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村的黄巾军营地折腾了一天之后，王猛随着程远志的部队出发了，身份是前锋营第五斥候小队的一名战士，王麻子是这支五人小队的伍长。虽然是‘斥候’，但是他们并没有马匹，甚至就连一匹辎重营用的驽马也没有，只能凭着两条腿来回奔波。几天来，每天跟着王麻子他们几十里、上百里的来回奔波，搞不好还要翻山涉水，王猛差点真的给累傻了。相比于王麻子这些老兵，以前自诩为体力强人的王猛在这里，显然比几个人当中最废柴的童三还要更废柴一些。
要光是跋山涉水也就算了，王猛死活硬挺着刚摸索出点门道的无名内功，勉强还能受得起。可偏偏王麻子这厮有事没事就拿起裹着麻布的刀或长矛‘教’王猛刺杀之术，弄得王猛好几次忍不住想拔出腰间的蛇刃跟王麻子同归于尽。所谓的‘教’只不过是王麻子自我良好的说法，在王猛看来，根本就是令人发指的古代狱刑，王猛现在几乎连觉都睡不了。
“不想死就给老子快点！”王麻子大吼的声音吓得几只探头探脑的瘦巴田鼠都躲得远远的。
……
“啪！”手中的矛被挑开，接着王猛被王麻子一脚踹飞。
……
“当！”剧烈颤动的长矛再也拿捏不住，虎口剧痛中再次被踢倒……
……
王猛抱着双手蹲在地上‘拒绝’再联系，王麻子嘿嘿冷笑着一矛枪抽过来，一个人形物体惨叫着飞了出去……
……
王猛衣甲不整地乱窜着，脸上好几条青紫，手里倒拖着一杆长满疤痕的老杨树杆矛枪胡乱扫着。王麻子两个闪身就追上了中箭兔子一般的王猛，一矛扫在后者的腿骨上，‘啪’地一声脆响，王猛一声闷哼滚倒在地。
“真他妈废物！逃都不会？告诉你了不要走直线……”
王猛倒是想逃，但哪里还有力气，躺在地上连呼吸都费劲。
“躺地上想死么！起来！”王麻子铁青着脸过来，脚也不停地直接踹向王猛的小腹。
王麻子的脚力足以踹断大腿粗的木桩，王猛不敢挨那一脚，看着一脚过来了，王猛咬着牙拼命把手里的长矛投向王麻子脸孔，顺势一曲腿翻向后面一个长势茂盛的草堆。
王麻子没有教过、似乎也没有打算教王猛如何用矛，他只是把枪塞到王猛手里后，就开始用长矛大刀或他的拳脚狠揍王猛。王猛以前玩得不是匕首、就是一尺多长的砍刀和铁棍，那里玩过长矛？所以王猛拿着个长矛也是当烧火棍一样地使着，最多是胡乱戳扎几下，连阻挡王麻子一下的效果都达不到。
童三他们看到王猛被操练的惨不忍睹，早躲到前面一颗歪脖老榆树下面纳凉去了。新鲜劲一过，连喜欢凑个热闹的陈竺都说烂泥糊不上墙，训练傻子这把戏是没啥看头了。
王猛估计这王麻子根本就是人格扭了，幼年时代肯定遭受过严重的心里摧残……
“贱骨头！不打不动……”见到王猛似乎还能动，王麻子脸上得意的笑了，右脚倏然踏前，长枪一晃格飞了王猛的矛后又毒蛇般恶狠狠地扎向了王猛的腰眼。
王猛还不及躲开，腰间就是一阵剧痛。
训练在一声几乎是从灵魂中发出的惨叫中结束了，王麻子满脸舒坦地走了，仿佛刚热身完了打算去大餐一顿，留下王猛一个人在那里呻吟……
王麻子今天似乎比较满意，临走还扔下一个黑色的盛水葫芦才骂骂咧咧地走了，没有像前几天一定要狠狠臭骂一顿才走。
微风夹裹着甜甜的草油味和陈竺年轻而放肆的嘲笑声传来，王猛闭上眼睛专心运起了已是越来越纯熟的无名内功。
“死王麻子……”王猛躺在地上草丛里脸容扭曲惨白，在草丛里暗自调理着，不一会浑身的伤痛就开始大幅减缓，体力也开始迅速恢复。这几日在王麻子的锤炼下，王猛知道自己的体质和身体的反应速度正在迅速提高，要不是为了隐瞒实力，跟王麻子这样的精锐老兵对阵，虽然还是必输无疑，但结果总不会这么惨。实际上，王猛心里还是很感谢王麻子，虽然对方有可能是程远志派来监视，甚至要自己命的人，但从在一个院里养伤开始，王麻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傻子，能不能起来？”童三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看着王猛死狗一样地躺在地上，童三摇着头，踢了踢王猛的腿才嘿嘿笑着坐下来。
王猛哼哼了两声，脸上爬过两个蚂蚁，他也懒得动一下。
