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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他在给美丽的信中写道:

当你让我用我们家乡最粗俗的语言来和你做爱时,我当时充满了恐惧,同时,也充满了快感。我是第一次运用这些语言。当你让我做世上最坏的男人时,我仍然充满了恐惧,同时,也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刺激。我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这样放肆。当你第一次让我想象我们在荒原上做爱,我真的摆脱了身上的许多东西。我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地轻松。亲爱的,几天来,我一直在想这里面的种种变化和原因。我知道了,我们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文明给我们的镣铐。我不敢用家乡的俗语是我听信了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们的劝戒,以为真的很粗俗,可现在我不那样想了。那些语言更接近于本质,更接近于最初的性。当你让我做世上最坏的男人,让我尽情地挑逗你,让我心中的恶魔出来时,我品尝到了真正的快乐,那是我们心中的荒原,是另一个我们自己,是被文明囚禁着的自己,他终于出来和我合二为一了,我还原了自我。在这种还原中,我看清了文明的面孔,看清了道德的真相。亲爱的,你将我完全地打碎,又将我慢慢地愈合。虽然我现在对很多东西还懵懵懂懂,可是,我知道新的一个我正在生成。那一个我因为加入了陌生的力量而更加充满了力量与生气。你读过歌德的《浮士德》吗?你还记得那里面的靡非斯特吗?其实一个人身上就是有两种力量混成。我此前只有所谓的善的力量,没有恶的力量,所以我脆弱,自卑,现在,那恶的力量也像钢铁一样铸进我的善里面了,而善并未消失,相反,它使善更加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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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爱使我们深刻,爱使我们重新拥有了自我。你塑造了我,我也要感激你,还要感激命运。

他们尽情地谈论着关于爱,关于人性的问题。相反,他们似乎忘记了欲。后来,他们探讨的范围与内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不仅仅要谈爱情与性,还要谈道德。他们突然间变得好学起来,常常要去读书,查字典。杨树现在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写作和研究上了,对工作已经有些厌恶了。他常常在网上看各种书籍,如醉如痴。每看一本书,就把读书心得讲给美丽听。有时,他也讲给科里的同事们听。大家都说,科长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个学者?刘处长找他谈过一次话。他想,等儿子的病好了以后,他一定要找一个清闲一些的工作,再也不做现在的工作了。他也不怎么和办公室里的人出去打牌了,一有时间,就潜心于研究和写作。美丽发现了他的情绪有些不好,就打电话告诉他,一定要把工作做好,不要和处长以及同事们闹别扭。他愿意听她的话。他每天都能看很多东西,也能写很多文字。这些文字,一部分是写给美丽的,另一部分则是他的读书随笔。美丽看了那些随笔后劝他把它们投出去,他投出去了。没过几天,晚报上出现了杨树的名字。他们都很高兴,程琦也很高兴。这样,程琦对杨树更支持了,而杨树也更有理由天天晚上呆在办公室里了。

有几天巫江请了假,杨树便把巫江平时做的工作承担下来,写作和读书的时间便少了。回家时,便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一周以后,巫江上班了。杨树看见巫江的脸上有些伤痕,就问巫江是怎么回事。巫江说没事。杨树便把她的工作交给她,继续开始自己的事业。他又充实了。

杨树已经把古今中外的性科学著名通读了一遍,写了不少心得。他现在忽然想研究研究五羊县的历史了。杨树的每篇文章美丽都是第一个读者,她首先总是赞扬杨树,然后会委婉地提一些意见。杨树总是会用心地修改,然后投出去。到发表出来后,程琦便是最后一个读者,兴高采烈地拿着报纸来给杨树报喜。杨树看着程琦的样子,心想,真有两个妻子多好。

到十月底的一天,美丽突然对杨树说:

“我算了算你写的文章,总共已经有十五万字了,可以结集出版了。你可以考虑一下啊!”

“考虑什么?现在出版都是自费出版,我哪有那笔钱?”杨树沮丧地说。

“得需要多少钱?”美丽问。

“出一千册,大概就得万把块钱吧。”杨树说。

“不就一万来块钱嘛,我给你出。”美丽高兴地说。

“不,我不想出。”杨树说。

“为什么?”美丽说:“你怎么这样,我是你的另一个妻子,你忘了吗?我的钱也就是你的钱。”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现在出版一千册书,给谁卖去啊。我还要继续写,等我写得有些名气了,让出版社来找我。那才是我们写作者真正的成功。”杨树虽然这样解释,但实际上还是不愿意要她的钱。

