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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他说:“一个什么都可以不要,绝不能不要父母。”没有亲生二弟时奶水不足,她就一天三次“嚼奶布子”喂他。所谓的“嚼奶布子”,就是把煮得半熟秫米饭捞出来嚼碎,再用布口袋过滤。过滤后的汁液就是“奶”了。二弟不忘母亲的辛苦和养育之恩,让母亲去他那里享受,也算难得。母亲嫌他的楼太高,住上几日觉得上下太不方便就回来了。

我要去北京前曾打电话向他通报,他不在家。弟妹鲁桂琴没有表示什么态度,李昊结婚时也请了他们,但没有成行,所以我们多年也没有见面。大妹妹说,不来就不来吧,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对他也少了一份惦念。

大妹妹李会贤1948年生,我们都是董家窝铺的生人。他念小学5年级的时候,因为老师错怪了她,从此辍学不再踏进学校半步。她就是这样一个烈性的人,受不得不白之冤。大妹妹心地无比的善良,还能吃苦,他比我早参加农业生产两三年。我结婚一年后,她也嫁人了。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的感情自然要比他人浓厚得多。我年高中的时候,得从三台子火车站去新民,还得背个大行李。1963年上学期,他非要送我去火车站,我凝不过她只好同行。到了火车站,望着妹妹的回家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告诉她,不要直接回家,半路上到三姑家住一宿明天再往家走。

三姑是父亲的胞姐,离三台子20里路,那里离家还有28里。我说得恳切,她让我放心,说一定会到那休息歇歇脚,我才答应她回去。

小时候妹妹很爱读书,从来不会旷课,因为和老师的矛盾不能解决她才“失学”了。我想她一定会很痛苦的,所以才珍惜我读书,才不怕劳累送我上学,那时她才16岁。可惜的是,我是个半成品,辜负了大妹妹的一片苦心。但这不愿我无能,而是那时的社会不允许我升学,对此不再赘述。

我高中毕业了,大妹妹也长大了,更加懂事了。她没有像我那样的忧愁,太息,执著地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我没有什么可以慰藉她的,只有那枚铜质、白地、红字、金边的“新民高中”校徽送给了她。她爱不释手,常常佩带在胸前。一见到这情景,我就很内疚,就很伤感。

大妹妹对父母非常孝顺,对公婆胜于对待父母。她的公公临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和惦记他的儿媳妇:“要不是会贤这么照顾我,我头好几年就死了。”他告诉儿子:“我和老李家处亲戚,没处够啊……”

大妹妹家在沈阳于洪区解放乡,她和妹夫卢治埜都是解放农场的员工。她入党好多年了,比我要早几年,年年都是先进生产者、先进工作者,口碑很高。父母对他最放心,她也像长者那样处处事事关心她的弟弟妹妹们,扶持他们的家计。

  4  我的兄妹(柳暗花明)(2)

二妹李凤贤出生于1958年大跃进的年代,她也是对父母贡献突出的一个。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结婚了,家里还有父母和两个妹妹。“文化大革命”使她过早地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去了生产队干活。1977年父亲因病退休,工资虽说不比在职时少,但去掉一年看病的花销就所剩无几了。按照有关规定,父亲在解放前参加工作,属于离休干部,可有关政府部门从来没有落实离休干部政策,医疗费不按规定报销。就这样,那时他们一家5口人的生活就显得很吃紧,二妹妹的劳动所得就成了支撑家庭重要的支柱,女孩当男孩用。

父亲退休后,按有关文件精神,三妹妹李婧贤“接替”了他的工作,叫做“接班”。这就是拨乱反正形势下特有的一项“优惠政策”,工人可以接班、教师可以接班,几乎各行各业都可以接班。

三妹妹初中文化接班当老师,还算是在教育界素质高的了,好多教师的子女只有小学文化甚至是文盲,根本不能胜任教学,不也走进课堂了吗?为了解决接班不适应教学的尴尬局面,各市县不约而同的举办在职学习班,这就是后来风靡一时“办班”怪胎的鼻祖。

在三妹妹学习期间,二妹妹经人介绍于1980年结婚了。父母没有什么陪嫁给她,她也毫不在乎,体贴家境的贫寒。结婚那天,没有大车小辆地送行,我们都是骑着自行车远行40里路送她的。那是父亲的身体还算可以,但骑车还是很吃力。按当时的风俗,我们是在婚礼的头一天到达她的婆家六王屯的,叫做“送姑娘”。在那住了一夜,第二天婚礼结束再骑车回来。

