,我是金毛玲,你在哪里?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阳光很灿烂。  

我是NO.1,你是NO.5,我要跨越NO.2、3、4才能见到你。也许录音机里放着My  Way,也许是《南海姑娘》,也许是《甜蜜蜜》。总之,是除了我手中的拖把之外,我以为可以打动你的东西。当时我们之间距离0.01cm,我甚至可以扯下你的空姐徽章,但是我没有。  

“那个人是不是有病?”  

“他是有病,他每天拿着菜刀守在店门口,逼每一个路过的人吃蜡烛冰激凌。”  

其实,当你无法得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一直记着她,但是他却不小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