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拉萨酒吧 > 第25章

第25章



这样的游戏大背景,真刀真枪玩感情,不要命啦!”

“正是不要命,才有了伟大的爱情嘛!”

“你相信?”

“不。我要命。”

我笑了。大家都要命。著名的兰雨衣要命。奥塞罗不要命,莎士比亚要命。不要命的是澳洲红袋鼠,一到发情期,雄袋鼠不吃不喝疯狂交媾,死而后已。这该是伟大爱情的榜样了。

草站起来,说:“我有些饿了,你呢?有蛋糕,吃一点吧。”

她放在茶几上的不是一点蛋糕,而是四块10cm×8cm×8cm的大蛋糕,挤在一个白瓷盘里像四个横纲级的相扑。

她起劲儿地吃,用茶水把大块的家伙冲进胃里。“告诉你,”她得着空儿说话,“来拉萨开酒吧不要抱太大幻想,挣不了大钱。”

“大钱?”我咽下一口满嘴钻的水泥浆,“本来就没有打算来拉萨抢银行。”

“唔,这就好。怕你们学经济的,算的是大帐。一年之中,5月至10月生意还马虎,11月至次年4月,上来的人特别少,怎一个‘秋’字了得。”

我用了一杯茶,艰难地把一个横纲冲下去,而草,用一杯茶解决了三个。真是服了她。胃口那么好,又不挑食,在性格上恐怕也是如此哟。听说这种女人感官特别发达,行动大于思想。突然之间很想把耳朵贴在她肥厚温软的肚子上,倾听她的消化器官处理蛋糕和茶水的叽叽咕咕的声音。这有点儿荒谬。

与草狂热的爱(2)

“本来想上来开小洒吧就是莫名其妙的事情,”我说,“既非驴友,又非厌世者。但老老实实读书找工作实在无趣得很。哎,人生就是一次莫名其妙,所以,只能做莫名其妙的事。”

“小兄弟,你的颜色可是有点儿灰哦。”

“灰?嗯,倒很贴切。表扬自己的话,不是酱乎乎的那种灰,而是像烟缸里的烟灰那样的灰。”

“是在表扬自己的清高吧。那你说说,我算什么色调?”

“给我出难题,又不像你是学美术的。乱说一通,一半是白色,一半是粉红色。”

“哦?”

“白色嘛,比如你的喜马拉雅山的癖好,洁净空灵;粉红色,觉得你是很性感的女人啰!”

“是设想我是一个荡妇吧?”

“没有没有!”我急忙否认。其实,真还没有时间空间去想她是否荡妇,她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她是,而且肯定是一个荡妇。不然,她会让见第一次面的陌生男子夜访深闺?她如果不是,我还会灰溜溜回八朗学,遗憾四、五个小时浪费四、五支三五烟呢。

“言不由衷!”她大大方方地说,“也许就是荡妇吧,在性原教旨主义者看来。会和喜欢的男人上床,没有道德负担。”

没想到她如此直率地拉开拉链,袒露性观念。不是那种故作羞答答的女人。这样很好,大家都知道在做什么,不需要把“我爱你”这类标签贴得满身都是。

“我想,”我有点儿迷糊地说,“没有谁能够抗拒你的诱惑。”我已经在想象她粉红色的胸罩和系带上的搭扣了。

草是我所经历过的女人中最让我舒服和快乐的,她完全没有我以往女朋友的青涩,而是完全的成熟(上帝,我可不想说熟透了)。为了她的放纵的美意,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她的柔软温暖和蠕动几乎包围了我的全身,她熟练地引导着我,绕过停顿的陷阱和突然的加速,带领我走入她身体的高端。就像一阵嘹亮的铜号,她尖叫的享乐的声音令我们从高高的悬崖上坠下,以快意的飞翔的自由坠落俯瞰着向后掠去的深绿色的丛林、白石满地的滩涂、波光潋滟的湖泊,然后,坠入黑暗的深水……哦,他妈的快活是多么容易啊!

我们半躺在一片狼籍犹如敦克尔刻大撤退后的床上抽烟。我的右手搂抱着她的后腰,抚弄着她海豚一样光滑肥厚的上臀。她的手也没闲着,正忙着阅读我这本新书。

“皮肤很细滑嘛。”她的手指在我的小腹上挠挠。

“还不是仗着年轻。再过几年,就糙手了。不过,对身材很有信心,家族里没有发酵面团那样的人。”

“嫌我又老又胖?”

“怎么会!现在不是时兴姐弟恋吗!坦率地说,我喜欢胖女人。当然不是胖得惊天动地的那种。”

“看你貌似老实,在性方面很有经验啊。”

“哪里,真的是贫乏得很。不敢说是白纸一张,但涂鸦的地方毕竟只是在角落。”

“哦,我在涂你的鸦啰?他妈的还只涂到了角落!不过,这倒是很爽的涂鸦。”

“嘿嘿,和你在一起很奇妙,就像一个向导引导着走完激动人心的旅程(肉麻的吹嘘)。”

“没那么得意吧,动物本能的事情。不想瞒你,我最疯狂的时候,同时拥有5个性伴侣,他们每一个都认定我是他们的惟一。”

“什么……”

“有些吃惊?”

