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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们虽然未交兵,却已交手了。

这“不动”之战,远比动还要难。

一动就会有空门出现,有空门出现,就会给对方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往往是你死亡的机会。

但有时空门出现,却是一个陷井,一个引诱对方错误的陷井。

所以在“动”时,千变万化的。

可是“不动”却只有一种,那就是比两方的耐力、定力和持久力。

从银虎的背后看过去,他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可是只要白天羽这么认为,那么死的一定是白天羽了。

“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

这本是武功的高深境界,在目前的江湖中,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已屈指可算了。

银虎虽然背对着白天羽,但只要白天羽有任何动静,都绝对无法逃过他的攻势下。

表面上看起来银虎好像是处在劣势,因为他无法看到白天羽,实际上他却占绝大的优势。

——凡事有弊也有利。

银虎虽然无法看到白天羽的动静,也同时不必看着他那在脸上露出的定力。

如果让你面对着一张比你还有定力的脸,你说不定会提早崩溃?

对付银虎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他。

“看即是不看,不看即是看”。

这是佛学的至高哲理,这一点白天羽当然也懂,所以他很快的就将眼晴闭起来,把自己也处在银虎的境界。

一种各凭感应而决生死的境界。

蝙蝠虽盲,却凭着敏捷的听力来辨方向和东西,白天羽和银虎这一点,无疑也是“蝙蝠之战”。

白天羽现在总算明白银虎为什么要挑这里来作为决战之地了。

这里不但没人,四周也静悄悄的,“蝙蝠之战”不但要绝对的静,也要绝对无动的东西存在。

只要有任何一点声音或是动的动作,都会影响决战人的判断力。

在这种绝对静与无动的时候,忽然有了动的气息。

不是银虎在动,更不是白天羽在动,

动的是白天羽背后刺来的一把剑。

这一剑不但刺得很轻,也很慢,慢得几乎你无法感觉到它在动。

可是白天羽却早已感觉到了,就在他开始动时,白天羽就已发觉了。

照理说,这么慢的一剑,白天羽一定可以闪得开。

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个八流侠客。

这一剑厉害就在它的慢。

这一剑的绝招就在它的轻。

这一剑如果是很快的刺向白天羽,他不但可以闪开,还可以砍掉持剑的手。

因为这一剑如果是用很快的速度刺来,不但惊动了白天羽的感觉,也会牵引了银虎的触觉。

只要银虎的反应一被触动,白天羽就可以动了,只要他一动,不但可以杀了这背后刺剑的人,还可以反击银虎的攻势。

可是这一剑却刺得很轻、很慢,慢到只惊动白天羽的感觉而已,银虎却没有反应。

所以只要白天羽一动,纵然他可以杀掉刺剑人,却绝对无法逃过银虎的攻击。

这一剑真是刺得很要命。

这一剑无疑也是绝代高手才能使出来的。

这一战的安排,这一战的设计,无疑也是当代智者才能想得出来的。

这一战的每一个设计都是精华,武功的精华。

白天羽这一生中如果有对死亡感到恐惧,那么一定是现在。

也只有现在,他才了解到死亡是来得那么的快,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令人感觉不到它的来临,就仿佛春风拂面般。

他以前时常听到别人说“发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他不懂寒意为什么会发自骨髓深处?

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寒意,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寒意呢?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寒意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也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明了那是种什么滋味。

后来当然有人听过白天羽和银虎这一战,于是就有人问:“既然不动是死,为什么不干脆动呢?”

“动又如何?”

“动了至少还可以拼一拼。”

“说不定还可以拼出个奇迹来。”

“不动虽然是死,一动却死得更惨。”

“为什么?”

“不动顶多也只是让那一剑刺死而已,一动就会变成了‘洞洞人’了。”

“洞洞人?什么叫洞洞人?”

“如果你看见过,或者能想象得出,一个人身上同时被八十几样的暗器射入,那么你就明白什么叫洞洞人了。”

“所以当时白天羽如果一动,就会成了洞洞人?”

“一定。”

“银虎的暗器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他的暗器又何止用厉害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那么白天羽是死定了。”

“你说呢?”

“那么他没死?”

