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风白道:我兄弟八人情如手足,虽然每人都有自己的事,但每年中秋时都要到大哥的庄子里去住上几个月。

张承勋道:我兄弟八人本来已经够热闹了,所以一向没有再找别的朋友,那一年三哥却带了个人回来,还说这人是个好朋友。公孙雨恨恨:这人就是忘恩负义、卖友求荣的铁传甲!

金风白道:我大哥本就是个要朋友不要命的人,见到这姓铁的看来还像是条汉子,也就拿他当自己朋友一般看待,谁——他却不是人,是个畜生!

张承勋道:过完年后我们都散了,大哥却硬要留他多住两个月,谁知他竟在暗中勾结了我大哥的一些对头,半夜里闯来行凶,杀了我大哥,烧了翁家庄,我大嫂虽然侥幸没有死,但也受了重伤。

翁大娘嘶声道:你们看见我脸上这刀疤没有?这一刀几乎将我脑袋砍成两半,若不是他们以为我死了,我也难逃毒手!

公孙雨吼道:那时翁家庄的人全都死尽死绝,就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你倒说,这人的心黑不黑?手辣不辣?

金风白道:我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刻抛下了一切,发誓要找到这厮为大哥报仇,今日总算皇天有眼——皇天有眼——

翁大娘压声:现在我们已将这件事的始末说了出来,三位看这铁的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赵正义沉声道:此事若不假,纵将铁传甲千万万剐,也不为过。

公孙雨跳了起来,怒吼道:此事当然是真的,一字不假,不信你们就问问他自己吧!

铁传甲咬着牙关,嗄声道:我早已说过,的确愧对翁大哥,死而无怨。

公孙雨大呼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这是他自己说的!

赵正义厉声道:他自己既已招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说书的叹息:老朽也读过三国,说过岳传,但像这种心黑手竦、不忠不义的人,只怕连曹操和秦桧还望尘莫及。

翁大娘道:既是如此,三位都认为铁传甲是该杀的了!

说书的道:该杀!

赵正义道:何止该杀,简直该将他乱刀分×,以谢江湖!

突听一道:你口口声声不离江湖,难道你一个人就代表江湖么?

这声音简短而有力,每个字都像刀一样,又冷,又快——-

在这般屋子里,他至今才第一次说话,显然他就是那走路像野兽般,可以不发出丝毫声音来的第三个人了。

铁传甲心里一跳,忽然发现这声音很熟悉。

他忍不住张开眼来,就发现坐在赵正义和一个老者中间的,就是那孤独而冷漠的少年阿飞。

飞少爷?你怎会到了这里?

铁传甲几乎忍不住要惊呼出声来,但他却只是更用力地咬紧了牙关,没有说出一个字。

赵正义却已变色:朋友你难道认为这种人不该杀么?

阿飞冷冷道:我若认为他不该杀,你们就要将我也一同杀了,是不是?

易明湖缓缓道:我们将朋友请来,就是为了要朋友你主持公道,只要你说出此人为何不该杀,而且说得有理,我们立刻就放了他也无妨。

赵正义厉声道:我看他只不过是无理取×而已,各位何必将他的的话放在心上。

阿飞望着他,缓缓道:你说别人卖友求荣,你自己岂非也出卖过几百个朋友,那天翁家庄杀人的,你岂非也是其中之一,只不宗翁大娘没有见到你!

中原八义都吃了一惊,失声道:真有此事?

阿飞道:他要杀这姓铁的,只不过是杀人灭口而已!

赵正义本来还在冷笑着假作不屑状,此刻也不禁发急了。

大怒道:放你妈——-

他急怒之下,几乎也要和公孙雨一样骂起粗话来,蛤屁字到了嘴边,忽然想起这句话骂出来并没有效。

而他冷笑着说话: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也学会了血口喷人,好在你这片面之词,没有人相信!

阿飞道:片面之词?你们的片面之词,为何就要别人相信呢?

赵正义道:铁某自己都已承认,你难道没有听见。

阿飞道:我听见了。

这四个字未说完,他腰畔的剑已抵住了赵正义的咽喉!

赵正义身经百战,本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但这次也不知怎地,竟未看出这少年是如何拔的剑!

他只觉眼前一花,剑尖已到了自己咽喉,他既无法闪避,更连动都不敢动了,嗄声道:你——你想怎样?

阿飞道:我只问你,那天到翁家庄去杀人,你是不是也有一份!

赵正义怒道:你疯了。

阿飞缓缓道:你若再不承认,我就杀了你!

