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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阿秀,咱

们再起一个大鱼池,养满了金鱼,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

黄色的,你一定会非常开心……可比这儿好得多了……”

李文秀缓缓摇了摇头,心里在说:“不管江南多么好,我

还是喜欢住在这里,可是……这件事就要完结了,苏普就会

和阿曼结婚,那时候他们会有盛大的叼羊大会、摔交比赛、火

堆旁的歌舞……”她抬起头来,说道:“好的,计爷爷,咱们

回家之后,第二天就动身回中原去。”计老人眼中突然闪出了

光辉,那是喜悦无比的光芒,大声道:“好极了!咱们回家之

后,第二天就动身回中原去。”

忽然之间,李文秀有些可怜那个瓦耳拉齐起来。他得不

到自己心爱的人,又给逐出了本族,一直孤零零的住在这迷

宫里。阿曼是十八岁,他在这迷宫里已住了二十年吧?或许

还更长久些。

“瓦耳拉齐!站住!”

突然前面传来了车尔库的怒喝。李文秀顾不得再等计老

人,急步循声奔去。

走到一座大殿门口,只见殿堂之中,一人窜高伏低,正

在和手舞长刀的车尔库恶斗。那人空着双手,身披白色长袍,

头上套着白布罩子,只露出了两个眼孔,头罩和长袍上都染

满了血渍,正是前两晚假扮恶鬼那人的衣服,自便是掳劫阿

曼的瓦耳拉齐了,只是这时候他脚下不踩高跷,长袍的下摆

便翻了上来缠在腰间。

苏鲁克、苏普父子见车尔库手中有刀而对方只是空手,料

想必胜,便不上前相助,两人高举火把,口中吆喝着助威。

李文秀只看得数招,便知不妙,叫道:“小心!”正欲出

手,只听得砰的一声,车尔库右胸已中了一掌,口喷鲜血,直

摔出来。苏鲁克父子大惊,一齐抛去手中火把,挺刀上前,合

攻敌人。两根火把掉在地下兀自燃烧,殿中却已黑沉沉的仅

可辨物。

李文秀提着流星锤,叫道:“苏普,退开!苏鲁克伯伯,

退开,我来斗他。”苏鲁克怒道:“你退开,别大呼小叫的。”

一柄长刀使将开来,呼呼生风。他哈萨克的刀法另成一路,却

也是刚猛狠辣。只是瓦耳拉齐身手灵活之极,蓦地里飞出一

腿,将苏普手中的长刀踢飞了。

李文秀忙将流星锤往地下一掷,纵身而上,接住半空中

落下的长刀,刷刷两刀,向瓦耳拉齐砍去。她跟师父学的是

拳脚和流星锤,刀法并未学过,只是此刻四人缠斗,她锤法

未臻一流之境,一使流星锤,非误伤了苏鲁克父子不可,只

得在拳脚中夹上刀砍,凝神接战。苏鲁克失了兵刃,出拳挥

击。瓦耳拉齐以一敌三,仍占上风。

斗得十余合,瓦耳拉齐大喝一声,左拳挥出,正中苏普

鼻梁,跟着一腿,踢中了苏鲁克的小腹。苏鲁克父子先后摔

倒,再也爬不起来。原来瓦耳拉齐的拳脚中内力深厚,击中

后极难抵挡,苏鲁克虽然悍勇,又是皮粗肉厚,却也经受不

起。

这一来,变成了李文秀独斗强敌的局面,左支右绌,登

时便落在下风。瓦耳拉齐喝道:“快出去,就饶你的小命。”李

文秀眼见自己若撤退一逃,最多是拉了计老人同走,苏普等

三人非遭毒手不可,当下奋不顾身,拚力抵御。瓦耳拉齐左

手一扬,李文秀向右一闪,哪知他这一下却是虚招,右掌跟

着疾劈而下,噗的一声,正中她左肩。李文秀一个踉跄,险

些摔倒,心中便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招‘声东击

西’,师父教过我的,怎地忘了?”瓦耳拉齐喝道:“你再不走,

我要杀你了!”

李文秀忽然间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叫道:“你杀死我好

了!”纵身又上,不数招,腰间中了一拳,痛得抛下长刀蹲下

身来,心中正叫:“我要死了!”忽然身旁呼的一声,有人扑

向瓦耳拉齐。

李文秀在地下一个打滚,回头看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

眼睛,却原来计老人右手拿着一柄匕首,展开身法,已和瓦

耳拉齐斗在一起,但见计老人身手矫捷,出招如风,竟是丝

毫没有龙钟老态。

更奇的是,让老人举手出足,招数和瓦耳拉齐全无分别,

也便是她师父华辉所授的那些武功。李文秀随即省悟:“是了,

中原的武功都是这样的。计爷爷和这哈萨克恶人都学过中原

的武功,计爷爷原来会武功的,我可一直不知道。”