“可是,也要忙得过来呢?”

“时间安排要合理。一般来讲,不会穿帮。女人撒着娇说出来的话,就像给男人灌了迷魂汤。”

“那我算是今天的第几个呢?”(有些吃醋。这可不大好。)

“早就不那样疯了。玩过了头。”

“还打算结婚吗?”

“有点说不清楚。我的人生经历,哪个男人受得了。当然,除非他永远不知道。现在这样挺好。像母狗一样自由。”

我笑起来,这自由倒真是有些生猛。

她的确有些生猛。她让我躺在床上不动,又来了一次,那感觉恐怕有点儿像纳粹德国的施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尖叫着掠过。我在结束之前想,如果她还要,我就要给丘吉尔发电报,赶紧把我从敦克尔刻弄走,来一次海拔3700米床上大撤退。

草去洗手间冲澡,我躺在战场上拼命呼吸空气,就像一个星期没换水的鱼缸中的鱼,哦吧嗒吧嗒。指南类书籍可叮嘱不要激烈运动!喜马拉雅的山峰簇拥在我的四周,左边有幅是纳木纳尼,头上有幅是西夏邦马,其余的叫不出名字。我抬手一看,电子表上说是凌晨两点半了,怪不得一片寂静,宛如洪荒远古。突然感到沮丧,很郁闷,像软塌塌的生殖器一样郁闷。郁闷也太他妈容易了!

拿起胸罩一看,哦,黑色。

早晨起来得很晚,十点钟吧。与草一起到她的酒吧喝了咖啡,吃了土豆煎饼和煎蛋,然后手挽手到街上瞎逛。我不太习惯与女生手挽手,但她要挽,我也不好推开,否则,真正是“下床不认”了。我们走的是一条小巷,两边尽是门面,卖藏式门帘和铜铁器的居多。门帘很好看,一般是白底蓝条,上有八宝图。我喜欢法轮和盘长,决定改天自己来买。巷子的尽头是八廓街,左面就是背包都知道的玛吉阿米。

玛吉阿米是一个二层小楼,墙面涂成黄色,上有一壁画,一个藏族女生痴痴地等待。通过狭窄的楼梯,到了二楼,窗边是餐桌,中间是沙发,靠墙是吧台。当然是藏式装饰。吧台是金黄色的,中间有镂空的蓝色格栅和浮雕,墙面上有各种藏式装饰品和图画。这儿真是看八廓街转经道的最佳位置了。向北的窗口,转经者是迎面而来的;向西的窗口,转经者朝向西,看到的是背面。问题是,向北的窗口正架着一架摄影机,几个鬼佬(估计是高卢人)在拍摄。一个叼着已经熄灭的雪茄烟的双下巴家伙,神气活现地嚷嚷,估计是导演了。我和草只好在向西的窗口坐下,要了两杯咖啡,一面抽烟,一面看转经者的背影。

与草狂热的爱(3)

“我曾经在那个窗口架着画架作画。”她努努嘴说。

“什么时候欣赏一下?”

“很一般的,又不是凡高、毕加索。你要拿去一两幅都无所谓。”

“现在肯定不画了。”

“为什么这么说?”

“学美术的最终有99%都不画画。”

“养不活自己。”

“咦,干嘛不搞卡通啊?像日本那样?”我像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

“你看过中国的卡通?”

“小叮当、柯南和宫崎峻看过。中国的嘛,确实不知道什么。”

“这不结了。”她喝了一口咖啡,问:“知道玛吉阿米的来历吗?”

“不知道,”我说,“一个酒馆,有什么来历。”

“外行了吧,”她得意地说,“在拉萨,你看似普通简单的东西,有可能大有来头呢。这儿,原来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秘宫。六世达赖生于1683年,卒于1702年,是西藏有名的诗人。他在这房子里,写过一首著名的诗,其中有一句‘未嫁新娘的面容’,‘未嫁新娘’藏语读音是‘玛吉阿米’,她可是仓央嘉措最喜欢的情人呢。”

我吃了一惊,还真是来头不小啊。

“你这么一说,在这儿坐着喝咖啡,感觉同刚才真还不一样。”

“那当然,毕竟是六世达赖的秘宫嘛。”

喝完咖啡,我们到了楼顶,上面也很舒服,有很多桌椅,但却空无一人。楼顶上封了一个大蓬,是怕客人晒了太阳。其实,在拉萨晒太阳算是了不起的享受。如果个别客人怕,给他个大伞就好了,整个封起,应该算是败笔吧。草说以前是敞开的。真想给老板建议一下,还是撤了它的好。

草要回她的酒吧照料一下,我想一个人呆,就留在二楼老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酥油茶。已到中午,转经道上依然摩肩接踵,他们的背影在阳光下对比强烈,宛如灰色的发亮的岩石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