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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白忠诚在塑料袋里,还发现了一个小塑料袋,他拿起来一看,里面装的是香醋和蒜泥。牵男这个孩子心真细,连作料都从那么远的地方带过来。白忠诚心里话。

白忠诚把作料倒到碗里,小屋里立即弥漫着香喷喷、酸辣辣的蒜泥和香醋的混合气味。白忠诚没有用筷子,也没有用勺子,而是用手,准确地说就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两个手指,将饺子一捏,朝作料里一沾,然后拎起来,头稍一仰,放进嘴里,一个饺子就算下肚了。就这样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一盒饺子就被消灭了。最后,连碗里剩下的一点作料,白忠诚也没舍得倒掉,端起来,脖子一仰,喝了下去。

这种狼吞虎咽,这种饥不择食,这种近乎乞丐一样的凄惨壮烈的捕食情景,对于一个有家庭的男人来说,对于一个享受公款消费的人来说,也许是不可思议的,不可想象的,不可理解的。不过,现在对于白忠诚来说一点也不奇怪。试想,当你一旦离了婚,失去了权利,失去了一切关爱,一个人生活在极度不规律的生活状态中、环境中、情绪中,整天依靠面包、方便面打发一日三餐的时候,你肯定也会这样,甚至比白忠诚还要狼狈不堪,还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忠诚看着面前空空的饭盒,口里余味无穷的大白菜猪肉馅和蒜泥的香味,不禁勾起了他对仇小红的回忆,回想起他第一次到仇小红家吃饺子的趣闻。

仇小红第一次带白忠诚去她家里是星期天,仇小红的父母为了表示对这个未来女婿白忠诚的诚意,他们家决定用北方人喜爱吃的主食水饺来款待。如果不是白忠诚亲眼所见,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相信,这南方人不会包饺子不会到什么程度,不会到什么地步。

平心而论,仇小红跟她母亲制作的馅子不仅很干净也很精致,那一棵大白菜剥得几乎就剩了个菜心,那猪肉剁得几乎都成了个肉泥。菜和肉放到一起以后,仇小红的母亲不仅在馅子里放了盐、味精,还放了糖,但就是未见放油。白忠诚很奇怪,也很纳闷。不过,不一会儿他就不奇怪了,也不纳闷了,转而变成了震惊和遗憾。

馅心呼啦一下拌好后,仇小红的母亲走进厨房,打开煤气灶,将铁锅烧热,然后把油倒到锅里,再等油烧热,然后,仇小红的母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刚才拌好的馅心倒进油锅里,便开始炒了起来。像炒菜一样,等炒熟了盛了起来,于是开始用从菜场买回来的,用机器模子压出来的饺子皮和刚刚炒熟的馅心进行最后的组合。

这就是南方人做饺子的方法,白忠诚吃了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饺子,嘴里和心里都不是个滋味,仇小红母亲不知道白忠诚心里不是个滋味,所以在饭桌上还一个劲地问他好不好吃,白忠诚又不能说不好吃,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吃。这一说好吃不要紧,仇小红的母亲没等他碗里吃完,又将他的碗添满。那天从仇小红家里出来,白忠诚吃得、撑得就差吐了出来。

白忠诚望着眼前桌子上空空的饭盒,追忆着过去的往事,心里不禁感叹道:看来饺子这一辈子真的要与他结下不解之缘了啊!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

牵男和起来早早地就起来了,女人总是比男人爱干净,她们两人起来以后就开始手不停脚不停地打扫卫生。先是打扫集体卫生,抹桌子,擦窗户,拖地,一阵忙碌整理过后,一个小小的天地竟也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屋子里虽然没有家用电器,豪华装饰,但两位姑娘那些琳琅满目的衣衫,还有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却也依然使这间小屋充满着、洋溢着醉人

的温馨和春光。

男人真的不能走进女人的房间,走进来真的能醉人。

忙了集体卫生,牵男和起来就开始处理自己的个人卫生,两人每人端着一盆衣服到走廊水池那里去洗衣服。

起来发现牵男洗衣服时有点心不在焉,那眼睛不时地、偷偷地、悄悄地朝白忠诚房门那里窥视。

起来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她说:“牵男姐,天都要晌了,白大哥怎么还不起来?”

牵男说:“或许他不在屋里呢?”

起来说:“我看他一定在屋里睡懒觉!”

牵男说:“我看白老师不像一个爱睡懒觉的人!”

起来见牵男说话那么肯定,甚至还带着自信,她感到自己的自尊遭到了挑战,于是就一边说一边冲过去要敲白忠诚的门:“我倒要看看我猜得对,还是你猜得对!”起来倔脾气又上来了。

起来来到白忠诚房门口,正抬手要敲门,门突然开了,白忠诚从里面走了出来。白忠诚见起来站在门口,问:“起来,有事吗?”

