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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其余六人齐声道:“是。”七人倒退几步,一齐转身出林而去。

谢烟客虽制住了对方一人,但见长乐帮诸人竟丝毫没将米香主的安危放在心上,仍然自行其事,绝无半分投鼠忌器之意,只有贝海石一人留在一旁,显然是在监视自己,而不是想设法搭救米得主,寻思:“那少年将玄铁令交在我手中,此事轰传江湖,长乐帮这批家伙以找帮主为名,真正用意自是来绑架这少年。此刻我失了先机,那少年势必落入他们掌握,长乐帮便有了制我的利器。哼,谢烟客是什么人,岂容你们上门欺辱?”那七人离去,正是出手杀人的良机,当即左掌伸到米香主后腰,内力疾吐。这一招‘文丞武尉’,竟是以米香主的身子作为兵刃,向贝海石击去。

他素知贝海石内力精湛,只因中年时受了内伤,身上常带三分病,武功才大大打了个折扣。此人久病成医,‘贝大夫’三字外号便由此而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大夫,饶是如此,武功仍是异常厉害。九年之前,‘冀中三煞’被他一晚间于相隔二百里的三地分别击毙,成为武林中一提起来便人人耸然动容的大事。因此谢烟客虽听他咳嗽连连,似乎中气虚弱,却丝毫不敢怠,一出手便是最阴损毒辣的险招。

贝海石见他突然出手,咳嗽道:“谢先生……却……咳,咳,却又何必伤了和气?”伸出双掌,向米香主胸口推去,突然间左膝挺出,撞在火香主小肮之上,登时将他身子撞得飞起,越过自己头顶飞向身后,这样一来,双掌便按向谢烟客胸口。

这一招变化奇怪之极,谢烟客虽见闻广博,也不知是什么名堂,一惊之下,顺势伸掌接他的掌力,突然之间,只觉自己双掌指尖之上似有千千万万根利针刺过来一般。谢烟客急运内力,要和他掌力相敌,蓦然间胸口空荡荡地,全身内力竟然无影无踪。他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啊哟不好,适才我催逼掌力,不知不觉间已将内力消耗了八九成,如何再能和他比拚真力?”立即双掌一沉,击向贝海石小肮。

贝海石右掌捺落,挡住来招,谢烟客双袖猛地挥出,以铁袖功拂他面门。贝海石心道:“来势虽狠,却露衰竭之象,他是要引我上当。”斜身闪过,让开了他衣袖。‘摩天居士’四字大名,武林中提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贝海石适才见他试演‘碧针清掌’,掌法精奇,内力深厚,自己实是远所不及,只是帮主失踪,非寻回不可,纵然被迫与此人动手,却也是无可奈何,虽察觉他内力平平,料来必是诱敌,是以丝毫不敢轻忽。

谢烟客双袖回收,呼的一声响,已借着衣袖鼓回来的劲风向后飘出丈余,顺势转身,拱手道:“少陪,后会有期。”口中说话,身子向后急退,去势虽快,却仍潇洒有余,不露丝毫急遽之态。

谢烟客连攻三招不逞,自知今日太也不巧,强敌猝至,却适逢自己内力衰竭,便即抽身引退,却不能说已输在贝海石手下,他虽被迫退下摩天崖,但对方九人围攻,尚且在劣势之中制住对方高手米香主,大挫长乐帮的锐气。他在陡陂峭壁间纵跃而下时,心中快慰之情尚自多于气恼,蓦地里想到那少年落于敌手,自此后患无穷,登时大是烦恼,转念又想:“待我内力恢复,赶上门去将长乐帮整个儿挑了,只须不见那狗杂种之面,他们便奈何我不得。但若那狗杂种受了他们挟制或是劝诱,一见我面便说:‘我求你斩下自己一条手臂。’那可糟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好在这小子八阴八阳经脉的内功不久便可练成,小命活不久了,待他死后,再去找长乐帮的晦气便是。此事不可急躁,须策万全。”

贝海石见谢烟客突然退去,大感不解:“他既和石帮主交好,为什么又对米香主痛下杀手?种种蹊跷之处,实在令人难以索解。难道……难道他竟察觉了我们的计谋?不知是否已跟石帮主说起?”霎时间不由得心事重重,凝思半晌,摇了摇头,转身扶起米香主,双掌贴在他背心“魂门”“魄户”两在要穴之上,传入内功。

过得片刻,米香主眼睁一线,低声道:“多谢贝先生救命之恩。”

贝海石道:“米兄弟安卧休息,千万不可自行运气。”

适才谢烟客这一招‘文丞武尉’,既欲致米香主的死命,又是攻向贝海石的杀手。贝海石若是出掌在米香主身上一挡,米香主在前后两股内力夹击之下,非立时毙命不可,是以贝海石先以左膝撞他小肮,既将他撞到了背后,又化解了谢烟客大半内力,幸好谢烟客其时内力所剩才已不过一成,否则贝海石这一招虽然极妙,米香主还是难保性命。

贝海石将米香主轻轻平放地下,双掌在他胸口和小肮上运力按摩,猛听得有人欢呼大叫:“帮主在这里,帮主在这里1贝海石大喜,说道:“米兄弟,你已无危险,我瞧瞧帮主去。”忙向声音来处快步奔去,心道:“谢天谢地,若是找不到帮主,本帮只怕就此风流云散,迫在眉睫的大祸又有谁来抵挡?”

