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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寻到嵩山派剑法的图形,学了十

余招,心道:“衡山派的绝招刚才还有十来招没使,我给他夹

在嵩山派剑法之中,再突然使几招本门剑招,说不定便能搞

得他头晕眼花。”不等田伯光相呼,便出洞相斗。

他剑招忽而嵩山,忽而衡山,中间又将华山派的几下绝

招使了出来。田伯光连叫:“古怪,古怪!”但拆到二十二招

时,终究还是将刀架在令狐冲颈中,逼得他弃剑认输。

令狐冲道:“第一次我只能接你五招,动脑筋想了一会,

便接得你十八招,再想一会,已接得你二十一招。田兄,你

怕不怕?”田伯光笑道:“我怕甚么?”令狐冲道:“我不断潜

心思索,再想几次,便能接得你三十招了。又多想几次,便

能反败为胜了,那时我就算不杀你,你岂不是糟糕之极?”田

伯光道:“田某浪荡江湖,生平所遇对手之中,以令狐兄最为

聪明多智,只可惜武功和田某还差着一大截,就算你进步神

速,要想在几个时辰之中便能胜过田某,天下决计没这个道

理。”

令狐冲道:“令狐冲浪荡江湖,生平所遇对手之中,以田

兄最为胆大妄为,眼见得令狐冲越战越强,居然并不逃走,难

得啊难得。田兄,少陪了,我再进去想想。”

田伯光笑道:“请便。”

令狐冲慢慢走入洞中,他嘴上跟田伯光胡说八道,似乎

满不在乎,心中其实越来越担忧:“这恶徒来到华山,决计不

存好心。他明知师父、师娘正在追杀他,又怎有闲情来跟我

拆招比武?将我制住之后,纵然不想杀我,也该点了我的穴

道,令我动弹不得,却何以一次又一次的放我?到底是何用

意?”

料想田伯光来到华山,实有个恐怖之极的阴谋,但到底

是甚么阴谋,却全无端倪可寻,寻思:“倘若是要绊住了我,

好让旁人收拾我一众师弟、师妹,又何不直截了当的杀我?那

岂不干脆容易得多?”思索半晌,一跃而起,心想:“今日之

事,看来我华山派是遇上了极大的危难。师父、师娘不在山

上,令狐冲是本门之长,这副重担是我一个人挑了。不管田

伯光有何图谋,我须当竭尽心智,和他缠斗到底,只要有机

可乘,便即一剑将他杀了。”心念已决,又去观看石壁上的图

形,这一次却只拣最狠辣的杀着用心记忆。

待得步出山洞,天色已明,令狐冲已存了杀人之念,脸

上却笑嘻嘻地,说道:“田兄,你驾临华山,小弟没尽地主之

谊,实是万分过意不去。这场比武之后,不论谁输谁赢,小

弟当请田兄尝一尝本山的土酿名产。”田伯光笑道:“多谢了!”

令狐冲道:“他日又在山下相逢,你我却是决生死的拚斗,不

能再如今日这般,客客气气的数招赌赛了。”田伯光道:“像

令狐兄这般朋友,杀了实在可惜。只是我若不杀你,你武功

进展神速,他日剑法比我为强之时,你却不肯饶我这采花大

盗了。”令狐冲道:“正是,如今日这般切磋武功,实是机会

难得。田兄,小弟进招了,请你多多指教。”田伯光笑道:

“不敢,令狐兄请!”

令狐冲笑道:“小弟越想越觉不是田兄的对手。”一言未

毕,挺剑刺了过去,剑尖将到田伯光身前三尺之处,蓦地里

斜向左侧,猛然回刺。田伯光举刀挡格。令狐冲不等剑锋碰

到刀刃,忽地从他下阴挑了上去。这一招阴狠毒辣,凌厉之

极。田伯光吃了一惊,纵身急跃。令狐冲乘势直进,刷刷刷

三剑,每一剑都是竭尽平生之力,攻向田伯光的要害。田伯

光失了先机,登处劣势,挥刀东挡西格,只听得嗤的一声响,

令狐冲长剑从他右腿之侧刺过,将他裤管刺穿一孔,剑势奇

急,与他腿肉相去不及一寸。

田伯光右手砰的一拳,将令狐冲打了个筋斗,怒道:“你

招招要取我性命,这是切磋武功的打法么?”令狐冲跃起身来,

笑道:“反正不论我如何尽力施为,终究伤不了田兄的一根寒

毛。你左手拳的劲道可真不小啊。”田伯光笑道:“得罪了。”

令狐冲笑嘻嘻的走上前去,说道:“似乎已打断了我两根肋

骨。”越走越近,突然间剑交左手,反手刺出。

这一剑当真是匪夷所思,却是恒山派的一招杀着。田伯

光大惊之下,剑尖离他小腹已不到数寸,百忙中一个打滚避

过。令狐冲居高临下,连刺四剑,只攻得田伯光狼狈不堪,眼

见再攻数招,便可将他一剑钉在地下,不料田伯光突然飞起

左足,踢在他手腕之上,跟着鸳鸯连环,右足又已踢出,正

中他小腹。令狐冲长剑脱手,向后仰跌出去。

田伯光挺身跃起,扑上前去,将刀刃架在他咽喉之中,冷

笑道:“好狠辣的剑法!田某险些将性命送在你手中,这一次

服了吗?”令狐冲笑道:“当然不服。咱们说好比剑,你却连

使拳脚。又出拳,又出腿,这招数如何算法?”

