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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自色女人问:“连三少爷都避不开那一剑,他又怎能不死呢?”

“有一种人天生就很幸运,不管碰到任何困难,都会有贵人出现。”

“杨铮就是这种人?”

“是的。”

“这一次他的贵人是谁?”

“你猜呢?”

梅花一棵棵倒下,满地落叶,天地间充满了“死”的气息。

流水仿佛也停止,雪和雾都似已凝结。

看着那充满“死”的第十五剑,杨铮的眼睛里也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甚至比昔年三少爷面对这一剑时还要恐惧。

他恐惧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他已看见了这一剑将会为武林带来一场无比的浩劫。

如果让这一剑活下去,往后的武林将永无宁日,他现在总算知道当年燕十三为什么不杀三少爷,而回剑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因为在最后的那一刹那,燕十三忽然发现那一剑所带来的只有毁灭和死亡,他绝不能让这样的剑法留传世间,他不愿做武学中的罪人。

星星和月亮竟似都怕这种“死”的气味,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大地一片黑暗。段云生的双眸却有光芒跃起,那是一种接近疯狂的光芒。

在他眼里已没有任何东西了,只有毁灭和死亡。也唯有毁灭和死亡才能浇熄他心中那疯狂的火花。

他这一剑已然刺向杨铮,刺向死亡。

当死亡即将来临前,小木屋里仿佛有一人影窜出,“飞人这一片死亡里。一剑刺人,血雨奔飞,满天飘舞。杨铮的脸已被鲜血染红,但依稀可以看见他脸上没有”死亡“的痛苦,只有一抹悲哀,一抹愤怒。段云生的脸也被鲜血染红,当一剑刺人对方的胸膛时,当血花绽开,奔舞时,他就笑了,大笑了起来,一种接近疯狂的笑。

杨铮脸上的血越来越多,愤怒也越来越浓,他右手持剑,左手却扶着一个突然窜入的人。段云生这一剑刺的不是杨铮,而是在最后一刹那间奔入的黑妞。

树枝仍在黑妞的胸口,鲜血由树枝处奔洒而出。段云生总算看清刺的不是杨铮而是黑妞,他还看见了杨铮眼中的愤怒,正想抽剑时,黑妞已用双手紧紧地握住树枝。

杨铮右手一扬,一把漆黑的剑愤怒地刺人黑暗,刺人闪着疯狂光芒的瞳孔。就在这一剑刺出时,流水仿佛又动了,雪也飘了,落叶又飞舞,雾淡了。东方隐隐约约现出了鱼肚白。六

长夜漫漫。漫漫的长夜总算已过去了,东方第一道阳光从梅花残缺的枝叶间照进来,恰好照在黑扭的脸上,就像是一柄金剑。风吹枝叶,阳光跳动不已,又佛是那一剑神奇的震动。

黑妞脸上没有死亡的恐惧和痛苦,只有幸福和满足。

娇阳升起,落叶散尽。

杨铮连动都没有动过,他看着怀里的黑妞,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昨天还在向他诉说纯纯之情的人,现在已死在他的怀中。但是他非相信不可,黑妞的确已死了,黑妞的心跳呼吸都已停止,手足也已冰冷。

死的本来应该是杨铮,不是她。杨铮凝视停留在黑妞脸上的满足,他的目中露出种无法叙述的落寞和悲伤。他脱下自己被露水打湿的长衫,轻轻地蒙住黑妞的身体,伸手轻抚着她眉上的露珠,抚得是那么的柔,那么的柔。

旭日东升,阳光满天,今天居然是个好天气。杨铮沿着阳光照耀下的黄泥小径,抱着黑妞,走回了那始终无名的小木屋。

不是前言

一间斗室,一盏孤灯,一壶酒,一位智者,一位少年。

“离别通常是为了相聚。”智者喝口酒,“没有离别,怎能有相聚。”

“没有相聚,又怎能有离别?”

“是的。…”杨挣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永远相聚,所以才名为离别。”“是的。”“那么狄青鳞的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又叫什么?”“有影无踪、有形无质、其快如电、柔如发丝,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就叫温柔。”“温柔?那柄杀人的刀居然叫温柔?、“是的,固为那柄刀在杀人时,就像情人的拥抱。”

“邵空子以万君武拿来的千年寒铁打造了温柔,然后被应无物用一本残缺的古人剑谱换去了。”

“那本剑谱左面一半已被焚毁,所以剑谱上的每一个招式都只剩下半招,根本无法练成剑术。”

“就因为有了残缺的剑谱,才有那把离别钩。”

“是的,邵空予以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精英打造出残缺而变形伪离别钩。”

“以残补残,以缺补缺,有了那本残缺不全的剩谱。才会有这柄残缺不全的剑,难道这也是天意?”

