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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怪不得那位钟姑娘仇视我,我虽然不是要来抢夺她的情郎,我也是忒嫌多事了。”她当然早已明白钟灵秀错把我当作了她的姊姊,但她的伤感又岂只为了姐姐。

她可不知她的姊姊也正是独行,比她还更伤心。只不过她们姐姐走的是不同的方向而已。

赫连清波从北面下山,看着山上挂下来的瀑布,忽然狂笑起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他打我骂我,岂知我是本来要帮他的。”

不过,她的伤心却又和她的妹妹不同,她看着山上倒挂下来的瀑布,不觉捏着拳头想道:“我可以原谅他,但这记耳光我是不能让他自打的。他对别的女人,看得比我更加重要,我也绝不能忍受。我不一定要得到他,但我一定要报复他对我的鄙视。瀑布为证,我要像瀑布一样,把阻拦我的,全部冲掉!”

山的那边也有瀑布,还有一个池潭。瀑布奔腾,池潭却是水平如镜。

赫连清云是和三妹清霞一起长大的,如今已经名震江湖的笑傲乾坤华谷涵,以前是她家中的常客。妹妹和她的性格不同,她是个文静的姑娘,有事总是藏在心里,不轻易对外人说。妹妹却是个好动的小淘气,喜欢新奇,刺激,顽皮的花样百出。她记得华谷涵曾经作过一个比喻,把她比作平静的湖水,把妹妹比作奔腾不能自休的瀑布。

从妹妹的身上她忽然想到了姐姐的身上了。

她虽然只是和姐姐见过一次面,但已深刻的感觉得到她们姊妹之间性格的不同。“看来倒是二妹和大姐比较相似,其实华大哥应该把大姐比作瀑布更加适合。即使同样是瀑布吧,在落到地面之时,也有因为流经的地质不同,有的混杂了太多的泥沙,有的只是挟带着少许沙石的清流沙质之分。大姐和三妹,本来就是生长在不同的环境啊!”

她又把华谷涵拿来和檀羽冲相比,觉得这两个人的性格也颇有相似的地方。华谷涵多的是几分狂,檀羽冲多的是几分傲。

她又再想道:“那位钟姑娘的性格倒似是在我和三妹之间。她是清澈可以见底的溪流,檀羽冲真的会跟她彼此倾心相爱么?”

不知怎的,她又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可笑幼稚”,十二、三岁时,她也曾经以为自己是“暗恋”上华谷涵的,后来她方始懂得这不过是“小妹妹”对“大哥哥”的倾慕而已,“倾慕”和“倾心”不同。她想到“那位钟姑娘”也是在叫檀羽冲做“大哥哥”,不觉好笑起来了。

但她在笑过之后,不觉又是冷然自省:“为什么我好像巴望他们只是兄妹之情呢?庄子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不是那位钟姑娘,也不是檀羽冲,又怎知他们之间没有已经是可以白头相许的真情?”想起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即使不是“幸灾乐祸”多少也是有点妒忌那位钟姑娘吧?“真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他们是兄妹之情也好,是男女之情也好,我又何必去管他们?”

檀羽冲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赫连清云并不惊诧,平静如同潭水。

“我知道你会出山的。”

檀羽冲道:“这是小妹子临终对我的期望,你可以指引我去见尚帮主吗?”

“你要见尚帮主须待一年,因为他没想到你会好得这样快,他是准备明年才到莱芜等你的。但你可以先到临安,见一见江南大侠。”

檀羽冲道:“你是说铁笔书生文逸凡?”

赫连清云道:“你认为他配不上大侠的称号?”

檀羽冲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为何他要见我?”

赫连清云道:“因为尚帮主也有传话给他。其实——毋需尚帮主的传说,他亦已知道你是和他一样的人了。”

这天是八月初三,距离钱塘江潮神的生日还有五天,但风浪之大,已是异乎寻常了。一条小舟,此时趁着早潮已过,午潮未到的时候,加速前进。船上有两个客人,一男一女,正是檀羽冲和赫连清云。他们是准备到临安去的。那条小船是他们用加倍的钱租来的,但舟子的本事却是寻常,还未望到岸,午潮已是开始发动了。舟子说道:“两位客官坐稳,潮头就要来了。”赫连消云却不肯来坐舱中,站起来看,只见那潮水好似匹练横江,涌入钱塘江的入口处,赞道:“怪不得人家说钱塘江观潮乃是一大奇景,果是壮观!”檀羽冲蓦地想起了与钟灵秀同渡钱塘江的往事,那次是钟灵秀替他把舵的,不由得他然神伤。

赫连消云道:“咦,你怎么不说话?”

