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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就像血液被慢慢抽干,生命正在枯萎。真的,空虚是很奇怪的玩意儿奇#書*網收集整理,在我看来,它是无形但有实体的东西,就像他妈的疾病,来来去去,宛若鬼魅。如果有鬼魅的话。

芳芳在放CD,是贾斯汀的。

“干嘛不放什么痴狂呢?”我问。

“骗你的。我没有那CD,市面上很流行,听说男的被迷翻了一大堆呢。”

“哦,那么有趣?不过,其实迷翻男人很容易的。”

芳芳凑过来,挽起我的右胳膊,热切地说,“告诉我吧,如何才能迷住男人?”

“嘿,芳芳,”我哑然失笑,“你已经很迷人了,再进一步,可就成了古龙笔下的迷死人不赔命的肖咪咪了,那可是十大恶人之一啊。我想,虽然没有经验,但男人的本性嘛——一个女人只要不是差得影响市容,而她又特别放得开——就是说,见了男人就脱衣服,她不在屁股后吸引十万条男狗才怪。”

“呸!”她啐了一口,说,“那不成鸡了,要么就是花痴。”

“你问一个生手,本就是失误嘛。我看过一本书,一个花花公子总结过,男人喜欢荡妇,但永远不会与之生活。”

“是啊,好事儿让你们男人占完了。耍荡妇,娶淑女。”

“喂喂喂,”我掐灭烟头,说:“好像我是40岁日本男人那样的老色狼。我是吗?我不是吗?我他妈已经很久没近女色了。”

“是吗?”她甩下我的胳膊,说:“难道我是男色?”

我哈哈笑起来,右手挠着头。是啊,他妈老芳芳不是女色是什么!

芳芳倾身向前,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在合着贾斯汀的拍子。她右手放在茶几上,食指和中指、无名指轻轻敲打,手指白皙而修长,仿佛阿拉伯马令人沉醉的踏步。我又开始想入非非,如果,被这只手抚摸的话,一定是十分舒服的事儿,就像乔伊斯抚摸语言一样舒服。

与芳芳的第一次亲密接触(6)

“屋里还有两个人。”芳芳说。

我就像被电流打了一下,整个身子都蹦紧了。“什么?”

芳芳把手指放在嘴唇边“嘘”了一声,说:“我丈夫和梦露。”

我看了看关着的卧室的门,考虑着是不是该站起来夺门而逃。

“别紧张。”芳芳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打开卧室的门。然后她出来,手里拿着两个芭比娃娃。

“这个是梦露,”她扬扬左手,又扬扬右手,“这是我丈夫,名字叫人猿泰山。”

我哭笑不得。梦露是个金发碧眼丰满身材的女生,而人猿泰山则是脸色黝黑西装革履的家伙。

“所以,”芳芳亲亲人猿泰山,“无论我做什么,我丈夫都不会有意见的。当然,包括小小的折磨了。是吗?”她一面问她的丈夫,一面提着他的脚,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我以为我算疯子了,”我说,“你他妈比我还疯100倍!”

“没觉得呢,”芳芳抱着梦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是喜欢梦露,因为她可以同我交流。”

我不怀好意地问:“交流什么呢?”

“不要打听别人的隐私。”

“刚刚发动起来的肉体引挚已经熄灭,档位也在空档了。早晚被你吓成阳痿。”

“那看碟子,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起身到她的碟柜那儿翻找,先问我看不看阿巴斯,但阿巴斯我基本看过了。况且,他不适合几个人同看,而要一个人看。随后,她又问我看不看斯科塞斯或库布里克。

“我看过斯科塞斯《愤怒的公牛》,”我说,“库布里克的风格,女生怕是不喜欢吧。”

“不,”她说,“我热爱库布里克,那就看《发条橙》。”

那是安东尼·伯吉斯的小说,但电影没看过。这部电影有着怪异的戏剧化的夸张的风格,充斥着暴力、色情和罪恶。人性就是这样的。我也会这样,如果可能的话。芳芳还要放库布里克的《大开眼界》,我叫她换一个人的。

“库布里克一天看一碟足够了,不然会搅得心神不宁。”

“哦,会这样?”芳芳笑着说,“好吧,看《亲密》,看肉欲放纵与情感的关系。看过吗?”

我摇摇头。

女主人公每周三到男主人公的公寓,脱了衣服就在地板上做爱,不说一句话。在疯狂的放纵之后,她穿上衣服,沉默而黯然地离去。后来,他不满足于这种肉欲了,他想知道她是谁,在干什么,她的生活和人生是怎样的……

看完后,我们都没有说话。

“怎么样?”芳芳问。

“人性太复杂,有点说不清楚,”我说,“肉体的亲密会在孤寂的人之间产生真正的爱。”

“如果是你,会这样吗?”

“我?不知道。嘿嘿,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呐。如果有女生每周光顾寒舍,我也会高兴的。不高兴才他妈怪!”

