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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但他却是善于心计、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为了除掉这个铁杆汉奸,王春宝很早就派人跟踪他。但他行踪不定,诡计多端,极难对付。

杨三星不但爱武,而且爱看戏。特别爱看保定老调。老调原是明末清初白洋淀一带民间流行的“河西调”。发展到清末,形成一种地方戏种。这种戏因老生和老旦同唱一声,所以就叫“老调”。过去老调是以男为主,后来出现女旦登台,大大增加了老调的魅力。保定府有一个老调剧团,当家花旦,艺名“九岁红”。杨三星当年不过十二三岁。只要有“九岁红”的戏,他打破头也要去看。“九岁红”不但文武场演得好,人长得也漂亮,杨三星连看三开箱也不过瘾。剧团起箱走了,杨三星就揹斗麦子追着看。“九岁红”走到哪,他追到哪,看饿了就用麦子换烧饼吃。

鬼子占领了保定府,老调剧团不演了,“九岁红”跟着丈夫回到了新安老家。她的丈夫跑单帮做买卖,一出门半年六个月不回家。“九岁红”三十几岁没开怀,独身孤苦,希望身边有一个知情达理之人。杨三星是“九岁红”的崇拜者、追随者、多年的情爱人。前天在县城二人凑巧见面,就魂不守舍,迫不及待地约好相会日期——一就是今天晚上。这天傍黑杨三星带两名保镖悄悄去了后堤村。这一幕正好让雁翎队侦察员看个真切。……

王春宝对柳瑛说:“为了稳妥起见,今日请你参加锄奸战斗。你看有什么困难?”

柳瑛抹着眼泪说:“铁杆汉奸一天不除,就危害咱们一天。为了亲人,为了同志们,今天一定要除掉他!我侄女听话,把她交给王婶就行。什么时间出发,在哪集合,我好准备备!”

王春宝说:“我选了三名队员,这些队员都是有一定功夫的强手。现在他们在岸上等咱们。我让一名同志把晓婉送到王婶家。咱们天黑向淀边运动。另外,是不是带上你的两个好伙伴?”

柳瑛说:“当然带上它们!”一声口哨,两只猕猴蹿上了小船。

柳瑛一九三八年夏天加入中国共产党。她的介绍人之一就是嫂子春妮。

鬼子为了围剿雁翎队,在大堤护岸上设了流动哨。白天由日本鬼子站岗,到了晚上全由伪军值班。伪军更怕八路军、雁翎队,队员从他们眼皮底下过,只当没看见。

王春宝等人后半夜赶到后堤村。跟踪杨三星的两名武工队员还盯在“九岁红”的宅院。王春宝对跟踪杨三星的队员说:“你二人到村口警戒!”

柳瑛拉住猕猴顺手一指,两只猕猴一蹿上了墙头,接着跳下院内。王宝春听院里没有反应,纵身跳过围墙,墙头足有七尺高。柳瑛紧跟着进了院。王春宝解开随身小包取出沾了黑油的鸡毛,往两扇门轴点了点,拉开门栓,大门无声地开了。三名队员象狸猫一样进了大院。

这座院有五间青砖青瓦正房,杨三星和“九岁红”睡在东屋还是在西屋?一时不好确定。

练功的人,眼尖、耳聪、反应灵敏。杨三星的两个保镖在睡梦中觉得院内有动静、听见有轻微响动,一个鲤鱼打挺,同时起身,顺手抄起了家伙,跑到中堂屋耳贴门扇。这二人的行动证明杨三星和“九岁红”一定睡在东屋。两个保镖从门缝往外看到影影绰绰有人行动,猛然拉开门栓,跳出来就想打人,却被王春宝和柳瑛闪身单掌劈倒,两名队员出手利索,“扑扑”两刀把这二人扎个透心凉,没出一声就被放倒在地上。

杨三星和“九岁红”推杯换盏喝到半夜,酒后激情大发,不等脱光衣服二人就急忙搂在一起办了那事。正所谓干柴碰烈火。“九岁红”的风骚,杨三星的情欲,二人变着姿势玩了半个时辰。办完那事,杨三星舒心得如坠云里雾中,睡得像死猪一样。“九岁红”如烟鬼吸足了大烟那样舒心。但她睡得精细,听见外面有声响就醒了。她用那纤纤细手推推杨三星,杨三星哼哼唧唧说:“别,别闹了,太,太累了——过会儿再干!”

“九岁红”点着杨三星说:“淫鬼——光想办那事!”披上衣服点上灯,柔情细语地问道:“谁呀?”

柳瑛一听女人声音,马上应声道:“啊,太太,你开开门,你先生喝酒过量,又吐又泻,给换换衣服吧!”

“九岁红”一听女人声,吓得她十分魂惊跑了七分。只知杨三星随身带来两个男保镖,没听说有女眷。她最怕她男人回来。她在家养男人、他在外找婊子。她不想开门,但又不能不开。她想,今天是鸡蛋掉进油篓里——横竖一个样。一咬牙把屋门拉开,两只猴子窜进来,吓得九岁红“啊”一声大叫,这一声大叫比“李翠莲大上吊”里的鬼腔还尖,一下子把杨三星惊醒。杨三星爬起身来就抄家伙,还没等他扣扳机,一只猕猴狠狠咬住他拿枪的手。另一只猕猴在他背后又咬又抓,吓得他灵魂出窍。“九岁红”叫第二声时,被柳瑛锁喉。一名队员赶上前,对准杨三星的大腿开了一枪,杨三星“扑通”一声倒在炕上。

杨三星瞪着醉眼说:“八路好汉,快开枪,老子早知有今天!”

