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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我们俩脚踩着冰碴和泥、打坯,孩子妈妈和我一起挺个大肚子磊窝。我们不能求他人帮工,尽管我帮别人太多的工,给人家吃什么喝什么?反正我们年轻又都是力气,能省下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搭炕、砌锅台这样的细活我没干过,什么“落灰堂”、“迎风坯”……好多技术活我一概不知道怎么做。但是,千难万难,没有钱最难。就因为我没有钱,其他的难就不那么难了。自己动手怎么也比没有钱去借好得多,于是就自己动手了,一切也就成功了。

孩子妈妈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眼看就要冬天了,她就顾不得休息一会,生怕房子没盖好孩子就生下来了。初冬时节,房子总算在劳累中盖成了,也创造了农村房舍之最——

面积最小。住人的西屋也叫里屋,去掉一铺火炕,堂屋地只能走开一个人。外屋也是东屋,搭个锅台放两口水缸泔水缸所剩无几了。两间土草房总面积仅仅9平米吧,比瓜窝棚大不了多少。

屋子最黑。里外两个屋只有几块巴掌大的半透明的“乌玻璃”,是捡来的。窗户和门都是糊的纸,阴暗潮湿,见不得几缕阳光,就像老鼠洞似的。

房墙最窄。一般土房的房墙都是一尺八宽厚,结实保暖,我们的只有一尺厚。墙薄一点是为了赶进度,容易干,不是马上就要有生孩子的嘛,等不得。

房顶最透。为了节省木料,我们的房子没有椽子,叫做“蹬箔”。那是旧社会穷人盖房子的方式,解放后早就不用“蹬箔”了,这个“工艺”在我这复活了。“蹬箔”的房顶和屋檐四处漏风,风可以从任何地方直吹到你的脑袋上。

时间最短。从垫地基到全面竣工只用了28天,因为我的房子和瓜窝棚差不多,最省去了很多的工程程序。

造价最低。手里的80块钱花得一分没剩,赊来的旧窗户和檩子一共102元。虽说那时候的钱很实,但你能想象102元就可以盖个房子生了两个孩子吗?

还有一些之最,比如举架最低(房子高度)、屋子最冷,说起来不堪回首。

春节前,也就是祖母去世的第四天,次子李昊降生了,两年后小女李晓黎也挤进这个陋室。

  2  我的一家(无礼婚典)(2)

2我的一家(无礼婚典)(2)

生李昊时,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盖房子花掉了本来就不多的所有的钱,还耽误了我许多的工分。秋后生产队分配结算,我只找回来不到40元钱。所以孩子妈妈来月子只吃了6个鸡蛋,是李巨元的母亲我六大娘送来的。6个鸡蛋她吃了10多顿,有四个是一次一个煮着吃的,其余的两个炸成鸡蛋酱下饭,足足吃了一个星期。生产队发给社员过年的猪肉和米面,我一口都没有吃,都用来维持坐月子的了。孩子的母亲不忍心不到两周岁的大孩子跟我一起苦熬,常常趁我不在偷偷地把自己嘴里的东西给了他。还没有满月,她就撑起来干零活洗尿布,让我去生产队多挣一些工分。

这个时期酸楚如影随形,避之不及。那年的春节我什么也没有置办,没有钱置办。除夕晚上别人家灯红酒绿杯盘罗列,我们吃的是骨头炖酸菜。骨头让大孩子啃了,没有多少肉,只有少许的筋头。酸菜有些骨头的油花,我逼着生孩子的她吃了,剩下的酸菜汤由我喝了。我只是怕浪费了可惜,并不知道酸菜汤是个什么味道,我能品出那味道吗?也许嘴里和心里都是酸的吧。那时我就咬牙发誓:拼死也别再让孩子遭此洋罪了!但这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第二年,也就是“文化大革命”进入“亲不亲线上分,家不家纲上划”的残酷时期。这时,我们属于黑五类人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随时都有灭顶之灾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把你打入18层地狱。

噩耗终于来临了,她的五叔王玉明从新民的大柳屯来岳父家串门,实际上是来“清理门户”的。他的两个侄女一个嫁给了富农,一个嫁给了富裕中农走资派的儿子,令他大为光火很不体面。他声色俱厉地指责他的大哥二哥是背叛了本阶级,和阶级敌人同流合污,断送了王家子女的锦绣前程,等等等等。大哥二哥低头认罪,以同意“决裂”作为立功赎罪的表现来体现立场坚定。没过几天,他二哥王玉章的女儿王桂琴就彻底地和李庆新决裂了。接着,乘胜进军的目标就是我们了,意料之中,我有思想上的准备。