二妹妹和妹夫刘立仁都是特能吃苦的庄稼人,靠自己的勤劳苦作挑门户过日子。除了侍弄几亩责任田之外,农闲时节还要做些皮鞋的活计,收入不菲。

习惯上人们把农村称之为“广阔天地”,其实那个时期的天地已经很窄了。他们那个地方的口粮田和责任田很少,靠卖粮食过日子仅仅能解决温饱,盖房子、娶媳妇、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供孩子念书就得另谋出路,不然就难以维持这个家。所以,她们即使是在农忙时节,有做鞋的活也得去做,宁可挨累。只有这样日子才能顺心如意,才有余钱干些别的。所谓顺心,说白了就是两条:一是有事干,二是能干事。没事可做只有受穷,还能顺心吗?不能干事也得受穷,也不顺心。她们那个村子有好多家个体鞋老板,只要你能干就有事干。二妹妹两口子都会做鞋,手艺也是没的说,别人没有活他们也有,做鞋没少挣钱。不然的话,供她的女儿念大学就是一句空话了。

三妹妹和妹夫安立克都是接班的老师,后来的教学水平也都得到极大的提高,成为学校的骨干教师,真是很难得。教师这行有个定的收入,但没有过高的工资。幸好她们只有一个孩子,一家3口的生活还是很滋润的。

二妹妹结婚后,父母多由三妹妹照料。她结婚后去了65里外的兴隆店,四妹妹变成了一家人的生力军。

我的四个妹妹几乎一样,她们结婚时家里没有什么可以陪送的,婚礼也简单得很。三妹妹四妹妹结婚时,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根本不能参加婚礼了,都有我这个兄长代理主持。

到了1986年,父亲由原来的9口之家只剩下3口人了,父母对此有些伤感也有点急切。急切的是,他知道自己来日不多,小女儿的终身还没有个谱。父亲已是步履维艰难以身体力行了,四妹妹的婚事只好嘱托给我,让我择机而定。我责无旁贷吧,经我介绍四妹妹嫁给了太平庄谭家。

四妹夫谭文明为人诚实,四妹妹也老实厚道,这就是这门婚事的前提和基础,父亲很是满意。

当时我考虑的除了人品之外,也考虑到其他三个妹妹的婆家离娘家太远,家里万一有个大事小情的,父母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孤掌难鸣独木难支。这也是父亲同意这个婚事的另一种考量,也是我们父子之间唯一的一次默契吧。


1987年冬四妹妹结婚了,时过一年父亲与世长辞,母亲回到我家,一个9口之家就这样彻底解体了。

民国32年,也就是公元1943年父母结婚了,这个新生的家庭一共存在了46年。到1988年,一个曾经四世同堂的家庭,在战争与和平,动荡与颠沛中走过46个寒来暑往。46年的绵绵岁月,像一根柔韧的绳索紧紧地捆绑这一家人,捆绑着同甘共苦荣辱与共。斗转星移,这个绳索就像田间的节股草(学名问荆)在一节一节地崩断。脱落下来的一节恰似一段藤蔓落地再生,又在风雨中成长出新的藤蔓,成为有一个新的绳索继续捆绑一个新的家庭,生生不息……

我的新的家庭诞生于1966年。1998年我们去了北京,我不想这个家就这样的解体,但没有办法可以延续。还好,沈阳这边要生孩子了,于是,1999年3月27日我决定返回沈阳,重整旗鼓再创家业。我要让父母赐予我的这段绳索把我们俩紧紧地捆绑在一起,10年、20年、30年……

  后记

每个人都有刻骨铭心的时刻,记载着难以抹去的经历。我的一生中这样的时刻有两个,希望以后不再发生。

一是1964年5月14日,那是我人生的拐点。那一天我决定放弃高考,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让我走上有悖于理想之路,上山下乡了。

一是1999年3月27日,那是我人生的另一个拐点。当初我决定去北京,那是我心里最为矛盾和痛苦的日子。在这以前,我根本没有想到用心血营造的家会在瞬间解体,更没打算年迈的时候会依附于三个子女其中的一个,更没料到会去中国最为瞩目的城市生活……就像我没有预料到会上山下乡一样让自己震惊而不能镇静。

是的,我也没有预测到在北京呆了半年之后沈阳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小女儿已经怀孕了,需要我们来照顾。

也好,北京呆够了,该玩的也玩了,该去的地方走遍了,不过如此。但举目无亲思乡心切,是我“讨厌”那个地方的根本原因。再有就是那时我才55岁,浑身的余热无法释放,烧得自己周身难忍,这也是我想离开北京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回到沈阳我不想和子女在一起生活,要重新安家“立业”,让自己一度“休息”的家再次复苏,再次涅槃。

原来的家业早已荡然无存,重新崛起谈何容易?

房屋、家具、锅碗瓢盆、彩电、摩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梦见的机会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