田伯光放开了刀,冷笑道:“便是将拳脚合并计算,也没

足三十之数。”令狐冲站起身来,怒道:“你在三十招内打败

了我,算你武功高强,那又怎样?你要杀便杀,何以耻笑于

我?你要笑便笑,却何以要冷笑?”田伯光退了一步,说道:

“令狐兄责备得对,是田某错了。”一抱拳,说道:“田某这里

诚意谢过,请令狐兄恕罪。”

令狐冲一怔,万没想到他大胜之余,反肯赔罪,当下抱

拳还礼,道:“不敢!”寻思:“礼下于人,必有所图。他对我

如此敬重,不知有何用意?”苦思不得,索性便开门见山的相

询,说道:“田兄,令狐冲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田兄是否肯

直言相告?”田伯光道:“田伯光事无不可对人言。奸淫掳掠、

杀人放火之事,旁人要隐瞒抵赖,田伯光做便做了,何赖之

有?”令狐冲道:“如此说来,田兄倒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

田伯光道:“‘好汉子’三字,那是不敢当,总算得还是个言

行如一的真小人。”

令狐冲道:“嘿嘿,江湖之上,如田兄这等人物,倒也罕

有。请问田兄,你深谋远虑,将我师父远远引开,然后来到

华山,一意要我随你同去,到底要我到哪里去?有何图谋?”

田伯光道:“田某早对令狐兄说过,是请你去和仪琳小师父见

上一见,以慰她相思之苦。”令狐冲摇头道:“此事太过怪诞

离奇,令狐冲又非三岁小儿,岂能相信?”

田伯光怒道:“田某敬你是英雄好汉,你却当我是下三滥

的无耻之徒。我说的话,你如何不信?难道我口中说的不是

人话,却是大放狗屁么?田某若有虚言,连猪狗也不如。”

令狐冲见他说得十分真诚,实不由得不信,不禁大奇,问

道:“田兄拜那小师父为师之事,只是一句戏言,原当不得真,

却何以为了她,千里迢迢的来邀我下山?”田伯光神色颇为尴

尬,道:“其中当然另有别情。凭她这点微末本事,怎能做得

我的师父?”令狐冲心念一动,暗忖:“莫非田伯光对仪琳师

妹动了真情,一番欲念,竟尔化成了爱意么?”说道:“田兄

是否对仪琳小师太一见倾心,心甘情愿的听她指使?”田伯光

摇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哪有此事?”令狐冲道:“到底其

中有何别情,还盼田兄见告。”

田伯光道:“这是田伯光倒霉之极的事,你何必苦苦追问?

总而言之,田伯光要是请不动你下山,一个月之后,便会死

得惨不堪言。”

令狐冲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天下哪有此事?”

田伯光捋起衣衫,袒裸胸膛,指着双乳之下的两枚钱大

红点,说道:“田伯光给人在这里点了死穴,又下了剧毒,被

迫来邀你去见那小师父。倘若请你不到,这两块红点在一个

月后便腐烂化脓,逐渐蔓延,从此无药可治,终于全身都化

为烂肉,要到三年六个月后,这才烂死。”他神色严峻,说道:

“令狐兄,田某跟你实说,不是盼你垂怜,乃是要你知道,不

管你如何坚决拒却,我是非请你去不可的。你当真不去,田

伯光甚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平日已然无恶不作,在这生死关

头,更有甚么顾忌?”

令狐冲寻思:“看来此事非假,我只须设法能不随他下山,

一个月后他身上毒发,这个为祸世间的恶贼便除去了,倒不

须我亲手杀他。”当下笑吟吟道:“不知是哪一位高手如此恶

作剧,给田兄出了这样一个难题?田兄身上所中的却又不知

是何种毒药?不管是如何厉害的毒药,也总有解救的法门。”

田伯光气愤愤的道:“点穴下毒之人,那也不必提了。要解此

死穴奇毒,除了下手之人,天下只怕惟有‘杀人名医’平一

指一人,可是他又怎肯给我解救?”令狐冲微笑道:“田兄善

言相求,或是以刀相迫,他未必不肯解。”田伯光道:“你别

尽说风凉话,总而言之,我真要是请你不动,田某固然活不

成,你也难以平安大吉。”令狐冲道:“这个自然,但田兄只

须打得我口服心服,令狐冲念你如此武功,得来不易,随你

下山走一趟,也未始不可。田兄稍待,我可又要进洞去想想

了。”

他走进山洞,心想:“那日我曾和他数度交手,未必每一

次都拆不上三十招,怎地这一次反而退步了,说甚么也接不

到他三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