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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大哥,还请你告诉我回乐司怎么走。”

巡夜兵还是有点怀疑,但是看畅音长得白白净净,一副瘦弱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想了想说:“这里离乐司有好一段距离,我顺路把你送回去吧。”顺便问问你是不是真的是乐司的人。

“大哥真是好人,谢谢!”畅音连声道谢,打了个呵欠。

巡夜兵的铠甲随着他的走动不停地发出声音,畅音看着他说:“大哥,这身铁衣服够沉的吧。你每天都穿这么重的东西巡夜?”

“我们是轮班的,这铠甲穿习惯了就好。”

“大哥,我刚才还以为自己遇到鬼打墙了,怎么走都有一堵墙挡在前面,那是什么鬼地方啊?”

“那里?建议你最好别再去了,西宫落枫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为什么啊?难道因为晚上闹鬼?那我能遇上大哥你岂不是太幸运了!”

“这里是皇宫,哪来什么鬼。我跟你说,最近落枫院住进了一个漂亮得不像人的女子,说不定不是闹鬼,是妖精呢。”

畅音头上顿时挂黑线——还以为是不信鬼神的,结果冒出来一句“妖精”。

“哇,美女吗?就算是妖精我都好想看看啊,大哥,你还有机会见她吗?什么时候带我去瞅瞅行不?”

“一边去!看你一副小孩样,色心还挺大!我也是她进来那天偶然看见的,你就别想了。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赶紧回乐司睡你的觉去吧!”巡夜兵忽然发觉自己说太多了,赶紧闭上嘴,不过畅音也猜到了一二,便不再追问。

巡夜兵把畅音送回乐司,确认了他的身份以后就离开了。畅音躺在地铺上,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真是难眠的一夜。落枫院里住的人会是蛟瞳吗?可是蛟瞳怎么看都比较像仙人而不是像妖精吧。西宫住了不少女人,那个落枫院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

落枫院的高墙里,两三株枫树正在处在由绿变红的时期,密密层层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模糊漆黑的阴影。一个女人坐在窗台上低低地唱歌,白纱为衣,、凤眼流波,丹唇微启,果然是绝妙佳人。

蛟瞳被锁在落枫院的偏院里,夜里倾听着一墙之隔的歌声,心里也泛出了莫名的悲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难道真的要和特雷纳周旋下去?如今也只有拖延时间,但是特雷纳的耐心不会坚持太久,如果……如果……蛟瞳不敢想“如果”,假设只会让她陷入绝望,现在相信命运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天刚蒙蒙亮,畅音带着两个黑眼圈背着月琴离开了宿舍。乐司的厨房有一扇通往宫外的门,畅音悄悄打开那扇门,走到宫外的小巷里,把一张薄薄的纸条塞进砖缝后立即返回厨房,抓了一块昨晚剩下的点心,叼在嘴里,漫不经心地去练琴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街上的早市正热闹,雏翼穿着灰绿色的斗篷,胳膊上挽着一只装满面饼的小篮子走过那条小巷,转眼间,纸条已在她手中。

“那个小孩,站住!干什么的!”厨房门打开了,胖厨子正准备出门采买食材,一眼就看到了雏翼,平时几乎没什么人的小巷里出现了一个小孩,他几乎是本能地叫住了她。

雏翼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面对厨子的时候已经将微笑挂在了脸上:“叔叔……要买面饼吗?刚做好的!香着呢!”

“不买不买。你卖个面饼来这里干什么?”

“哦,今天起晚了,怕赶不上早市,回去要被骂,听说这边是近道,所以就……叔叔,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雏翼怯生生地向厨子鞠了一躬,赶紧走掉,听到厨子在后面碎碎念,以最快的行走速度离开了他的视野……

呼,好悬!

—第十八章  -  冷艳秋枫—

凉意袭人的风卷夹着清越的琴声从乐司的一间琴房里飘出来,无悲无喜,竟像是离尘凌空,心里只有一片清明,变幻的只有风云,却没有人心。

特雷纳因为蛟瞳的事情和尚神国圣建节的事情思前想后,有些烦乱,信步走出寝宫,听到了风中陌生的琴声,身不由己地循声而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乐司外。侍从要进去禀报,被他阻止了。是谁在弹琴,弹的又是什么琴?如此清澈冰凉的音色,如此空旷无物的曲调。

一曲终了,特雷纳示意侍从在外面等着,自己推开了琴房的门。

一面纯白的墙,一个瘦削的背影,一角玉白色的琴身,组合在一起,像是一幅画——白纸上,一个弹琴者的背影。特雷纳站在门口,感到自己无法靠近这幅“画”。

没有任何装饰品的房间里,穿着乐司等级最低的青色制服的乐师席地而坐。特雷纳第一次感到这样难以接近——仿佛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体里产生着一种强大的排斥力,谁都无法靠近。这种感觉令他感到惊讶。