美丽也觉得杨树说得对。现在他们仍然每天都在通信,但渐渐地,杨树写得多了,而美丽写得越来越少了。他一直想去看她,可是她不让他去。她的理由很充分:

“我们这样不就挺好吗?一旦我们见了面,很可能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就会变了,你可能会抛弃我,即使你不抛弃我,你也难以处理你的家庭。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说他过年一定会回老家去,到时候他要去找她。她说,到时候再说吧。

我的虚拟婚姻  18(1)

在我与美丽恋爱的时候,程琦正在进行一场正义的战争。她决心要自己把那个连警察都找不着的肇事者,一则为杨金秀伸冤,二则要找回她给杨金秀的六万元,给灵灵看病。这使我常常不安。她为了这个家庭一直在付出,现在又是为了那份同情与怜悯而无谓地付出。这种无谓的付出也使我常常不安,因为它常常显出高大的影子来,将我罩住。

使我惊喜的是灵灵的病有了大的好转。他可以连续说几句话了,虽然还是嗑嗑绊绊,但总算是能说了。他的双腿也明显地有力了。有时,他一个人可以走好长的路,虽然看上去歪歪扭扭,但总算是能走了。

我虽然很少能和程琦说话,但我从她简短的叙述中能听出,她受了警察局的责难和嘲笑,但她忍受了。她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咨询了很多专家,包括精神病学专家,都没有什么进展,最后是陈敬教授的一点建议,帮助她查清了那是辆白色的别克车和帕萨特车。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可惜也只是知道这些,警察局也帮了她,把整个达州的这两种车查遍了也没能查出凶手。她失望之极。再没有任何线索了。她只好停止了。

那时候,我也非常地失望。我失望是因为那六万元再也找不回来了,而这一大笔钱又得我来想办法。大概她也感到内疚,特意在中午早早地把饭给我准备好。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除了性和内心长久的分离外,我们在表面上是非常和谐的。这主要的原因在于我还爱着她,而她暂时也只有爱着我,虽然那爱有大部分已经转到了儿子身上,但我很清楚,我一点儿都不怨她。在那时候,我常常想到我是有责任的,便想与美丽断掉,可是爱就像鸦片,想戒掉是不容易的,而且越是想戒掉,就越是在意识中加深了对它的瘾。

我在矛盾中一天天地这样过着。我感到罪孽深重。我有时候会一个人去效区的达河边坐着,在那儿被太阳诃护一阵。我闭上眼睛,听到达河的涛声源源不断,毫无停息的意思。这涛声后来就从我身体里穿过去了。我想起孔子的那句话:逝者如斯夫!生命就像这达河的流水,在不断地流失,生命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应该在美丽和程琦之间做个选择。我常常选择了程琦,但也就在一刹那,我又会选择美丽。

有一天,我们又收到一个陌生人寄来的汇款单,还是两千元。程琦对我说,她想要一台电脑。我当时就答应了。自从灵灵被查出有病后,我几乎没有给她买过什么衣服和化妆品。我好几次都提出去商场,但她拒绝了我。我们拿着为个陌生人寄来的四千元,又加了一些,从电子一条街抱了台兼容机回来。正好电脑公司搞活动,还特意给了他们一张上网卡。晚上,我交程琦如何上网。灵灵坐在程琦的怀里,也在动这动那。我感到了一种久围的温暖。

自从可以上网以后,她每天都会在网上泡上很长时间。她先是查跟脑瘫有关的信息,结果发现,很多信息都跟陈敬的名字连在一起。陈敬的确是国内最知名的脑病专家。她大概对他充满了敬意,她在私下里常常给他打电话。

她从网上还查找了很多案例,下载了一些这方面的书籍。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相关的法律知识和办案方法。也许,真的是爱开发了她的潜力。我在大学里从来没见她这样学习过知识。她有时候高兴的时候还会给我讲一讲她学习的内容,而我对那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关心的是能不能找着凶手。

她的网上结识了一位北京某大学的方教授。这个方教授本来是学心理学的,后来才学法律,但他在心理学和法学之间找到了一条办案的最佳方法。据说,他帮助警方破了很多大案。她发了电子邮件给那位方教授,并把很多资料一并寄去。她原以为人家是不会理她的,可很快他就回信了。我总是怀疑那位教授是看了程琦的照片。程琦在网上的照片很迷人。

我想,我的怀疑是对的,因为很快,那位方教授就找到如何破案的方法,并且利用他的关系把省公安厅厅长也调动了起来。他利用凶手心理上的弱点,先设计说已经找到凶手,并且在报纸上详细地报道了凶手是如何行凶并逃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