“也许不是大意,也许这就是邵师父自己的意思。”

“既然有了刀和钩,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把剑?”

“是的。”

“有剑: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江湖传说,邵空子因为没有把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情英炼成剑,所以对”不惜以身相殉,其实那是错的,邵师父以身相殉,为的不是那柄钩,而是第三把剑。”

“哦?”

“当温柔和离别问世后,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要邵空子将铸刀和铸钩的残铁融合,再加上当年太行山最悲壮的那一战中烈士的鲜血,然后铸造出那第三把剑。”

“那是把什么样的剑?”

“怒剑。”

“剑名为怒?”

“是的,因为那把剑铸好时,剑身上的纹路乱如蚕丝,剑尖上的光纹四射如火,而且在那把剑刚出炉时,天地神鬼皆怒,苍穹雷声怒吼,春雨提早了半个月。”


“剑出炉,春雨就提早下了?”

“是的,所以怒剑又名春怒。”

“那把剑如今又在何处?”

“这把剑本来就是不祥之物,就像是个天生畸形的人,生来就带有戾气,所以剑一铸好,邵师父不惜以死相殉。”

“他埋葬了那把剑,又埋葬了自己?”“是的。”

“葬在什么地方?”“一个可怕的地方。”

也是前言

狭小、昏黯、阴湿、毒虫横生的天牢。又瘦又小、又脏又臭、双腿残废、还不停咳嗽的老人。九月的阳光虽艳却温柔,她轻柔地从天牢气窗外斜照进来,把咳嗽老人的影子,轻柔地投影在地上。老人用双手撑起身体,拖着双脚,在地上绕圈子地爬行着。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运动和娱乐。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在粗糙的岩石上擦着、磨着。看着自己腿上的皮肉绽开,血液畅奔,这老人的眉字间隐隐透出一种快意,一种残酷的快意。

    ——肉体上的伤痛,有时岂非也是种发泄。一种自我虐待的发泄。

空中有一片落叶在秋凤中挣扎飘荡着,似乎在找寻着自己的归处。

——落叶尚知归根,浮游异乡的浪子们,你们可找着了归处?

落叶穿过阳光,从气窗飘进,无力地飘落在老人面前。仿佛它也知道,这老人的生命已将结束,所以赶来和他做个伴。

落叶已知秋,老人可知道今天是他在这天牢七年来的最后一天了?老人凝视落叶,落叶枯黄。老人憔悴、衰老、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又虔诚又伤感的神色,淡淡他说:“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比死更真实。”

老人叹息,轻轻地将落叶抬起,轻轻地放入怀中,轻得就宛如情人的拥抱。

寂静的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人不语。

脚步声渐近、停止。开锁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地在牢中回荡着。

落叶纷飞,“秋决”已到,老人的脸上并无恐惧之色,有的也只是那么一丝丝无奈。

开锁的官差领头在长廊上走着,狱卒一左一右地架着双腿残废的老人在后头一步一步地跟着。

长廊凄凉而庄严,咳嗽老人脚上的链铐不时地与石板发出磨擦声。

那种声音就宛如老鼠临死前的尖叫,听起来是那么令人心惊。

当他们一行人走至长廊中段时,领头的官差突然回身蹲低,他的双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两恨细长的尖针。

他快而准地将尖针刺入老人残废的小腿之玉泉穴。

两名架着老人的狱卒还搞不清楚什么事时,已被持针的官差打倒了。

本已残废的老人竟然固两根尖针刺入而站着。

一股黑血由玉泉穴涌出,顺着尖针而滴落在石扳上,持针的官差静挣地望着老人。

咳嗽老人苍自的脸上逐渐地红润了起来,腰L逐渐地挺直。

他忽然旅起双臂,然后就听到一连甲爆竹般的声音从老人身体里响起。

惟淬疲倦咳嗽的老人仿佛已不见了,而站在那里的人,是一个脸上带着冷冷淡淡、似笑非笑表情的人。

持针官差忽然抽出一柄刀,一柄其薄如纸的刀,一柄有着淡蓝色光芒的薄刀,恭敬地交给老人。

淡淡蓝色刀光映在老人脸上。

就在握住刀的这瞬间,老人恢复了往日视功名富贵如尘上,却把名马美人视如生命的世袭一等侯狄小侯狄青鳞的样子。

淡淡刀光,淡得就仿佛而后高挂夜空的那一轮弯月。

刀不动,狄青鳞也不动。

除了他的眼睛外,他这个人仿佛已经在握刀的这一瞬间化戌了一座石像。

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气、他的力、他的灵、他的魂仿佛都已在这一瞬间完全投入他握住的这柄薄刀里。

狄青麟凝视着薄刀,过了很久才开口,说的却是一件和这柄刀完全无关之事。

“你一定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因为你脸上有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