王春宝说:“你残害百姓,杀我战士。甘当鬼子的铁杆汉奸。今天我代表人民,代表抗日人民政府,判处你死刑!”顺手一枪,子弹穿过杨三星的额头,后脑勺被炸得稀烂,白花花的脑浆和着血流了一炕。

“九岁红”一看杨三星死在炕上,吓得魂不附体。

柳瑛松开手说:“此事与你无干!”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告,放在杨三星的死尸上。王春宝、柳瑛带着三名队员走了。两只猴子一蹿一跳跟在五人身后。

天快亮时来到淀边,王春宝让柳瑛带猕猴一起回淀里休息。柳瑛有半个月没回家了,嫂子春妮又牺牲了,所以光想回家看看。

王春宝说:“昨天交通通知不让你回家,四周有鬼子的暗探!”

柳瑛说:“家中没人了,这么多日子没回家了,怪想的。再者,暗探还能总守着一个空屋子、空院子?也许现在早回据点了。”

王春宝见柳瑛回家心切,再三叮嘱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别大意!别中了鬼子的守株待兔计!”

柳瑛说:“别逗了,我小心就是了!”

王春宝四人划小船回淀里。柳瑛带两只猕猴回东柳泊。

走到家门口时天刚亮。两只猴子咕咕乱叫,停步不前。柳瑛感到有情况,返身想回淀里。可为时已晚了,有人说话:“柳氏小姐,可让我们苦等多时了。咱们小林正雄司令有请!”



柳瑛回头一看,留着仁丹胡子的鬼子拦住去路。看四周,身前身后围上来四五个壮汉。有一个鬼子扑上前就来抓柳瑛。柳瑛“顺手牵羊”把他摔倒在地。两只猴子见有人打主人,窜上前就抓就咬,鬼子“当当”两枪把猴子打死。两只猕猴跟随柳瑛十多年,它们为主人冒险、出力、不惧生死,两个不会说话的精灵,有情有意。眨眼间就死了,怎不叫柳瑛心如刀绞!

柳瑛和鬼子拼了。一人力敌这一群如狼似虎鬼子。昨日嫂嫂牺牲,一夜的奔波,柳瑛已心力交瘁。面对这群虎狼,只能招架,已无还手之力。但要脱身,难之又难!她想起爹爹教她姐俩的绝招,绝招叫“翻身正打”。这一招果然凑效。接连打倒四个小鬼子。但最终还是被这群鬼子打倒、摁住,被绳捆索绑,押上小汽船。鬼子见了这位如花似玉的女人,没敢放肆。小林正雄有言在先:“抓住女八路不许虐待,要如宾客一样给我送到司令部来。”临走,鬼子放火把五间草房烧塌。

柳瑛被关在直隶总督府东花厅官邸院内。小林正雄一见柳瑛,笑容可掬地说:“今请柳氏姑娘前来,请不要担心,本司令无其他意图。”命令手下松开绑绳,送进耳房休息。柳瑛进房间一看,里面还住着一位女人。

小林正雄指着这个女士说:“这位是我从北平请来的雅客,你二人就住在一起,请不要拘谨。如有需要可对身边人说话。”

柳瑛见小林已走,就用眼瞟瞟同屋的女人。她身穿浅绿色旗袍,烫一头时髦发,脚踏一双亮白高跟皮鞋,长得娇柔瘦小,但不论身段还是长相,都属标志人物。柳瑛想,鬼子从北平请来的这位客人,到底想干什么?把自己抓来,不捆不打不审,闷葫芦装的什么药?鬼子决无善心。还不如探探这位女士的口风。

谁知,柳瑛说了一句话,引来一箩筐。她挑着京腔京韵说:“大妹子咱俩有缘,咱们明人不做暗事。先自我介绍吧,本人姓白名云竹,北平人氏。自小说书卖唱,艺名“小鹦鹉”。说忠骂奸,劝君说臣,说古论今。‘小鹦鹉’我虽属三教九流之辈,但有一颗中国心。我今日来保定府,是小林正雄挟迫而来。我夫君五年前,因杀父之仇而怒杀三个日本浪人,逃出京城。听说现在淀上抗日。鬼子逼迫我来劝降。要我作说客,劝你向日本人投降!”

柳瑛一听,原来如此。问道::“大姐,你夫君是何人?”

“小鹦鹉”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姓王,名春宝,字延章。”

柳瑛拉住“小鹦鹉”的手,说:“哦,原来是王大嫂。你说要劝降他?还要劝降我?”

“小鹦鹉”点头说:“瞎了他的狗眼!我小鹦鹉一身清白,岂能给外国人当说客?我怎能对禽兽献媚取宠?”柳瑛看着“小鹦鹉”说:“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小鹦鹉”咬着牙根说:“一颗真心天地可鉴!”

王春宝祖居直隶容成小王庄,其父在京城天桥开了一家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