我拿起她的左手,把它握在双掌之中,就像裂开的果实抱拥着果核一样。她看着我,双眼如飞,没有拒绝。我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嗅到一股不可名状的芳香,几乎一瞬间,我就像被麻醉药麻醉了一样,进入到非理性状态。是的,他妈的除了听任肉体的引擎又开始突突作响,你还能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挪到她的床上的。我只记得(刺激的场景不太容易忘记)我们都赤裸着身体,紧紧抱在一起,仿佛不把对方拉进自己的身体不甘心。

性是很奇妙的东西,既是物质的、肉体的,又是梦幻的、虚无缥渺的;它既快乐又伤感,既温柔又粗暴,仿佛一个百变精灵。就像我们的肉体在狂欢后刺目地裸露在白天的亮光中,羞怯、局促,有一点儿丑陋、有一点儿恬不知耻。

雪酷酒吧的美少妇草(1)

梅子没吃早饭就匆忙打的去了机场,我感到很饿,就到三楼的凯拉斯餐厅去吃饭。已是10点过,早饭和午饭就算一起吃了。服务员说餐厅的大厨只认英文菜单,只好依样画葫芦地写上煎荷包蛋、土豆煎饼和酥油茶(都是便宜货)。餐厅是藏式装饰……雕梁画栋,但桌椅是西式的,软靠背椅,条形方桌,桌上铺着灰黄底黑条纹的桌布。有一些老外在吃饭,低声交谈或翻看厚厚的指南类书籍。

不一会儿,我的食物来了,拿起刀叉笨拙地吃起来,左手持刀,右手耍叉,不知是否合符时尚类杂志推介的标准。嘿嘿,管他妈的,又不是屎霸,假模假式那套就免了吧。土豆煎饼不错,很本味,但味儿太淡,撒了一些盐和胡椒面儿。一面吃,一面想梅子的裸体,肉乎乎地动人。现在,性仿佛是一种耐用的消费品,在一个消费至上的时代,闲置意味着浪费,意味着对经济规律的漠视。从某个角度想,性不就是煎了一面的嫩鸡蛋和热烫可口的酥油茶吗?于是吃得更带了劲儿。但想到了她的哭泣,是后悔还是无可奈何?不清楚她的情况,是肉体牵引思想,还是思想牵引肉体。想想自己,也浑浑噩噩地活着,像阿波利奈的那首什么A是红色,B是紫色的那首诗。

吃完饭去房间背上包,慢慢踱出了八郎学。上来两天,发现拉萨其实不大,非常适合步行。从八郎学门口往西看,北京路的尽头,布达拉宫巍然矗立,令人神往,决定先去布宫。阳光灿烂,天空有不多的几片白云,沿着北京路走,感觉很舒服,心情也像天空一样明净开朗。拉萨这地方,还是一个人溜达最好,完全是体验型的,不好与别人分享。前两天屁股后跟着个梅子,虽然少了孤寂,却也影响了阅读两大寺的更深的部分。路过木如寺,沉静而破旧,却仍然不失庄严。它现在是印经院。车辆行人有些多,但并不觉得拥挤,两旁的餐吧不少,都是为背包客准备的那种。几乎所有知名的背包客旅馆都在路的两边,什么吉日旅店、亚宾馆等等。据说亚也不错,但我没有搬出八郎学的意思。过了邮局,就到了布达拉宫广场,去正对广场的门那儿一问,是出口,入口在山脚下的西侧。走过去,门前是一溜转经筒,买了门票,便沿着一条山路往上爬。

路有些陡,大约30度的坡吧,如果在内地,跑几个来回不在话下,可毕竟是海拔3700米,走得急点儿,倒真有些喘不过气来。倚在矮墙上休息,放眼俯瞰拉萨北城。在北山坡上,就是色拉寺,下面那片林子,就是青年林卡。

“喂,今天是一个人?”

我一回头,是那个面目似乎多变的少年或青年,脸黑黑的,牙齿白白的,对着我笑,穿了一身僧袍。

“你怎么干什么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我说。

“哪里,你太专注了,看了好一会儿,看什么呢?”

“起初走急了,气喘,休息一下。拉萨比我想的更接近一个都市了。”

“错。不是更接近,拉萨已经是个都市了,与别的都市不同的是它还保留了它的气质。但愿这气质不会消失吧。”

气质。我想他说得不错,是气质。一种凝结在阳光中的冰晶的气质,一种滚动于黑夜的灰白色巨石的虔诚的气质。你甚至可以直观地认为大昭寺顶铜法轮上的一抹金光和刚性之风吹来的阵阵酥油的香味就是拉萨的气质。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在热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边缘是模糊的,就像蜡像正在被烤化一样。与之相反的是,他真实得无以复加,不可能出乎幻觉。他的左眼上的一块1平方厘米发灰的伤疤,嘴角干燥起皱的几道裂口,门牙上一小块掉了釉质的缺角,以及他呼出来的一股微微的酥油菜和糌粑的气息,都那么深刻地昭示着他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