“司长……”畅音转过头,刚才平静的脸上已经习惯性地带上微笑,却在瞬间变成了诧异——门口站的不是司长,而是一个魁梧的男人,一身华服彰显着他的地位。

“请问你是……”畅音不确定地抱着月琴站起来,按照司长教过的方式鞠躬行礼。

那个鞠躬礼只是对一般的大臣用的,按照畅音现在的身份,对国王必须要用跪拜礼。司长哪里料到会有今天,自然也不曾教过畅音行大礼。特雷纳还是头一次在自己的宫殿里遇到不认识自己的人,看他行礼的动作,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不由得觉得挺新鲜,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畅音转头的瞬间,那种排斥外人的压力顿时消失,特雷纳甚至以为那种感觉只是幻觉。

“你弹的是什么乐器?”特雷纳尽量收起自己的王者之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一点。

“回大人,这是月琴。”畅音偷偷打量着这个人,为什么觉得他的眼睛里透着野心?难道是有篡位的想法?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穿成这样,地位一定不低。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政变,说不定有机会趁乱找到蛟瞳……思绪泛滥,便一发不可收拾。

月琴?特雷纳早就听说过这种近乎灭绝的乐器,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皇宫里。乐司的司长为什么要隐瞒此事?刚才听过他的演奏,特雷纳敢肯定他的才华绝对是世上少有的,可是为什么会穿着最低等级的制服,难道这样的水平还只是学徒?乐司的司长或许该换人了……

两个人各想各的,还是特雷纳先回过神:“你叫什么名字?到这里多久了?家在哪里?”

畅音一惊,才发现自己严重走神,忙回答:“我叫畅音,到这里快十三天了。我随师傅四处流浪,卖艺为生,没有家。到亚索公国后,遇到了城卫队的长官,就被送来乐司了。司长收留了我。”

“你师傅是……”月琴来自北大陆的一个小国家的宫廷,后来因为内战亡国,那么这个乐师的师傅很可能是那个国家的遗民。

“师傅从来不说自己的来历,只教我琴艺。后来染病去世,我就成了流浪乐师。”畅音答完,看了看特雷纳,问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我?我是国王亲卫队的队员。你叫我卡萨就行了。”情急之下,把自己的亲卫队队长搬了出来。

“卡萨大人,你是来找司长的吗?他现在应该在走廊尽头的琴房里指导别的乐师,需要我带你过去吗?”畅音小心翼翼地把月琴放到旁边的支架上。

“啊,不了!你继续练琴吧!我自己去找他就好了!”特雷纳忙拒绝了,要是让司长看见,自己的身份岂不是曝光了。特雷纳赶紧离开琴房,关上门后听到畅音的自言自语“真是平易近人的亲卫队队员呐。”

特雷纳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平易近人”来形容自己,意外之余还有些喜滋滋的。离开乐司以后,特雷纳的心里似乎平静了下来,难得给自己放松一下,于是准备去看看那个倔犟的蛟瞳有没有被关得态度软化。

蛟瞳被锁在落枫院的偏院里,特雷纳要去看她本应该从后门进去,却鬼使神差般地往正门走去。沿着落枫院的高墙,特雷纳的心里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落枫院原本是没有围墙的,因为这里的主人说围墙挡住了视线。但是现在的围墙……两人多高……

正门半掩着,陈旧的红漆门板有的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黄色的木质本色。门没有关,大概是因为平时不会有人来这里。轻轻推开门,红了一半的几棵枫树站在寂寥的院落里,没有风,一切都静静的。多久没来过了?这里是皇宫里唯一一处异国风格的院落,如今近乎荒废。

枫树掩映着一间白墙灰瓦的平房,跟皇宫里华丽的风格格格不入。房间的门也是半掩着,推门而入,一切都显得那么朴素,天花板和墙上原本是有彩绘的,都被白色的涂料掩盖了。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半旧的深棕色枫木桌,带着年轮的纹理,陪伴着同样材质的窗框。窗户却没开。

一袭白衣如雪,青丝如墨,柔弱无骨风姿万千的身体依在枫木桌边,透过破掉的窗纸看着外面的天空。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很久才回头。

一如当年惊鸿一瞥,就算不施脂粉也依旧光彩动人,妖娆妩媚,却有着一种褪尽繁华的清冷。

“国王殿下?这边坐吧。”那清凉的声音让特雷纳想起了月琴的琴声,忽然醒悟过来——原来被那琴声吸引,是为了这种相似的感觉。

“落枫,你……”特雷纳看着她,心里不自觉地隐隐作痛,没有想过要来这里,没有想过要说什么,一张嘴却觉得有千言万语,反而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