那天晚上,孩子妈妈很晚才从孩子的姥姥家回来,进屋就哭了。她告诉我,五叔让她和我离婚!我知道,对于我来说,她和我离婚太容易了,不费吹灰之力。我也明白,事到如今犹如病入膏肓,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我就说“一切由你了,你跟我受的苦遭的罪太多了,委屈你这么多年了,我够本了……”可她说什么也不听他五叔的,死心塌地的跟我。五叔也没有办法,被他侄女臭骂了一顿,怏怏不快地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扔下一句话:来日方长!便自觉没趣溜之乎也。

五叔的所作所为,引起街谈巷议叫人指指点点,都诅咒他丧尽天良不得善报,他是在一片谴责声中离开他的老家的。

其实,我的岳父和二叔丈爷早就想了结这门婚事的,只是没有借口而已。见他们的五弟弟来了都乐坏了,可下子找到了下蛆的缝隙,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嫁祸于人了。二叔丈爷早就觊觎李家的房产,前文说过了,现在是人和房都可以物归原主,何乐不为?

我们恋爱的时候,岳父就极力地反对。他总觉得贫农出身的女儿嫁给二等地主,既冤屈又没有出头之日,也影响了他的大好前途。这话得从好几年前说起……

1960年,辽河滩地通过签署合同让给了沈阳炮校,做弹药枪械实验演习基地。炮校和相关部队经常来德盛堡演习训练,有一部分官兵常年还在这里安营扎寨。至今那片土地的地名依然叫“炮校”。时间一长,官兵和岳父等相亲打得火热,相互称兄道弟的。有一个连指导员同岳父更是熟上加热,逢年过节他总要带些礼物来瞧看岳父。军民鱼水之情本属天经地义无可厚非,闲暇聊些儿女私情也是理所当然。指导员看他王大哥的女儿如花似玉很是喜欢,就取笑说“将来她就做我的儿媳妇算了”。岳父也应和着说笑:“那太好了,算我高攀了。”言来语去,说者并非全无心意,听者更是如醉如痴,期盼梦想成真。

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道缝就是岳父对指导员朦朦胧胧的许诺。这道缝也给五叔处心积虑的“革命”豁出一个口子来,五叔才果断地采取割包断义决裂的举措。

五叔没有获得全胜,岳父却落个里外不够脸,好长时间也不到我们家来看看他的两个外孙子。

大概是1972年,军队已经不在这几年了,那个指导员又来了,他说是旧地重游,也许还抱有什么希望吧。我和他没有见过面,听人说他姓毕叫毕德全,还特意到我家来看看,既想看看我也想看看我的夫人吧。他走后对岳父说:“家庭是困难点,看那小伙子倒是很不错的。”

我们俩的相亲相爱的结合,不能说是全然的志同道合,但绝对是诚心诚意的。我没有实现自小的愿望,皆源于家庭成份和复杂的社会关系。于是,我不能再让我未来的孩子也有我一样的不幸。所以我很想找一个家庭成份好和社会关系很“革命”的姑娘做孩子的母亲。

和我相识的姑娘很多,也很优秀。可是,高门显贵的我见了恶心,所以不屑一顾。“家沉人值”的,嫌我身无长物,不可同日而言。心高意丽的,一心思谋进城找对象,哪能屈就荒野?出身清白者,又不肯玩火自焚……我只好在寻求中等待知己。

1965年初,我们那才知道周总理“重在政治表现”的讲话,政治空气才有了一点松动。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和她相识相近了,并走到了一起。她就是孩子的妈妈王淑琴,很平常的名字。

她们家也不富裕,初中一个学期没念下来就辍学了,到生产队参加了劳动。我们相爱,他不把家庭成分放在眼里,看重的是我的文化与人品。19661月10日年我们结婚了,正赶上“破四旧立四新”的当口,结了个“无礼而婚”。

“无礼而婚”,就是说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结婚,请来生产队的好多青年,吃点糖块就算是婚礼了,没有酒席。这倒很适合我的胃口,我从来就讨厌那些繁文缛节。

一个贫农的女儿能愿意嫁给我,足够了。仅此一点足以证明她很有主见和远见,比她的父亲叔叔强多了。她“力排众议”,坚定地和我走在一起,使她的五叔束手无策。值此,我们完成了“志同道合”的过渡,去追求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了家庭的幸福。

  2  我的一家(没牛使犊)(3)

2我的一家(没牛使犊)(3)

吉祥源于自慰,幸福各有诠释。

1970年9月1日,我再一次走进校门做了6年的民办教师。1971年腊月,小女又出生了。5口之家靠我一个人挣工分来维持生计,摆脱温饱都是问题,给幸福加分谈何容易?大孩子和二孩子只差19个月就见面了,二孩子与小女也只差两周岁,他们太“挨肩儿”了。几乎一般大的3个孩子像似一窝雏燕,嗷嗷待哺,脑袋和身躯只有一个很细的脖子连接着。

孩子的母亲难以走出去挣工分,只好以养猪来弥补活命的困扰。猪仔很贵的,买一只猪仔就要花去所有的积蓄,有时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