这些天来，或许是超运动量的行军让王猛没啥机会表现他的傻劲，王骏、陈竺他们虽然看着王猛还很不顺眼，但也不怎么戏弄他了。至于王麻子，折磨训练的成就感似乎让他有点上瘾。
歇息了半响，童三也把王麻子留下的那葫芦水喝完了。
“傻子，看不出你小子还挺皮实的……嘿嘿，明天队伍就要到下博了，程将军他们已经从邬县出发了，明天要在下博扎营。咱们今晚就得赶到下博，赶紧回去拾掇点东西吃了，晚上还得赶路……”童三絮絮叨叨地说完，也不管王猛听不听得懂，榆树皮一般粗糙的手扯起王猛就踉踉跄跄地往他们驻扎的一个土丘子去了。
童三这人是个木匠，腰有点佝偻，在老兵里是个老好人。
从土坡上下来，穿过一弯不知干涸了多少年的河道，还没看到前锋营的帐篷，王猛就看见一匹疾驰的健马驮着个传令兵泼剌剌地从面前过去了。
“呸呸呸……这个兔崽子……”童三恨恨地吐出一口唾沫，拿袖子擦了擦马蹄溅起的一脸灰土，盯着远去的骑兵一脸的羡慕和懊恼。
程远志的部队虽是黄巾军主力，但马匹也是极少的，王猛那晚在祭坛见过的骑兵是人公将军直属的骑兵队伍，黄巾军还没有奢侈到给每一支主力部队都配备骑兵的地步。
程远志从田横将军处借来了百十来骑兵，都带在屁股后面当亲兵用，宝贝得跟啥是的。反而是王麻子这样老辣干练的亲卫，都洒出去了当斥候。开始不知道情况，王猛还以为程远志是要让王麻子带着自己去什么地方好解决自己，后来才发现不是，程远志这家伙真的把自己的亲卫放出去了一批当斥候尖兵。
王猛不知道程远志为啥舍不得把速度最快的骑兵用作侦查，但王猛还是很鄙视了程远志一番，不过几天后，王猛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部队自打从丘县上水村出发后，就顺着大野泽干流之一的别水北上，一直穿过南辔、堂阳、阜城、邬县这些由黄巾军占领的县城，一路上无惊无险还有黄巾军接应。除了原本的数千本部人马之外，队伍后面已经跟上了不下万人的队伍，大多都是裹着黄头巾的百姓妇孺，也有大包小包的人家和黄巾军家属，有的还赶着牛车装载着陶罐铁锅一类家什的。
虽然其中的大多数人连个行李包裹都没有，一个个满脸菜色，但却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喜色……有时候走在遮天蔽日的人群中，王猛的感觉不是安全，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他不知道这些人吃什么，反正每天都能在队伍前后看到这样的人，他们走过的地方，已开始荒芜的田地像是又被蝗虫啃过一样，能吃能用的一切东西都会被带走，甚至连草丛中的野狗和田鼠也会被捉来吃掉……
王猛能看得出，王麻子他们这些斥候的任务，显然更侧重于侦察这数量庞大的‘假黄巾’的动向。
这样的工作，又是在目前黄巾军的占领区，的确不是以速度见长的骑兵能适宜的。而王麻子这些见多识广、又在底层军士中小有威望的低层军官正好可以处理很多即将萌芽、或者尚未萌芽的隐患。
这些天来，越走情况越差，百里无人烟的地方也开始出现。看着越来越乱、越来越像逃荒的队伍，王猛有时候估摸一下自己逃跑后存活的可能性，心里就会愈加烦躁。
那些木讷的脸，甚至一些通红的瞳仁，总是让他想起在土坟堆上刨东西的野狗……
……
“走吧，到了幽州，打下他几座城池，兄弟们也就有马骑了……”童三弯腰把鞋窠里的沙土倒了倒，把王猛的矛枪扔给了脸色好了一些的王猛，拍打着自己浑身上下的浮土头前走了，腰间还拴着王麻子的黑葫芦。
王猛拄着自己那根矛枪跟在童三后面一瘸一拐的。
前几天听王麻子说过，下博县好像还不在黄巾军手里，但是那里的县令早就逃了……这样的话，今晚总可以在下博好好睡一觉吧。
王猛现在只想休息，如果再能来点热乎乎的肉羹就更好了。
恍恍惚惚，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双给自己喂饭的娇嫩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