眼见二人越斗越紧,瓦耳拉齐忽然尖声叫道:“马家骏,

你好!”计老人身子一颤,向后退了一步,瓦耳拉齐左手一扬,

使的正是半招“声东击西”,计老人却不上他当,匕首向右戳

出,哪知瓦耳拉齐却不使全这下半招“声东击西”,左手疾掠

而下,一把抓住计老人的脸,硬生生将他的一张面皮揭了下

来。

李文秀、苏鲁克、阿曼三人齐声惊呼。李文秀更是险些

便晕了过去。

只见瓦耳拉齐跳起身来,左一腿,右一腿,双腿鸳鸯连

环,都踢中在计老人身上,便在这时,白光一闪,计老人匕

首脱手激射而出,插入了敌人的小腹。

瓦耳拉齐惨呼一声,双拳一招“五雷轰顶”,往计老人天

灵盖猛击下去。李文秀知道这两拳一击下去,计老人再难活

命,当下奋起生平之力,跃过去举臂一格,喀喇一声,双臂

只震得如欲断折。霎时之间,两人势成僵持,瓦耳拉齐双拳

击不下来,李文秀也无法将他格开。

苏鲁克这时已可动弹,跳起身来,奋起平生之力,一拳

打在瓦耳拉齐下颏。瓦耳拉齐向后掼出,在墙上一撞,软倒

在地。

李文秀叫道:“计爷爷,计爷爷。”扶起计老人,她不敢

睁眼,料想他脸上定是血肉模糊,可怖之极,哪知眼开一线,

看到的竟是一张壮年男子的脸孔。她吃了一惊,眼睛睁大了

些,只见这张脸胡子剃得精光,面目颇为英俊,在时明时暗

的火把光芒下,看来一片惨白,全无血色,这人不过三十多

岁,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神,却是向来所熟悉的,但配在这张

全然陌生的脸上,反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李文秀呆了半晌。这才“啊”的一声惊呼,将计老人的

身子一推,向后跃开。她身上受了拳脚之伤,落下来时站立

不稳,坐倒在地,说道:“你……你……”

计老人道:“我……我不是你计爷爷,我……我……”忽

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说道:“不错,我是马家骏,

一直扮作了个老头儿。阿秀,你不怪我吗?”这一句“阿秀”,

仍是和十年来一般的充满了亲切关怀之意。李文秀道:“我不

怪你,当然不怪你。你一直待我是很好很好的。”她瞧瞧马家

骏,瞧瞧靠在墙上的瓦耳拉齐,心中充满了疑团。

这时阿曼已扶起了父亲,替他推拿胸口的伤处。苏鲁克、

苏普父子拾起了长刀,两人一跛一拐的走到瓦耳拉齐身前。

瓦耳拉齐道:“阿秀,刚才我叫你快走,你为什么不走?”

他说的是汉语,声调又和她师父华辉完全相同,李文秀

想也没想,当即脱口而出:“师父!”

瓦耳拉齐道:“你终于认我了。”伸手缓缓取下白布头罩,

果然便是华辉。

李文秀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抢过去伏在他的脚边,叫

道:“师父,师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我起初猜到是

你,但他们说你是哈萨克人瓦耳拉齐,你自己又认了。”瓦耳

拉齐涩然道:“我是哈萨克人,我是瓦耳拉齐!”李文秀奇道:

“你……你不是汉人?”瓦耳拉齐道:“我是哈萨克人,族里赶

了我出来,永远不许我回去。我到了中原,汉人的地方,学

了汉人的武功,嘿嘿,收了汉人做徒弟,马家骏,你好,你

好!”

马家骏道:“师父,你虽于我有恩,可是……”李文秀又

是大吃了一惊,道:“计爷爷,你……他……他也是你师父?”

马家骏道:“你别叫我计爷爷。我是马家骏。他是我师父,

教了我一身武功,同我一起来到回疆,半夜里带我到哈萨克

的铁延部来,他用毒针害死了阿曼的妈妈……”他说的是汉

语。李文秀越听越奇,用哈萨克语问阿曼道:“你妈是给他用

毒针害死的?”

阿曼还没回答,车尔库跳起身来,叫道:“是了,是了。

阿曼的妈,我亲爱的雅丽仙,一天晚上忽然全身乌黑,得急

病死了,原来是你瓦耳拉齐,你这恶棍,是你害死她的。”他

要扑过去和瓦耳拉齐拚命,但重伤之余,稍一动弹便伤口剧

痛,又倒了下来。

瓦耳拉齐道:“不错。雅丽仙是我杀死的,谁教她没生眼

珠,嫁了你这大混蛋,又不肯跟我逃走?”车尔库大叫:“你

这恶贼,你这恶贼!”

马家骏以哈萨克语道:“他本来要想杀死车尔库,但这天

晚上车尔库不知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他不到,我师父自己去

找寻车尔库,要我在水井里下毒,把全族的人一起毒死。可

是我们在一家哈萨克人家里借宿,主人待我很好,尽他们所

有的款待,我想来想去,总是下不了手。我师父回来,说找

不到车尔库,一问之下,知道我没听命在水井里下毒,他就

大发脾气,说我一定会泄漏他的秘密,定要杀了我灭口。他

逼得实在狠了,于是我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的在他背心上

射了三枚毒针。”瓦耳拉齐恨恨的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

今日总教你死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