他奔行不到一里之地,便见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人,侧面看去,赫然便是本帮的帮主石破天。云香主等七人在岩前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贝海石抢上前去,其时阳光从头顶直晒,照得石上之人面目清晰无比,但见他浓眉大眼,长方的脸膛,却不是石帮主是谁?贝海石喜叫:“帮主,你老人家安好?”

一言出口,便见石帮主脸上露出痛楚异常的神情,左边脸上青气隐隐,右边脸上却尽是红晕,宛如饮了酒一般。贝海石内功既高,又是久病成医,眼见情状不对,大吃一惊,心道:“他……他在捣什么鬼,难道是在修习一门高深内功。这可奇了?嗯,那定是谢烟客传他的。啊哟不好,咱们闯上崖来,只怕是打扰了他练功。这可不妙了。”

霎时之间,心中种种疑团登即尽解:“帮主失踪了半年,到处寻觅他不到,原来是静悄悄的躲在这里修习高深武功。他武功越高,于本帮越是有利,那可好得很埃谢烟客自是知道帮主练功正到紧要关头,若受外人打扰,便致分心,因此上无论如何不肯给我们引见。他一番好心,我们反而得罪了他,当真是过意不去了。其实他只须明言便是,我难道会不明白这中间的过节?素闻谢烟客此人傲慢辣手,我们这般突然闯上崖来,定是令他大大不快,这才一翻脸便出手杀人。瞧帮主这番神情,他体内阴阳二气交攻,只怕龙虎不能聚会,稍有不妥,便至走火入魔,实是凶险之极。”

当下他打手势命各人退开,直到距石帮主数十丈处,才低声说明。

众人恍然大悟,都是惊喜交集,连问:“帮主不会走火入魔吧?”有的更深深自疚:“我们莽莽撞撞的闯上崖来,打扰了帮主用功,惹下的乱子当真不校”贝海石道:“米香主给谢先生打伤了,那一位兄弟过去照料一下。我在帮主身旁守候,或许在危急时能助他一臂之力。其余各位便都在此守候,切忌喧哗出声。若有外敌上崖,须得静悄悄的打发了,决不可惊动帮主。”

各人均是武学中的大行家,都知修习内功之时若有外敌来侵,扰乱了心神,最是凶险不过,当下连声称是,各趋摩天崖四周险要所在,分路把守。

贝海石悄悄回到石帮主身前,只见他脸上肌肉扭曲,全身抽搐,张大了嘴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半点声息,显然内息走岔了道,性命已危在顷刻。贝海石大惊,待要上前救援,却不知他练的是何等内功,这中间阴阳坎离,弄错不得半点,否则只有加速对方死亡。
但见石帮主全身衣衫已被他抓得粉碎,肌肤上满是血痕,头顶处白雾弥漫,凝聚不散,心想:“他武功平平,内力不强,可是瞧他头顶白气,内功实已练到极高境界,如何在半年之内,竟有这等神速的进境?”

突然间闻到一阵焦臭,石帮主右肩处衣衫有白烟冒出,那当真是练功走火、转眼立毙之象。贝海石一惊,伸掌去按他右手肘的‘清冷渊’,要令他暂且宁静片刻,不料手指碰到他手肘,着手如冰,不由得全身剧烈一震,不敢运力抵御,当即缩手,心道:“那是什么奇门内功?怎地半边身子寒冷彻骨,半边身子却又烫若火炭?”

正没做理会处,忽见帮主缩成一团,从岩上滚了下来,几下痉挛,就此不动。

贝海石惊呼:“帮主,帮主1探他鼻息,幸喜尚有呼吸,只是气若游丝,显然随时都会断绝。他皱起眉头,纵声呼啸,将石帮主身子扶起,倚在岩上,眼见局面危急之极,当下盘膝坐在帮主身侧,左掌按在他心口,右掌按住他背心,运起内劲,护住他心脉。

过不多时,那七人先后到来,见到帮主脸上忽而红如中酒,忽而青若冻僵,身子不住颤抖,各人无不失色,眼光中充满疑虑,都瞧着贝海石,但见他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不住渗出,全身颤动,显已竭尽全力。

过了良久,贝海石才缓缓放下了双手,站起身来,说道:“帮主显是在修习一门上乘内功,是否走火,本座一时也难以决断。此刻幸得暂且助他渡过了一重难关,此后如何,实难逆料。这件事非同小可,请众兄弟共同想个计较。”

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想:“连你贝大夫也没了主意,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霎时之间,谁也没有话说。

米香主由人携扶着,倚在一株柏树之上,低声道:“贝……贝先生,你说怎么办,便是怎么。你……你的主意,总比我们高明些。”

贝海石向石帮主瞧了一眼,说道:“关东四大门派约定重阳节来本帮总舵拜山,时日已颇为迫促。此事是本帮存亡荣辱的大关键,众位兄弟大家都十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