这句话他说得平平淡淡,就好像是在说笑似的。

赵正义满脸大汗黄豆般滚了下来,颤声道:我——我

阿飞道:你这次回答最好小心些,千万莫要说错了一个字。

阿飞腰上插着的那柄剑,人人都早已看见了,人人都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却没有人再觉得好笑了。

阿飞缓缓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绝不会有第二次——我问你,翁天杰是不是你害死的?

赵正义望着他那双漆黑得看不到底的眸子,只觉自己的骨都已冰冷,竟不由自主地颤声道:是

这是字自他嘴里说出来,中原八义俱都耸然变色。

阿飞忽然一笑,淡淡道:各位不必生气,翁天杰之死,和他并没有丝毫关系。

中原八义又都怔住了。

阿飞道:他只不过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在被逼时说出来的话,根本就算不得数的。

中原八义纷纷喝道:我们几时逼过他?

你难道还认为这是屈打成招么?

他若有委屈,自己为何不说出来?

纷乱中,只听易明湖缓缓道:铁传甲你若认为我兄弟冤枉了你,此刻正好向我兄弟解释!

这话声虽缓慢,但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竟将所有的怒喝声全都压了下去,此人双目虽盲,但内力之深,原都还在别人之上。

铁甲紧咬着牙关,满面俱是痛苦之色。

翁大娘道:你若是无话可说,就表示自己招认了,咱位可没有用刀逼着你。

铁传甲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飞少爷,我实在无话可说,只好×负你一片好心。

阿飞道:无论他说不说话,我都不想念他会是卖友求荣的人。

公孙雨怒吼道:事实俱在,你不信也得信。

翁大娘冷笑道:他不信就算了,咱们何必一定要他相信?

金风白道:不错,这件事根本和他没有关系。

阿飞道:我既已来了,这件事就和我有关系了。

翁大娘怒道:你算哪棵葱,敢来管咱们的闲事!

那樵夫大吼道:老子偏要伤伤了他,看你小子怎么样。

这人说话最少,动手却最快,话音末了,一柄斧头已向铁传甲当头砍了下去,风声虎虎,立劈华山!他昔年号称立劈华山,这一招乃是他的成名之作。铁传甲木头人般坐在那里,纵有一身铁布衫的功夫,眼见也要被这一斧劈成两半。

那说书的惊呼一声,只道他立刻就要血溅五步。

谁知在这时,突见剑光一闪,砰的一声,好好的一把大斧竟然断成两截,斧头当的跌在铁传甲面前。这变化虽快,但中原八义究竟都不是饭桶,每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大家都不禁为之面色惨变,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只见阿飞手里的剑一偏,手握剑背托着了那樵夫的下巴。

那樵夫仰天一个筋斗摔出,人也疼得晕了过去。

方才阿飞一剑帛住了赵正义,别人还当他是骤出不意,有些侥幸,现在这一剑使出,大家才真的被骇得发呆了。

他们几乎不信蔬有这么快的剑!

阿飞此时却已若无其事地拉起了铁传甲的事,道:走吧,我们喝酒去

铁传甲竟身不由已地被他拉了起来。

公孙雨、金风白、边浩三个人同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金风白嘶声道:朋友现在就想走了么?只怕没这么容易。

阿飞淡淡道:你还要我怎么样?一定要我杀了你么?

易明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让他走吧!

翁大娘嘶声道:怎么能让他走?我们这么多的心血难道就算——

易明湖冷冷道:就算喂了狗吧。

他脸色仍然阴森森的,只是向阿飞拱了拱手,道:阁下请吧,江湖中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谁的刀快,谁就有理!

阿飞道:多承指教,这句话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翁大娘早已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跺着脚道:你怎么能放走,怎么能放他走!

易明湖面上却木无表情,缓缓道:你要怎么?难道真要他将我们全都杀了么?

边浩黯然道:二哥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总有复仇的机会。

翁大娘忽然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嘶声道:你还有脸说话?这又是你带回来的朋友,双是你——-边浩惨笑道:不错,他是我带回来的,我好歹要对大嫂有个交待。

只听嘶的一声,一片衣襟被扯了下来,他的人已转身冲了出动,翁大娘怔了怔,失声道:老三,你回来——

但她追出去时,边浩已走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易明湖叹了口气,喃喃道:让他走吧,但愿他能将他那老友找来。

金风白眼睛一亮,动容道:二哥说的莫非是————

易明湖道:你既然知道是谁,何必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