“世上只有哪一种高手可以这种情形下能不死的?虽然是三少爷谢晓峰也一样。”

“楚香帅呢?”

“一样。”

“一定死?”

“一定。”



黄昏将到,未到。

阳光仍很艳,它从树梢照进树林,将藏花和任飘伶的影子断断续续的映在地上。

从林间望出去,可以清晰的看见无心庵的雄伟轮廓,更可以听见那阵阵传来念经声。

“大部分要去刺探秘密都是利用夜晚进行,为什么我们要在黄昏时刻呢?”藏花不解的问任飘伶。

“越是有重大秘密的地方,越到晚上,防备越森严。”

任飘伶靠在树干上冲着她笑一笑:“黄昏却绝对是他们的防备最松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这时是一天的工作最疲惫的时间,早班的到了这时是该交班了,晚班的是已玩了一天,而要在这时上班,你想想看,他们的精神会好吗?”

“换做我一定是坏透了。”藏花自嘲的笑笑。

“精神不好,警觉心就松懈。”任飘伶说:“所以我才要在黄昏时,去查探无心庵。”

藏花又看了无心庵一眼。

“无心庵是个佛门圣地,里面供俸的是观音菩萨,它岂能容忍别人在它面前做坏事?”

“菩提本无树,何来神与佛。”任飘伶淡淡的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连神佛自己都说菩提本无树,又哪里有神与佛。”

“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呢?”

“不是你糊涂,只是时间未到。”任飘伶笑笑:“到了时候,你自然会懂这句话的涵意。”

藏花又在摸鼻子了,每当她遇到须要思考问题时,她就会有这个动作。

藏花在思索着任飘伶话的意思,他却在含笑看着她,他看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不要想了,这句话根本是想不通的。”任飘伶淡淡的说:“这句话能意会,不到时候,你怎么想,想破头也想不懂的。”

藏花就有这个好处,每当她遇到想不通问题,而这时又有人提议她不要再想了,她一定很听话的就不想了。

所以任飘伶一讲,她马上就放弃摸鼻子,马上就问任飘伶这样一个问题:“你答应皇甫擎天在一天之内将花语人带回去见他,一天之内也就是说到明天早上,你有把握吗?”藏花看着他:“你有把握花语人一定在无心庵吗?”

任飘伶没答,只在笑。

有时候这种笑就代表很有把握的意思。

所以藏花又说:“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须要我来烦恼,答应南郡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操个什么心,我担什么忧?”

她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我所关心的,所担心的是你的酬劳。”

“我的酬劳?”任飘伶一愣:“我的什么酬劳?我的酬劳有什么好让你关心的?”

“有,当然有。”藏花说:“我的酬劳是一百两,如果我们的酬劳是相等的,那么我们分担的危险也就相同,如果你比我多,那么就对不起,有危险,你先承当,有痛苦,你先享受。”

“有欢乐呢?”

“当然也是你先享福呀!”

“你还真有公平心。”

“那是当然的。”藏花笑着说:“我的原则一向是拿多少钱做多少事。”

任飘伶用一种带有很得意的眼光看着藏花,又用一种很得意的声音问她:“以你想,我的酬劳是比你多,或者是比你所拿的一百两还要少?”

“我们是伙伴,生意又是你接洽的,依照江湖惯例,当然是定是你拿得比我多。”藏花说:“我想你一定拿得比我多。”

“为什么我一定拿得比你多?”

“第一,南郡王不是个小气鬼,第二,南郡王不但大方,而且要救的人又是他女儿,第三,这件事的危险度很高。”藏花板着手指头在数:“有以上这三点,所以我才敢断定你得的酬劳一定比我还要多。”

在此时此情,藏花居然还有心情去计较两个人的酬劳?

她似乎好像忘了一件事。

忘了被绑架的花语人是她的姊姊,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虽然同是养女,但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更何况花语人对她还不错。

她怎么可以不先管花语人的死活?而先和任飘伶在计较酬劳呢?

这种事除了藏花做得出来,还有谁做得出。

当背后那一剑刺出时,白天羽的心就已凉了,也可以说就已死了。

因为他知道过一剑带来的,只有死亡。

也唯有死亡,才能解开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