起来笑笑说:“牵男姐看你门关着,她以为你不在屋里呢!”起来在白忠诚面前,总是先把牵男给推出来。

白忠诚说:“我早就起来了,牵男呢?”

起来说:“我们在水池那里洗衣服呢!”

白忠诚从桌上拿起10元钱说:“起来,麻烦你把这10块钱带给牵男!”

起来问:“这是什么钱?”

白忠诚说:“这是她昨晚替我买水饺的钱!”

起来说:“那是人家牵男姐请你的,她怎么会收你的钱呢?我不带,要给你自己给!”

白忠诚拿着10元钱来到水池前,向牵男说明来意。牵男不接,白忠诚抓着牵男的手不放,两人相执不让。

起来见状,在一旁说:“牵男姐,白大哥不要你就算了,下次再替他买不就行了吗?再说,你看你们两人的手都快粘成一只手了!”

牵男和白忠诚经起来这么一说,他们才意识到他们两人的手竟不知不觉抓在一起而且越抓越紧了,于是他俩赶紧一齐把手松开,钱结果落到了地上。

这时,起来走过来从地上捡起钱打圆场道:“这钱哩,我先替牵男姐拿着,你们两人也就别再客气了!”

牵男见白忠诚为人这么诚恳,心里挺受感动,她对白忠诚说:“我们今天夜班,白老师,你有什么要洗的衣服拿出来,我和起来替你洗洗!”

白忠诚说:“不麻烦你们了,你们每天上班都很累,应该多休息休息,我那几件衣服自己动动手就行了!”


牵男知道跟他说肯定是说不通的,于是她冲进白忠诚的屋里,把白忠诚摔在床上的,挂在墙上的,塞在包里的,丢在地上的脏衣服一一搜出来,翻出来,整整抱了一大包回来。

牵男见起来的衣服快洗完了,就说:“起来,你也帮帮忙!”

起来有意怪声怪调地说:“这是你心甘情愿要去做好事的,我可不想抢你的功劳呀!”起来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从牵男手里接过了衣服放到了自己的盆里。

白忠诚站在一旁马上替牵男解围道:“这样吧,今天中午我请客!”

起来乐了:“此话当真?”

白忠诚说:“你白大哥从无戏言!”

牵男和起来在水池前一边洗着衣服,嘴里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笑个不止。白忠诚回到屋里感觉也安静不下来,于是他就关上门,走下了楼。楼下不远处有一个奶牛场,白忠诚平时经常到那里去转悠。

牵男手里正在洗着白忠诚的一件茄克衫,洗着洗着她感到手下有一件硬硬的东西,像似一块硬纸片,于是她就小心翼翼地拎起衣服翻找着,结果在茄克衫的内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已被浸湿,也被揉折,牵男打开一看,但画面依然完好无损。画面上白忠诚跟一位女人的合影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牵男的眼前。

照片上的白忠诚跟现在的白忠诚简直是判若两人,照片上的白忠诚西装领带,笑容满面

。那个女的,就更让人瞠目了,特别更让别的女人瞠目。一副碧玉清新的娇容,一派大家闺秀的气质。两个人肩挨着肩,头靠着头。

“起来,你快过来看!”牵男手里拿着照片不禁惊叫起来。

起来接过照片看了看,对牵男几乎用结论性的口吻说:“我一开始就对白大哥的感情问题有两种怀疑,一种是他曾有过恋人,结果被人家甩了,为此他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失恋痛苦之中。另一种就是他曾结过婚,后来被人家踢了,为此他跌入了万丈深渊的离异悲愤中。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责任方都不是白大哥,而是那个女人。现在这张照片,完全可以证明我的猜测和分析是无比英明和正确的!”

牵男没有说什么,照片虽然在起来的手上,但她的目光还是紧紧地盯在那张照片上,盯在依偎在白忠诚身边的那个女人的身上。

“起来,你看这个女的长得多俊俏,城里的女人跟我们农村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有知识的女人跟没有知识的女人更不一样。你看,她跟白老师多般配啊!”牵男由衷地赞叹道。

起来说:“再好看,再亲热,再般配,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白大哥如今跟我们一个样,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牵男姐,你要是有心有意,就应该勇敢地、大大方方地追白大哥,我看白大哥是个好人,准是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人!”

牵男没吱声,她从起来手里把照片拿过来说:“我拿去晾一晾,好还给白老师!”

牵男回到房间将照片贴到窗户的玻璃上,她用手把照片抹抹平,离开的时候眼睛又朝照片上的女人睨了几下。

牵男回到水池前,起来已经把衣服都洗好了,这时白忠诚也从外面回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只竹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小白兔。