檀羽冲道:“我念一首诗给你听。”赫连清云笑道:“难得你还有兴趣念诗。”

檀羽冲道:“这首诗是咏潮神生日那天的钱塘潮的。”披襟迎风,朗声念道:“一痕初见海上生,顷刻长驱作怒声。万马突围天鼓碎,天鳌翻见云山倾!”吟声激越,澎湃的涛声竟也掩不住。

吟罢,檀羽冲怆然说道:“这首诗是我上次渡江之时,一位朋友在我的耳边念给我听的,可惜她已是随江潮而去,永不回头了。”

赫连清云知道他说的是谁,无言可以慰解,唯有紧握他的手了。

舟子忽然惊呼:“快快伏下,要撞船了!老天爷保佑,可别让它撞上!”

赫连清云道:“别怕。”接手替他掌舵。檀羽冲颇感意外:“想不到她也会操舟,虽然没有小妹子那么灵活,却似乎更稳。”他也使出了千斤坠的重身法,助了赫连清云一臂之力。

“险滩已经过了!”赫连清云微笑说道。

果然不过一会儿,船已靠岸。

岸上一大群人,有以文逸凡为首的江南侠义道,也有丐帮的刑堂香主风火龙。甚至还有当官的南宫造和濮阳坚。不过他们是以武林中人的身份与会的,

风火龙喝道:“你这好细,竟敢重到临安,我是特地赶来会你的!”他已打听到文选凡有‘宽恕’檀羽冲之意,是以首先发难,给他来个下马威。

“他是宋国忠良之后,不是金国奸则!”不知是谁,在人丛中叫起来。

南宫造冷笑道:“檀贝子,你好呀!……”

檀羽冲微笑道:“我不是贝子,我的堂兄弟檀世英才是贝子,他托我问你问好!”

南宫造怕他抖出自己与檀世英同谋之事,“下文”登时被切断了。

濮阳坚道:“我们只知他是全国贝子,说他是宋国忠良之后有何凭证?”

一个老汉忽地走上来道:“檀少年,你的家传之宝还在吗?”

檀羽冲怔了一怔,心道:“我哪有什么传家之宝?”那老汉目光炯炯的望着他道:“你还记得你的张爷爷吗?”檀羽冲霍然一省,说道:“他是我娘亲的义父,我把他当成亲外公一样,怎能忘记?”那老汉道:“难道那件宝贝他没有交给你的娘亲?”檀羽冲恍然大悟,打开一个锦匣,从锦匣中拿出一张色泽已经变黄的纸张,递过去道:“是这个吗?”

众人万在诧异,一张发了霉的纸怎的竟是传家之宝?只见那老汉已是喜形于色,说道:“正是这个,这是岳少保亲笔写的满江红!”

檀羽冲道:“老伙,你是何人?”

那老汉道:“岳少保有两名家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你妈妈的义父张炎是张保之子,我的先父正是王横。”说至此处,扬起那张岳飞的墨宝,而对群雄,朗声说道:“这位檀少侠的母亲乃是岳少保的外孙女儿!”群雄谁不尊敬岳飞,登时都励下来了。

风火龙忽道:“谁知道是真是假?”马大行投前说道:“即便是真,那又怎样?忠良之后,难道就没坏人?”他是丐帮临安分舶的舵主,风火龙正是他的靠山,他又曾败于檀羽冲的手下,遗恨未消。

文逸凡号称铁笔书生,最喜欢收集名人书法,他从那老汉手中接过那张词笺,一看就道:“一点不错,正是岳少保的真迹!”不觉就手脚足蹈朗呤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他见了他最崇拜的名将手书,一时问大喜若狂,竟顾不得与群雄说“正事”了。

马天行的话刚说完,有三个人同声说道:“你们错了,他不是坏人,他是我们的朋友!”

刘天化声若洪钟地说道:“这位檀少侠是我的大恩人,若不是他舍身相救,莫说我的金刀提不起来,我恐怕已经变成疯子,这一生都毁了。”

在他说完本身遭遇之后,崔浩、石雷和焦挺等人,也都说出他们受檀羽冲的恩惠。

文逸凡道:“现在大家可以清楚了吧,檀羽冲虽然是半个金国人,如果他愿意的话,他还可以做金国贝子,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咱们的同道。”

风火龙道:“檀羽冲救过你们侠义道中的人物,但他的双手也曾沾过你们侠义道的鲜血,这又怎么说?”

刘天化道:“江南侠义道的盟主文大侠在此,用不着你替他管!”

风火龙道:“好,侠义道的事我不管,丐帮的事我可以管吧?他结交本帮叛徒,本帮的朱长老查得分明!”

远处忽地有个声音传来:“丐帮的事由我来管!”

声到人到,来的是新近升任丐帮首席长老的夏清平。

夏清平道:“朱丹鹤误信谣言,越权传令,尚帮主已经查得清楚,所以才要我替代他做丐帮的首席长老。”其实朱丹鹤之罪不止于此,不过还未到揭发的时候罢了。不过,风火龙听得更清平这么一说,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风火龙走了之后,宜兴武师邓大魁说道:“咱们侠义道讲究的是恩怨分明,风火龙说的那番话也未尝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